周京臣繞到她前麵,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袋子,一線頂奢牌子,四四方方的小藍盒。

“買了什麽?”

程禧也看了一眼袋子,意興闌珊回答他,“陪周阿姨給太太們買禮物。”

周京臣叱吒商場多年,磨煉得火眼金睛,她什麽心情,什麽反應,他一目了然。

不戳破,是無法應付。

本就“畸形”的關係,跨越了界限,又必須守住界限,是無解的死結。

“買自己那份了嗎。”

她搖頭,“沒有喜歡的。”

女人逛商場哪有不喜歡,隻有預算不夠,價格不符預期。

周京臣從皮夾內抽出一張白金卡,“別考慮錢。”

程禧沒接。

他皺眉,“耍什麽脾氣?”

“周阿姨在等我。”她不卑不亢推開男人,乘電梯下樓。

周京臣側過身,臉色冷了一度。

......

程禧匆匆趕回咖啡廳,周夫人喝完一杯咖啡,正喝第二杯,朝她招手,“買齊了?”

周夫人全權交由她做主,主要是試一試她的審美,襯不襯得起上流圈的格調,沒有豪門媳婦的慧根,強扶上位,也隻是鬧一場笑話。

檢查了一番,周夫人比較滿意,乘車帶著她去西城區的徽園。

徽園很有大隱隱於市的品味,一座百年的紅磚小樓,據說是民國留過洋的華人設計師修建的,既有西洋風格,又有典雅的中式風。

一進包廂,葉太太和另外兩名太太起身迎接,程禧按照她們丈夫的身份、財力,逐一分發禮物。

葉太太因為撮合大公子相親的緣故,在周夫人的交際圈地位直線上升,分到六位數的玉鐲子,那兩位太太,一位丈夫是區裏的一把手,分到五萬塊的胸針;一位丈夫是證券界的金融大佬,分到三萬塊的耳環。

權貴派高於富豪派,是默認的食物鏈。

周夫人教過程禧不少應酬場的彎彎繞繞,尤其忌諱喧賓奪主。客座太太送的禮物不能比主座太太的貴,佩戴的首飾穿的衣服不能蓋過主座太太的風頭,主座太太如果婚姻不和諧,客座太太不能主動聊家庭的話題,否則有幸災樂禍的嫌疑。

總之,一堆的規矩,程禧一耳朵聽,一耳朵忘。

太太們替丈夫應酬也算一種職業,光鮮亮麗的背後,多得是辛苦,壓力。稍有不慎,給丈夫惹禍。

外行人羨慕那圈子的揮金如土,內行人摘了演戲的麵具,往往也是一把心酸淚。

周夫人笑著介紹程禧,“老程的女兒,叫禧兒。”

“禧兒?多喜慶呀,長得也美,是福相!”證券大佬的太太趁機巴結周夫人,“老程去世八九年了吧?禧兒出落得如花似玉,是你們周家教養好。”

“我教養得這麽好,可要好好選一個青年俊傑。”

周夫人落座主位,程禧在對麵最末的座位,葉太太在左邊,證券大佬的太太連連稱是,她是這裏的常客,殷勤點了一大桌的吃食,“徽園的雪萃茶是獨家秘製,後院種了一片竹林,取新鮮的竹葉榨汁,混著雪水煮茶,兌入山楂醬、梅花幹,七十五歲的王董事長天天喂小情人兒喝,都懷上龍鳳胎了!”

葉太太被逗得噗嗤笑,“你嘴太損了。”

“管她懷了哪個小白臉的孩子呢,王董事長有錢養,他不戴綠帽子誰戴啊?”

程禧默默聽。

感慨貴圈真亂。

王董事長出軌養小老婆,小老婆又養小白臉,懷了情夫的孩子,扣在王董事長頭上,堂堂大企業老總被小狐狸精玩得溜溜轉,自然是圈內的笑料。

“哎?周家和葉家今年該抱孫子了吧,我記得二位公子的年紀不小了。”

周夫人淡定吃糕點,“葉太太眼光高,小門小戶家的姑娘不稀罕。”

葉太太尷尬了,“有周家在,葉家算什麽大戶呢,周夫人太取笑我了。”

周夫人隻吃了半塊,丟在碟子裏,含了清水漱口,“我看到柏南親自去華家的吊唁禮上香了,我們周家也去了,柏南是大忙人,他可沒工夫打招呼。”

“是柏南禮數不周...”葉太太有些下不來台。

那兩位太太是人精,互相使了個眼色,一位去洗手間,一位去後廚催菜,心照不宣躲了。

“周夫人,柏南的性子你不了解,我一提結婚,他上午一個樣兒,下午又一個樣兒,我也被他放鴿子了。我和他誇了很多次禧兒,他聽不進去。你不信,我馬上打給他。”

葉太太明白周夫人憋著火了,認為是葉家耍周家,葉柏南畢竟是晚輩,他不肯見麵,周夫人不至於遷怒葉家,所以這通電話開了免提公放。

程禧拿著筷子,一聲不吭吃水晶糕。

葉柏南在航空基地,有嗡嗡的機器滾軸的噪音,葉太太說明來意,他回了一句,“我同意見。”

“你同意了?”

葉柏南嗯了聲,“同意。”

周夫人眼神意味深長,“葉太太,你沒相中禧兒不妨直說,柏南這不是同意見嗎?你推三阻四攔著幹什麽。”

葉太太百口莫辯,氣得罵葉柏南,“你一天沒個準兒!上星期告訴我以事業為重,暫時不談婚論嫁,今天又變卦了,我怎麽和周夫人相處?”

葉柏南情緒出奇得穩定,整個人不疾不徐,“我周六有空。”

一拳打在棉花上,葉太太噎得無奈,氣衝衝掛了電話。

掛斷不久,葉柏南又回撥過來。

“在什麽地方。”

葉太太一怔,“你現在能來?”

葉柏南依然是有條不紊的語氣,“周伯母在,女方在嗎。”

程禧咬著筷子頭,望向手機。

“在。”葉太太說,“徽園。”

“我四十分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