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董事們勸慰葉柏南,“哪有親兒子害父親呢?葉氏集團是一市首富,最忌諱謠言醜聞,葉董對外詆毀自家長子,真是老糊塗了!”

葉柏南穿著黑衣黑褲,落日餘暉下,襯得他愈發孤獨,晦黯,“我不圖家業權勢,隻求父親理解。”

“高處不勝寒。”董事鄭重其事,“帝王自稱寡人,封後納妃是父母下旨,大公子作為葉氏的領導,和帝王沒區別。利益大,情義小,要顧全大局。”

葉柏南掏出褲兜裏的方帕,擤了一下鼻子,表情悲愴,又決絕,“葉氏集團是父親一生心血,我謹記叔叔們教誨。”

葉嘉良狂妄自負,葉柏南謙遜有禮,喊‘叔叔們’甜在董事的心坎兒裏了,一個賢良的領導,下屬們的日子都舒坦,內訌矛盾也少。

眾人表態,“大公子是葉氏的定海神針,任何人取代不了您,我們相信您,擁戴您。”

葉柏南逐一握手,恭恭敬敬送進電梯。

電梯門合上的一瞬,他臉上的悲傷消失了。

揉了帕子丟在垃圾桶,厭惡瞥了一眼病房,冷笑離去。

......

回到老宅,周淮康夫婦不在。

何書記邀請去郊區的度假村釣魚,當然,釣魚是幌子,實際上,是打探內幕。

周淮康倉促辭職,在市裏是不小的震**,同僚們議論紛紛,領導班子一直沒正式批準,在挽留他。

他也動搖了,隻是周京臣堅持,催促他越快退休越好,似乎猜到暴風雨來臨了。

“回來啦?”何姨在廚房煮酸梅湯,扒頭問程禧,“開心嗎?”

她滿頭大汗,“不開心,哥哥欺負我。”

何姨‘哦呦’,“哥哥又欺負你了?”

“他騎我脖子上...喂長頸鹿。”她佝僂著,氣喘籲籲,裝得有模有樣,“

我腰險些斷了。”

“呸。”周京臣啐她,半逗,半惱,“誰騎誰的脖子?”

他手臂一撈,夾在懷裏,掐她屁股,“表演上癮是吧,讀什麽金融係,讀表演係,興許周家培養出一個影後。”

程禧小時候確實喜歡跳舞和表演,“你圈子裏有演戲的嗎?”

“富家子弟有混娛樂圈的,官家子弟沒有。”他掐完屁股,又掐臉,她臉蛋豐腴了,隱隱的嬰兒肥,不那麽窄瘦了,“你想混娛樂圈?”

“想...”她眼巴巴。

“生了孩子。”他倒是大方,“我投資,你演。”

周京臣捏得她五官變形了,擰成褶兒,“《新水滸傳》,大投資。”

“我不演潘金蓮...”程禧嘟囔。

“演武大郎。”他正兒八經打量她,“你小矮子,合適。”

她噗嗤笑,躲他,“你摸了屁股,不準摸我臉。”

周京臣潮濕的唇貼著她,“我不嫌你臭,你嫌自己臭?”

“你才臭,我洗得可幹淨了——”

何姨這時端了一碗梅子湯,走出廚房,“外麵也不熱,禧兒小姐出這麽多汗?”

“在動物園玩瘋了,車裏沒開空調,怕她感冒。”周京臣拿毛巾替程禧擦汗,“我警告你,下次再跑跑跳跳,我用繩子捆你,扔閣樓裏,和鬼一起睡。”

她一激靈,嘴硬,“世上沒有鬼...”

“那你嚇得尿床?”周京臣睥睨她。

“不是嚇得...是憋的。”她搪開他擦汗的手,“十三歲的事兒了,我二十歲了,你少翻舊賬!”

“為什麽憋著?”

程禧噎住。

“因為蒙在被子裏,不敢下床。”他調侃,戳破她。

“現在是孕婦了。”何姨瞧不下去,遞給程禧酸梅湯,“別惹她生氣。”

周京臣伸手奪,淺嚐,皺眉,“太甜,不讓她喝。”

程禧搶,他舉過頭頂,“搶到讓你喝。”

她拽著他胳膊,踮起腳。

分明,差了好大一截距離,周京臣順著她,手肘彎曲,任由她搶了。

“酸不酸?”何姨盯著。

她搖頭。

何姨拍手,“是小孫兒!”

“剛七周,沒成型。”周京臣不太喜歡討論男女,一則,孕婦敏感,二則,周家並不在乎。周夫人就是獨生女,李老太爺嬌寵長大的,80年代去英美法三國旅遊留學,一口流利的英語和法語,生活觀和愛情觀很開放,排斥‘重男輕女’,‘依附丈夫’。除了逼兒子門當戶對的聯姻,周夫人挺時髦,挺事業型。

不過,周淮康傳統、古板,三十年的婚姻,周夫人多多少少也同化了。這幾年相夫教子,隻接觸太太圈,不接觸教育家的圈子了。

“哥哥喜歡女兒。”程禧趴在扶梯上,“乳名叫小禧禧。”

“叫小臭臭。”他糾正。

她瞪周京臣,回臥室。

門一關,程禧整個人脫胎換骨一般,極度的平靜。

錄音筆擱在胸衣裏了。

她了解周京臣,大白天的,出門有秘書,進門有傭人,縱然他荒唐,戲弄她,撩撥她,不至於大庭廣眾碰她的胸。

塞胸衣裏,最保險。

客廳、書房不能藏,凡是周京臣出現的地方,統統藏不了。如今,他有疑心,處處留意,她賭不起。

再三考慮,程禧選擇了洗手間。

衛生巾的包裝袋裹住錄音筆,藏在鏡櫃裏。

又擺放了一些‘遮擋物’,掩蓋住包裝袋。

“你在幹什麽。”

她一抖。

扭頭。

房間燈火熏黃,周京臣佇立在門口。

他白皙,溫暖,地上的影子卻焦黑,寂寞。

“藏東西?”周京臣審視她。

目光鋒利,敏銳。

令她心驚肉跳,“沒藏。”

“程禧。”男人一張麵孔覆了寒意,幾分麻木,幾分幽涼,“又瞞了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