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退,他一步步靠近。
周京臣那張臉,恢複了平平淡淡,“禧兒,聽話,交出來。”
嗓音卻是陰森的。
程禧抬頭,四目相對,他看到她眼底的漣漪,她看到他眼底的複雜。
“是你的禮物。”她說。
周京臣不願驚了她,他願意哄著她,溺愛著她,不傷彼此的情分,“什麽禮物?”
她打開抽屜,取出一個四方形的絲絨首飾盒,“是男戒。”
他一怔。
“我打算父親節那天送你,正在找地方藏,你發現了。”
素淨的戒圈,恰到好處的尺寸,套入他瑩白修長的無名指,俊秀得體,美倫美奐。
周京臣仍舊看著她。
試圖捕捉到一絲一毫的情緒。
他希望有,更希望是想多了。
程禧撫摸著戒指,不露破綻,“你和華小姐訂婚的鑽戒,比這款精致,牌子也貴,我買不起貴的,便宜的湊合戴了,也五千多塊呢。”
是演技好嗎。
還是冤枉了她。
如此單純,無邪,純淨。
周京臣略一恍惚,“婚戒?”
她委屈,“你沒買,我先買了...”
“你怎麽知道我沒買?”他挑眉梢。
程禧欲笑,兜著不笑,含在肉皮兒裏,“哥哥,你買了?”
“我不是反問,是疑問。”周京臣兜著笑,故作嚴肅,“你竟然知道我沒買。”
她耷拉臉兒,推搡他,“你出去——”
男人腳抵住門框,“喜歡什麽款式的?”
“不喜歡。”程禧撇嘴。
“我原本定製了一枚,既然不喜歡,不要了。”周京臣轉身,下樓。
在拐彎處,又停下,“真不喜歡?”
和他一耍小性子,程禧順理成章鎖了門。
她捂著胸,哽住的一口氣,終於釋放了。
幸好,在煙城商場選了這枚戒指,又一時忘了送他。
救了自己一次。
翌日中午,周京臣接到葉嘉良律師的電話,帶著秘書趕去醫院。
走進住院部,一名便衣朝他打招呼,“周公子。”
葉柏南以‘休養’的名義,謝絕所有人探病,囚禁了葉嘉良,完全與世隔絕。
周京臣的秘書認識心內科的蔡主任,通過對方安排了護士,幫葉嘉良報警。
理由是‘病人申請保護人身安全’,葉嘉良畢竟是頂級富豪,警方重視是情理之中,葉柏南沒轍,倘若太抗拒,反而顯得心虛。
有了便衣在場,葉嘉良召集了律師團和董事高層,在病房公開進行人事調整。
“葉家人鬧了嗎?”
“沒鬧。”便衣匯報,“葉嘉良夠嗆了,淩晨搶救,醫生提醒家屬準備後事了。”
電梯慢慢上升,周京臣注視著梯廂的門壁,整理襯衣,西褲,“葉太太在嗎。”
“上午來過一趟,哭暈厥了,回家了。”
他猝不及防發笑,“葉太太演技不錯,與我家姑娘有一拚。”
“您女兒?”便衣詫異。
“是我妹妹。”
便衣有耳聞,那位養女是小周太太了,但周家人不習慣換了新身份,遲遲沒改口,“恭喜周公子了。”
周京臣笑意深邃,“嗯。”
暴戾的猛虎,有朝一日也柔情似水,實在稀罕。
VIP1間敞了門,四名董事圍繞著病床並排而站,葉柏南為首,律師團在床頭的另一側。
氣氛凝重,壓抑。
“葉叔叔。”周京臣客客氣氣,“您有什麽吩咐?”
葉嘉良果然在彌留之際了。
瞳仁渾濁,麵容慘白。
講十個字,歇一分鍾。
平日裏,玩得太過火了,加上這半年的藥物一催,表麵上是容光煥發精神十足,夜夜當新郎氣血透支,誘導心髒病複發,不死才怪。
葉嘉良招手,“周、公子...”
律師作出請的手勢,“有勞周公子,上前說話。”
葉柏南微微眯了眼,心中波瀾大起大伏。
周京臣過去,俯下身。
葉嘉良顫顫巍巍攥住他袖子,“我堂弟...平庸,托付周公子輔佐了。該給周公子的酬勞,我一定給...”
他垂眸,葉嘉良肉眼可見的不行了。
“那葉叔叔盡快宣布吧。”
秘書挪了椅子,周京臣翹起腿,懶怠坐下。
一旁的律師宣讀,“葉嘉良先生名下持股33%,轉讓堂弟葉國章先生23%,周京臣先生10%。按照董事的持有份額,葉國章先生繼任新一屆董事長,葉柏南先生持股20%擔任副董事長,周京臣先生擔任第三大股東。集團的各項提議,葉國章先生有一票否決權。”
律師將‘轉讓協議’和‘股權公證書’呈交諸位董事,一一查驗。
輪到葉柏南,他一手解了領帶扣,鬆鬆垮垮墜在胸膛,一手掀開,漫不經心地瀏覽了一番,嗤笑,“堂叔起碼姓葉,繼承23%的股份,我服從。周京臣繼承10%,憑什麽?”
董事們也附和,表達不滿。
“大公子繼任董事長是名副其實,實力強,又是葉家人。咱們葉氏與周家很少來往,唯一的交集,大公子和周家小姐有過一段舊情,也結束了,周公子擔任董事算什麽呢?”
“葉氏集團雖然是私企,可董事、高管們不是葉家人吧?”律師在葉嘉良的眼色示意下,開口控製場麵,“老董事長自知時日不多,為集團做最後一點規劃,諸位不答應,是有私心嗎?”
董事們啞口無言,望向葉柏南。
死寂。
好一會兒,葉柏南笑了一聲,“父親的規劃,我同意。”
律師雙手拿著協議書,“祝賀葉國章董事長,祝賀周京臣董事。”
......
這場好戲,太出乎意料。
直到離開病房,秘書都沒回過神,“葉嘉良寧可把股份贈予一個外人,也要鎮壓葉太太和葉柏南...是不是太狠了,終歸是他的結發妻子和長子啊!”
“妻子沒感情,長子沒血緣,又合夥謀害他,他甘心家業被狼子野心的母子占有嗎?”周京臣邁出電梯,“他扶持堂弟上位,目的是保障葉氏集團姓葉,防止葉柏南糟蹋,搬空。而我蹚了葉氏的渾水,加上父親顧念這個私生子,不可能曝光葉氏的罪行了,葉嘉良是一箭雙雕。”
“葉柏南毒辣,隻有您可以抗衡。”秘書明白了。
下台階的一霎,背後傳來一句:京臣。
周京臣駐足。
醫院大廳的燈白得刺目,葉柏南踏入那片灼白,又踏出,精壯英武的身軀緩緩迎上他。
濃烈的驕陽籠罩,他穩如泰山,“葉副董,有指示?”
“你手段非常高明。”葉柏南聲音渾厚磁性,不驕不躁,仿佛在打趣,“一邊是李氏集團的董事長,一邊是葉氏集團的大董事,你身兼數職,南、北方往返奔波,不累嗎?”
“葉董不是一樣操勞嗎?”周京臣陪著打趣,“李氏集團也有一部分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