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卓彪怎麽會在外麵的,我跟闕子對視一眼,昨天晚上的那些話,也不知道被他聽去了多少。
卓彪見裏麵沒了聲音,便問:“小姐,你的傷口,需要把孫大夫喊來嗎?”
我忙道:“不用了。”
傷口雖然還在痛,但已經沒有昨日那麽痛了,主要是好好躺著,不能動彈。
孫大夫說得沒錯,骨上的傷就是好得極慢,整整躺了三日了,也沒見有什麽好轉。
這樣一天到晚躺著的日子,我也覺得疲乏無力得很。
今天我讓卓彪把那個叫做小丫的孩子帶來。
黃光已經被官府的人帶去了,他得為他做所的事情得到懲罰。
而小丫,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我問她:“你恨我嗎?”
小丫搖搖頭:“他們已經告訴我,你並沒有辭退我爺爺,我爺爺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那你父親呢?”
“我父親的事情那天我看得分明,是他要殺你在先,而且他殺了我爺爺!”
小女孩兒眼神堅定,是個是非分明的孩子。
“你願意留在林家嗎?”
小丫點頭:“願意,我想留在藥地,可以嗎?”
我:“你太小,不適合待在藥地,我想讓你做些更有用的東西。”
最後,我將小丫安排在了林家藥鋪,就跟著孫大夫學本事。
不隻是同情心泛濫,還有個重要的原因是藥鋪沒有女大夫,許多時候有些不便,比如說今天我這種情況。
若是她有那個本事,那她以後在都安城裏也不愁什麽了。
我有躺了幾天之後,便能下床緩慢行走了。
最近來抓藥看病的人有點多,後院屋裏是診脈看病,前屋便是抓藥結賬的了。
袁剛和羅鬆從開門忙到現在,還沒有休息過,就是喝點兒水的時間都是硬擠出來的,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既不能慢也不能粗枝大葉。
我在這裏一副病人的樣子站著,反而打擾了他們,便準備離開。
“喂,林家四小姐!”
這聲音,這口氣,不用看,我就知道是誰了,殷家小公子!
我換了笑臉轉身:“小澤啊,你怎麽一個人來了?是有什麽事情?我們裏麵說吧!”
示意闕子將他先帶進院子裏去,畢竟這裏人多,他又是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萬一影響了客人看病的心情,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小澤不悅的看我一眼,跟著闕子走了,我有傷在身,隻能慢慢在後麵挪步子了。
這日天氣好,小澤便直接坐在園子裏的石凳上等我。
我如同蝸牛一樣緩慢坐下:“來者是客,闕子,給小澤看茶。”
“不必!”
我笑如燦陽一般:“怎麽能怠慢了小澤呢,快去!”
戚澤看著麵前這女人的笑容,她一口一個小澤的,簡直讓他發毛,還有,他懷疑父親是不是得了假消息,這女人明明好得很,那裏是鬼門關前的樣子。
“小澤,你這幅樣子是什麽意思?”
戚澤搖搖頭回神,從兜裏掏出來一粒藥丸:“這是金瘡藥,可以治療你的骨傷。”
曲大夫似乎很喜歡將藥製成丸子形狀啊,不過想來也是,行軍打仗的帶藥丸最方便不過了。
我接過來:“這東西有這麽管用嗎?”不是我懷疑曲大夫的醫術,實在是孫大夫都沒有辦法,林家藥鋪都沒有方子的,曲大夫他,確定嗎?
戚澤輕瞟我一眼,一副我沒見過大世麵,鼠目寸光的樣兒。
“你以為都像你們林家藥鋪一樣啊,前年去年今年,同樣的症狀還是同樣的藥方,不能醫治的病十年過後還是不會醫治!”
這小子的話有夠分量的,對我有一定的殺傷力,可我不能丟了臉份,依舊笑著問:“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戚澤:“我自己又眼睛,自己會看,不用別人告訴!”
“就你,十多年前你還不知道在哪裏投胎呢!”
“你……”
“別不服,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
戚澤哼了一聲:“我父親說的,他的話總歸沒錯了吧!”
戚承遇,枉他還是一家之主,一國之將,竟然在背後如此詆毀我林家藥鋪,可真是非君子所為。
戚澤看我現在的表情才知道上了我的當。
“你這個樣子是要做什麽,你想找我父親尋仇?他不過是說了實話,再說你這樣的,也不是我父親的對手!”
我忍了下來,將那顆藥丸就這樣幹吞了下去,如果這藥有用,那我就自甘不如。
“好了,藥你已經送到了,沒有什麽事兒你就走吧!”
戚澤從沒見過變臉這麽快的女人,如同翻書一樣,本來不想喝茶的也想喝了。
“你,我要喝茶,我是客人還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慢慢站起來,這小子哪次見了不是來故意氣我的!
“闕子,把茶水給戚小公子放在這裏。”
“你是客人,可你不是我的恩人,曲大夫才是,日後我定會找個機會親自登門道謝!”
戚澤看著那蝸牛一樣的背影,氣得牙癢癢的,如果不是他父親,曲大夫會救她,哼,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三天過後,阿齊又給我送來了一顆金瘡藥,我服用後的第三天便很明顯的感覺到傷口一點也不疼了,有點癢癢的感覺,應該是在恢複。
孫大夫不知道事情經過,直感歎神奇神奇,隻差說我骨骼驚奇,仙風道骨了。
小丫跟著孫大夫學了幾天,孫大夫毫不吝嗇的誇讚她有天賦,做事兒又有一股韌勁,十分有可塑性。
傷好這天,許久不見的殷函來了藥鋪,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林芮蘭有身孕了,也正是因為林芮蘭有孕,殷家的下人才來藥鋪裏抓藥,得知了我受傷在藥鋪修養的消息後,回殷府告訴了殷函,才有她今日來藥鋪的。
殷函聽闕子神靈活現的描述一番後,對我是又擔心又氣。
“你這丫頭,遇到再大的事兒都不往府裏通知一聲,還把不把我們當做你最親的人了,難道非要人沒了才通知殷府,告訴祖母,父親和大哥哥?”
殷函一著急起來,也是個心直口快,有什麽說什麽的。
闕子在旁邊連忙“呸呸呸”:“話不過心,都是反的,話不過心,都是反的。”
眼下,我也隻有一副認錯,乖乖聽訓的樣子。
殷函歎口氣:“你這次啊,得跟我回府去見老夫人和父親了!”
殷允回來了!
“舅舅什麽時候回來的?”
殷函:“估計十多天了。”
殷函見我沒答應去殷府,臉上又有些黯然,就明白了三四分。
“大哥哥和嫂嫂去了涼安避暑。”
涼安,那是華王的地方,我想起了陳升當初說的話。
殷函:“芮知,那日林芮蘭打你的事情,她同我說了,你……”
這事兒,殷家任何一個人都是為難,不好開口的,不管是對我還是對林芮蘭。
我沒關係的笑笑:“一巴掌打了就打了,過了也就好了,怕的是心裏放不下。”
殷函斟酌著問:“那你心裏?”
“我心裏能有什麽,讓我母親含冤而死的人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倒是大姐姐,一下子知道這麽多事情,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不知道她心中的心結要如何才能解開!”
我所說的事情,殷函心裏也是知曉的,她也知道林芮蘭心裏的結很深,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好的。
殷函:“可老夫人是給我下了死令的,今日你必須跟我回殷府去。”
去就去唄,我猶豫,不過是因為擔心林芮蘭見了我,又大動肝火,畢竟她現在可是懷了身孕的人。
殷府!
好久不見的殷老夫人似乎又老了些,我心裏湧上一些心酸來,為自己的不孝,這麽長時間了,也沒來看她老人家一眼。
我跪在老夫人膝前,有些哽咽:“祖母,芮知不孝!”
老夫人眼裏也是熒光閃閃,慈祥的摸著我的頭發:“好好兒的就好,好好兒的就好!”
殷允見我們這樣子,想來也說不了其他事情,便將時間單獨留給了我們。
殷老夫人:“你母親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祖母,我是不是傷害了大姐姐,大夫人的事情,三夫人的事情一敗露,所有人都在暗暗指責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抬頭看著她老人家,也隻有在她麵前,我才敢將壓在心底深處的事情講出來,那些不安,掙紮和迷茫!
老夫人歎氣,這麽小的丫頭便嚐盡了有些人一生的冷暖,她心疼。
“孩子,你知道這都安城裏什麽是不偏不倚,公正的嗎?”
我搖搖頭。
“陳大人!”
“陳升這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了,他做事情,從不枉私,就算是你母親的事情,他也會一碗水端平,絕不會因此就多懲陳氏一分!”
老夫人的話,我有些聽明白了:“祖母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他們應得的!”
老夫人點頭。
我:“可是為什麽我心裏還是……”
老夫人淡笑了一聲:“傻孩子,公這個字當然能分得一清二楚,可情這個字就不是公能打斷的了。”
“就拿你大姐姐來說,若是陳氏與她毫無瓜葛,那她自然就會覺得你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可因為陳氏是她生母,她心裏自然就有了些私心,可這私心她心裏其實也清楚是有些沒有道理的,不然以你大姐姐那性子,恐怕早就主動找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