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阿楚!”白若塵用將將幻化出來的雙腿在細沙上踉蹌地走著,暮媱跟在她身邊,覺得即使距離火源這麽近,卻還是覺得通體生寒。
大火在村莊之中蔓延著,除了火焰吞噬一切的聲音,絲毫聽不到人的叫喊。
暮媱看著眼前不知所措的白若塵,有些疑惑,鮫族向來擅長使用水係的法術,她又有那麽好的控水天賦,為什麽不下場雨,將這一村莊的火焰都撲滅呢?
“也是可憐啊~”白若塵不知道哭了多久,火焰已經將一整個村莊吞噬幹淨,隻留下漆黑一片的殘垣斷壁,過路的漁民似乎知道什麽,低低議論著。
白若塵搖晃著站起身來,一把拉住一個漁民:“這裏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漁民一驚,打量了白若塵一番,看她是個弱質纖纖的姑娘,便放下了戒心。
“聽說啊,這個村的村民先前救了個鮫人,得了些泣珠拿去鎮上賣,被縣官老爺知道了,”說著漁民可以壓低了聲音:“我們這的縣官老爺啊,最是喜歡這些新鮮玩意,逼著那家把鮫人交出來,具體發生了啥我們也不知道。”
漁民看了看燒成灰燼的村莊歎了口氣:“隻曉得救了鮫人那家的書生被縣官老爺活活折磨了近兩個年頭,依舊沒說出鮫人的行蹤,最後縣官老爺沒了耐心,燒了整個村子。”
白若塵不再哭泣,呆愣愣看著那一片焦黑的灰燼,漁民見她魂不守舍的模樣,多嘴問了一句:“姑娘,你是有親戚在這麽?”
見她不回答,漁民自覺沒趣,有些尷尬地將漁具重新甩到肩上:“沒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姑娘你節哀啊。”
漁民走後許久,白若塵朝著餘楚家的方向走去,屋子已經在大火的吞噬下坍塌了,她無力地一點點掰開已經燒斷的梁柱。
一雙柔夷在反複的翻找之中,變得傷痕累累,暮媱幾次衝動,想要現身攔住她,卻又覺得,周遭這般清寒,顯然白若塵心裏是及其難受的,不如讓她以這樣的方式發泄一下吧。
“找不到的,所謂挫骨揚灰,大致就是這樣了。”平靜的女聲從背後傳來,白若塵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轉頭,是個及其妖豔的女子,玫紅色的羅裙襯得她越發妖嬈動人。
暮媱一愣,這張臉,妝容及其豔麗,眼波流轉之間盡是風情,可即便如此依舊能看出,這張臉,分明就是白若塵的。
“你是誰?”白若塵顯然也看出來了,下意識摸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我是誰?”女子笑了出來,“我就是你啊。”素白的手慢慢撫上白若塵的臉頰,丹蔻染紅的指甲顯得分外顯眼,“我就是那個你想成為的,卻又不敢成為的你自己啊。”
眼眸在瞬間睜大,白若塵默默念著:“想成為,卻不敢成為的我……”
暮媱看著那雙手微微變得有些模糊,又一點點順著白若塵的肩膀向下,握住了她的手:“讓我成為你,回到過去,留在他身邊,這樣,就不會留有任何遺憾。”
“留在他身邊……”白若塵喃喃道,目光開始渙散起來,暮媱這才發現,那兩雙手已經漸漸融合,確切的說,身著玫紅色羅裙的白若塵正在漸漸融入真正的白若塵的身體裏。
“不能相信她,”暮媱現身,抬手就是一掌劈了過去,玫紅色的身影一怔,被暮媱打在肩上,後退了幾步,與白若塵分離開來:“她是夢魘,不能相信她。”
暮媱將白若塵扯到自己的身後:“這裏是夢境,你快醒醒!”暮媱一手抓著白若塵的手,一手將他護在身後,對著那夢魘質問道:“你**她入魔,究竟是何目的?”
看著眼前這個憑空出現的姑娘,白若塵突然覺得有些熟悉:“你是誰?你怎麽……突然冒出來了?”
暮媱想了想,現下白若塵陷在夢中,怕是不記得她了,要解釋起來著實有些困難,便隻是低低道:“我是來救你的。”
不顧白若塵不解的神色,暮媱抬頭直勾勾盯著夢魘,目光清冷而淩厲,直盯得她心虛起來,然而畢竟是在夢境之中,暮媱能動用的修為術法確實不多,現下不過是打心理戰而已,真要動起手來,還真沒什麽把握。
“白若塵,難道你真的不想救餘楚麽?”夢魘何等狡詐,即便心虛,也並不放棄迷惑白若塵,畢竟這是白若塵的夢境,隻要她被迷惑,想要對付一個入夢的元神,就算是及其強大的元神,也會輕鬆很多。
“阿楚……”周遭的溫度忽冷忽熱急速變化,白若塵喃喃輕喚這個深深烙印在她心中的名字,顯然是在掙紮。
暮媱心中暗歎不好,這個夢境是白若塵的執念,是她的心結,夢魘素來能直接窺探內心深處的秘辛,所謂執念,執迷不悟之念,所謂心結,栓神鎖心之結,若是能憑借外人三兩句說動,就不會是執念,不會是心結了。
“你不是沒找到屍首麽,何以見得他死了?”暮媱強行將自己鎮定下來,細細琢磨了一番方才夢魘說的話,“若是他沒死,回到當初,強行逆轉事件的發生,反倒增加了變數。”
一切似乎突然停滯住了,周遭的聲音一瞬間消失,場景也不再有任何變動。
白若塵低頭看了看地上早就被燒成焦黑的廢墟碎片,喃喃道:“當初,我找了三天三夜,翻遍每一寸焦土,都沒找到他的屍骨,他……沒死?!”
夢魘眉頭一緊,上前一步,卻被暮媱攔住,無法靠近白若塵,隻得有些急切地說道:“他已經死了!”大致是聲音太過尖銳,連她自己都怔了一下,而後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都說了挫骨揚灰,你自然什麽都找不到的。”
“倒是新奇,”暮媱嗤笑一聲,“你卻說說,誰挫的骨誰揚的灰?”
見夢魘又張嘴想要說什麽,暮媱又出聲打斷道:“別告訴我,這區區一把凡火還能將活生生的人燒的什麽都不剩。”
夢魘語塞,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