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休整,久霄施法,將蘆花喚醒。

將將醒轉的小童揮著一雙肉嘟嘟的小手,嘴裏念念有詞:“放開我,你快放開我!再不放開我,信不信我讓暮媱咬死你啊!”

暮媱一雙眸子沉了沉,抬手就是一個暴栗。

原本目光還有些渙散的蘆花,瞬間清醒了不少,捂著腦袋就是一陣哀嚎:“你做什麽打我?”

“沒咬你就不錯了。”暮媱瞥了他一眼,走到久霄身邊,“門外的那些怎麽辦。”

久霄想了想,捏了個訣,茅草屋子瞬間消散不見了。

屋外那幾個跟來的鮫族衛兵呆愣愣立在原地,與同樣呆愣愣立著的暮媱、白若塵以及完全沒明白狀況的蘆花互相看著。

“那些魚怎麽都遊上岸了?”蘆花扯了扯暮媱的衣袖,在他眼中,修為低下的鮫族衛兵,披著一副幽藍的皮囊,一張臉隻是隱隱約約有人的模樣,剩下的,多數是魚的模樣,加之身後那條尾鰭,著實是人魚不分,或者說跟像是行走的魚類。

白若塵的臉微微有些漲紅,她是鮫族的公主,一出生就能幻化出人型,雖說幼年時期下半身依舊是尾鰭的模樣,但上半身與尋常人類無異,確實是比這些衛兵漂亮的多,可乍一聽蘆花這般說,想到自己也是鮫族,不免有些不自在。

暮媱抬手又往蘆花腦門上扔了個暴栗:“睜開你的小眼睛看清楚了,那是鮫人。”

蘆花捂著腦袋白了暮媱一眼:“小爺我方才沒睡醒而已,現下仔細瞧瞧,著實是鮫人來著。”

那幾個鮫族衛兵原本是來跟蹤的,卻被發現了,不免有些尷尬,又見暮媱和蘆花若無其事,聊得很歡暢,不免更加尷尬了些。

“五殿下!”總算是有個反應過來的,行了個有其形無其神的禮,眸子卻不停瞥著一旁的白若塵,“我等奉大王子之命前來保護小公主。”

保護?暮媱看一眼久霄,見他隻是挑挑眉不說話,覺得有些憤懣,這鮫族大王子也真是有意思,外界皆傳聞他對小妹妹愛護地緊,可在鮫族的領地裏看到的卻是他將白若塵關押監禁,再者說,給自己妹妹喂冥須草,害得她差些沉溺在夢境中回不來,這也是愛護?

現下,這幾個衛兵鬼鬼祟祟跟蹤了一路,被發現了反倒拿出了保護的借口,真當他們是傻的麽。

“行了行了,退下吧,這裏用不著你們保護,”倒是久霄暮媱還沒開口說什麽,白若塵也在揪心如何將這幾個衛兵大發了,完全沒明白事情經過的蘆花倒是先開口了,“有小爺我在這,哪裏需要你們的保護,再不濟還有久霄和暮媱呢,你等回去吧。”

一團天真氣的小童,說出來的話卻是鏗鏘有力,堅定地就連暮媱都要以為他是個十分有本事的,白若塵也是瞪著眼睛看著他,心中默默想著,這孩子似乎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這一行之中,論說大話端架子,沒有誰能出其右了。

跟來的鮫族衛兵都是臨時被排遣而來,自然也不知道先前蘆花是怎麽被敲暈提走的,以致於聽到他這番話時當真是被震住了。

天界來的果然不同凡響,連個小童都這般有本事。這樣想著,衛兵們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領頭的那個又上前走了一步。

“五殿下,大王子派了我等一路保護小公主,這般回去,怕是不好交差啊。”

久霄一挑眉,玉骨折扇緩緩張開,那一張臉笑得春光燦爛,可那幾個衛兵卻看得打了個寒顫,暮媱嘴角牽了牽,好不容易忍住,沒有笑出來。

果然,片刻之後,久霄的聲音溫和的幾乎有些縹緲,不輕不重撞入那幾個衛兵的耳中:“此番遊曆九州,路過的大致都是荒蕪缺水的地界。”說著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明明還沒說完,卻偏偏不再說下去了。

鮫族的衛兵麵麵相覷了好一會,終於抬手行了禮,退了下去。

鮫族生活在北海,那些修為低的,向來不能離開水太久,久霄的那一番話算是一個提醒,白若塵作為鮫族公主,又有那般好的天賦,一身修為足夠支撐她到處行走,可那幾個小小的衛兵,最多能離開水三日,真跟著走了,怕也是沒命回去。

白若塵用手肘輕輕撞了撞暮媱,低聲問她:“我們真的要去荒蕪缺水的地界麽?”

暮媱低低一笑,擺出一副經驗十足的樣子:“他說的話,你隻可信三分,剩下的七分,隻能靠實踐來檢驗。”

白若塵想了好一會,似懂非懂點點頭,可又有些疑惑,這可信的三分是哪三分,那需要檢驗的七分又是哪七分呢?

半個時辰之後,她隨著久霄暮媱立在了北海邊那小鎮鎮中央的酒樓門口時,終於是有些明白了,久霄說的那句“此番遊曆九州,路過的大致都是荒蕪缺水的地界。”之中,前邊六個字是可信的,後邊那一十四個字中,卻隻有“大致”這兩個字是可信的。

蘆花很是興奮,先前在北海中,為了引開三公主一行,他真是相當賣力的,上躥下跳,使出了渾身解數,雖然並沒有什麽用,但在孤島醒來之後,他就覺得餓得很。

現下已經過了用飯的點,日頭稍有西斜,飯館之中的客人也散的差不多了,小二將久霄一行迎進門,又看久霄身上的穿戴略顯貴氣,詢問了幾句便將他們帶上了樓上的廂房。

久霄扔了一個金錠給小二,隻說是要幾個特色的菜肴,再要一壺好茶,加上幾樣點心,這個廂房要用上半天,上完菜不準有人打攪,剩下的便都賞給小二了。

小二有些為難:“客官,您大致是外地來的,不瞞您說,近些年來菜價米價連著這酒樓的租金都上漲了,這一個金錠,大致也就足夠付上一桌菜錢,這茶水,以及包這廂房半日的花費……”

久霄略帶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又從懷裏掏了個金錠子扔到小二懷中:“如此,可夠了?”

小二欣喜一笑:“小的這就為客官張羅去。”說罷退了出去。

久霄正了正衣襟,神色已然恢複如初。

暮媱打開窗戶,轉頭對著久霄自如一笑:“不怪殿下,這幾萬年沒來過凡間,不知道菜價也是正常,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