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莫急，”蕭佑程四下看了看，然後一臉自若地從中間的桌子下取出一壇子酒來，嫻熟地溫了起來，“這有趣的玩意若是隨隨便便就能看見，看多了便無趣，等上一會定會讓姑娘滿意的。”

暮媱看著那溫酒的工具，皺了皺眉，方才這位蕭公子說的分明是他已經看到了有趣的玩意，現在又要等，真是不知道葫蘆裏賣了什麽藥。

大概是見暮媱不回答，蕭佑程倒了一杯酒遞了過去：“姑娘大可相信在下一回，在下與姑娘先前並不相識，沒有欺騙姑娘的理由不是？”

暮媱見他態度溫和，雖然心裏有些疑惑，也對這周遭的環境不喜，但還是接過了酒杯，一來，隨意動怒實在是對不起這良辰吉日，畢竟單獨出行的機會難得，二來，蕭佑程溫酒的技巧也是不錯，酒香四溢，暮媱實難拒絕。

“子曦方才失禮了，”暮媱端起酒杯，按著話本裏看到的那樣，敬了蕭佑程一杯，一線暖意自喉嚨口順下，整個身體都溫暖了起來，暮媱心情大好：“不知這是什麽酒，在哪裏能買到？”

蕭佑程見她神色如常，微微一愣道：“子曦姑娘真是好酒量，這是千葉坊特有的佳釀，據說是從上上任坊主傳下來的，埋在地下已有兩百餘年，喚作千日醉。”

暮媱點點頭，當年在蓬萊洲上偷喝到的酒，都是九川放在酒窖最外延的水酒，左右不過一百來年，沒想到在人間還能喝到兩百年的酒，這一趟來得值！

雙手捧杯，暮媱又問蕭佑程要了一杯，一臉尷尬笑容的蕭某人顫著手有些肉疼地為暮媱又倒上了一杯。

繁華街道上，久霄追著暮媱的氣息在人群的推搡之中艱難行走，抬手橫在胸前，擋住周遭那些假裝不經意卻十分有意往他身邊靠攏的姑娘們，皺著眉頭，臉上有了些微微的怒氣。豈料就是這一副慍怒而不發的神情，引得周遭的女子更為瘋狂。

畢竟那些閨秀小姐們平日裏被關在自己的房間中，好不容易上元節能出個門，自然是要趁機多看看幾個男子，看看能不能挑個如意郎君了。

實在是被推搡得惱了，久霄捏了個隱形的術法，浮到半空中，繼續捕捉暮媱的氣息，方才那一番推搡，他能感應到的氣息微弱了許多。

“原本是一個姑娘看到的，雖說那姑娘看上去不像是什麽大家閨秀，身邊也沒帶著什麽侍女，可那氣質，出塵得很。”遙遙聽到前方有幾個婦人在討論著什麽，久霄覺得大致是凡間婦女時常進行的嚼舌根活動便不想理會。

“你可別說，雖然不帶什麽侍女，那姑娘腰間的白玉玉佩，那雕工那材質，嘖嘖，我敢說，就是這城中最富有的周員外家都拿不出來！”久霄一頓，暮媱的腰間就配了一塊白玉玉佩，是前些日子司星上神收她為徒時給的見麵禮。

這麽一想，久霄便停了下來。

幾個婦人依舊在議論著，賣發簪的那個歎息了一聲：“可惜這姑娘命不好，偏偏遇上了蕭家公子，我也不敢得罪他，隻將發簪賣給了他，沒想到他竟拿著發簪做引子，帶著那姑娘往城西去了，我真真是作孽啊。”

“你也別自責了，這姑娘看著是外地來的，不知道蕭家公子狼名在外，靠著一壺迷魂酒，害了多少姑娘，他那一園子的小妾多數便是這麽來的，隻求這姑娘能及時識破他的奸計，亦或者能有個俠士救了那姑娘。”

說完，幾個婦女歎息了一聲，又散開去做生意了。

久霄聽完，眉間已經舒展不開，暮媱的氣息確實是一路向著城西，且有條不紊，顯然是自己安安定定走過去的，所以那些婦人口中的姑娘，多半是她。

真是愚昧。

捏訣禦風，久霄朝著城西而去。

時光流逝，暮媱喝完蕭佑程溫好的一整壺酒，心滿意足砸了砸嘴，雖然覺得有那麽一點飄飄然，卻還在清醒的範圍之內。

“真是好酒，多謝公子款待。”

蕭佑程見她依舊清醒，甚是不甘，一咬牙，又從桌下拿出一壺，仔細溫了起來：“不過是薄酒一壺，子曦姑娘真是客氣了，姑娘好酒量，不如再飲一些吧。”

話音剛落，湖對麵便閃起星星點點的火光，暮媱起身爬到亭子邊，揉了揉眼睛，良久才看清楚，那湖麵上，飄起了許多蓮燈，隨著水波飄動著，明暗不定，閃爍得如同夜空中的星星。

“如此良辰美景，不喝一杯，似乎都過意不去，”暮媱轉頭對著蕭佑程一笑，這一笑，直撞得蕭佑程心中酥酥麻麻的，“多謝蕭公子。”暮媱舉杯，將蕭佑程倒給自己的酒一飲而盡。

夜風寒涼，景美酒暖，暮媱覺得眼前的光景似乎有些模糊了，晃了晃腦袋，難道已經差不多了麽？還是說，如同人間話本上說的那樣，酒不醉人人自醉？

“好景，好景，真是好景……”暮媱喝下第二壺酒，晃著身子斜倚到窄榻上，蹭了兩下自己的鼻子，尋了個最舒適的姿勢，迷迷糊糊就想要睡過去。

“子曦姑娘？”蕭佑程試著叫了聲，見暮媱沒什麽反應，又叫了聲，見她依舊沒什麽反應，心中一喜，火急火燎將自己的外袍脫下，對外吹了聲口哨，便有小廝模樣的人跑了進去，低著頭拖出炭火盆，將周遭的簾帳拉好，又退了出去。

確定周圍已經沒什麽人了，蕭佑程又火急火燎脫起了衣服，還剩一條襲褲時，他的後背突然被什麽冰涼的東西拍了一下。

以為是自家小廝的蕭佑程正愈發作，一回頭卻看見久霄麵無表情的一張臉，瞬時覺得周身寒冷至極：“你，你是誰？”下意識雙手抱臂，蕭佑程哪裏還有先前翩翩公子的樣子，神情要多猥瑣就多猥瑣。

“我是誰？”久霄嘴角輕勾，“這要怎麽說呢，”目光掃過榻上的暮媱，久霄手上的玉骨折扇輕輕朝著她一指，“這個女子喚我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