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懷章準備將甄衍帶回四季山莊那天,溫客行和周子舒又夢到了葉白衣。出人意料的,葉白衣並沒有嘴損,而是笑著對他們道了一聲謝。

這反倒讓溫客行不好意思了,幹巴巴道:“要不是看在你幫我們這麽多的份上,我早就打死他了。”

周子舒笑著搖頭,老溫也是這麽嘴硬,明明對葉白衣心懷感激,夢到他是卻非得跟他吵上幾句。不過,這倒也是合了葉白衣的性子,所以他隻是嘴上說老溫幾句,卻並未真正阻攔過。

葉白衣道:“行了,不打死他就行,你們又不是他老媽子,往後就不用管他了。現在趙敬死了,甄如玉也不會有事,你們該走了。”

“行,我們也沒打算讓你為難,回去一定給你多做幾盤餃子聞聞。”

葉白衣哈哈大笑,看著溫客行又有了新的主意。

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在新置辦的宅子裏守了阿湘和小曹的轉世幾個月後,他們決定回一趟雪山拿些東西。

到了雪山腳下,周子舒的酒癮又犯了,偏偏他喝膩了溫客行酒壺裏的女兒紅,非要嚐嚐鎮子裏那家高粱酒。

溫客行無奈道:“那家午時才開門賣酒,不然阿絮你在這裏等著,我先上去打掃一下,好久沒回來,估計裏麵積了不少灰塵。”

周子舒道:“一起打掃吧,總不能光欺負你一個人。”

溫客行笑嘻嘻道:“我喜歡讓阿絮欺負,隻要阿絮能在晚上……”

話沒說完,就被周子舒踩了一腳,溫客行也不喊痛了,反倒趁機偷香一口,隨即跑遠了。“阿絮,你慢點上山,等我打掃好了再過來,別嗆著自己。”

周子舒氣笑了,這個老溫,一邊讓自己感動,一邊又讓自己手癢,這種又愛又恨的滋味也隻有他能給了。

周子舒能慢點,但溫客行卻要快點,一定要在周子舒上山前將武庫打掃幹淨。

抱著這個念頭,他提著一口氣飛速騰躍,卻在上到半山腰的時候聽到了細微的呻吟聲。

耳朵一動,溫客行往聲音傳來的地方奔去。

原來是一個年輕人,在上山的路上摔了一跤,摔得有些重,現在站不起來了。

心道這年輕人命大,還好趕上了自己回來的時候,不然這天寒地凍的,恐怕會交代在這裏。

“年輕人,你摔到哪裏了?”

那個年輕人好像嚇了一跳,卻沒有驚慌,反倒從容道:“摔到腿了,這位公子不知如何稱呼。”

“我叫溫客行,你呢?跑這天寒地凍的地方來做什麽?身邊也不跟著個人,出了事怎麽辦?”一邊檢查他的傷勢,溫客行一邊低頭答話。

“在下華青。與好友相約在此一敘,沒想到腳滑摔了下來。”

確認隻是脫臼了,溫客行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一下子就愣住了。這年輕人不會功夫,但氣質上竟與周子舒有些相似,便忍不住高看了他一眼。

這個自稱華青的年輕人也愣了,之前看溫客行一頭白發,以為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沒想到麵孔如此年輕。下一刻想起好友曾說有些人遭遇巨大打擊或練功不當也會白頭,便對溫客行生了憐憫之心。

溫客行本不喜歡這種眼神,卻對這個華青並不反感,隻是一指他身後道:“看,你後麵有隻豬在飛……”

想趁著華青轉頭的功夫給他正骨,沒想到他竟然不為所動,隻是笑著對溫客行道:“多謝兄台的好意,我知道會很疼,你動手便是。”

溫客行揉了揉鼻子,“你倒是比我們那傻徒弟聰明多了,那你忍著,叫出來也沒關係。”

手上一使勁,華青又哼了一聲,雙手插進雪裏,盡全力不讓自己痛叫出來。

溫客行又高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個書生竟然如此硬氣。“骨頭接好了,但你還是不能走動,來吧,我背你下山。”

華青搖了搖頭。“不行,我與友人相約在雪山上碰麵,若就此離開,豈不是食言而肥?他找不到我會著急的。兄台,能否勞煩你帶我上山,我必有重謝。”

溫客行翻了個白眼道:“重謝?你覺得我缺什麽重謝?倒是你,雖然骨頭接好了,但要不趕緊修養就會留下毛病,最起碼往後天寒腿疼是少不了的。”

華青道:“多謝公子好意。隻是君子重義,為義而死尚不足惜,又何況區區腿疼。勞煩你送我上山。”

溫客行無奈道:“好了好了,知道了,真跟我們家周聖人似的認死理。”

說罷,背起華青,一步步往山上走去。

華青感激不已,對溫客行道:“不知公子可有家室?”

溫客行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華青鄭重道:“我有一堂妹,年方二八待字閨中,性情溫婉,姿容豔麗……”

溫客行笑著打斷他。“你跟我才認識多久?連半個時辰都沒有,就想把妹妹許給我?”

華青道:“雖然與公子剛剛相識,但我知公子乃是君子品格,足以托付終身。”

溫客行道:“多謝你的美意了,我已經成家了,你還是給你小妹另找如意郎君吧。”

華青惋惜道:“既然如此,就是我小妹無福了。若將來公子能去晉州,一定要通知在下,在下定要報答公子。”

葉菩薩顯靈】138江山永固

“你是晉州人?”溫客行樂了。“真巧,我家阿絮也是晉州的,算是老鄉了。”

“哦,尊夫人也是祖籍晉州?”華青驚訝道。“不知是晉州何地,若公子與夫人回鄉探親,在下必定要登門拜謝。”

“今天幫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不必這麽客氣。”

華青笑道:“對公子來說或許是舉手之勞,但對在下便是天高地厚的救命之恩,豈可不報。”

“哈哈,你跟我家阿絮性子可真是像,等一會他來了,定然能跟你談得來。”

背著他來到武庫門前放下,就見華青掙著著摸了摸大門,激動道:“這難道就是……”

溫客行一挑眉。“你來自晉州,不會是晉王派來找寶庫的吧?”

華青心中一驚。“閣下知道寶庫?莫非你也是拓揭族人?不知是哪位長老的後裔?”

溫客行道:“我不是,但阿絮有拓揭族血統。話說你們晉王對寶庫還真是執著,這都幾代了,還不放棄?”

華青道:“王爺他誌在天下……”

溫客行立刻打斷:“誌在天下?也不看看他幾斤幾兩,他的手段還不如他爺爺,也敢妄想逐鹿天下?嗬,真是笑死人了。”

華青道:“溫公子慎言,晉王乃是在下的主上。”

“我勸你還是別對晉王一脈太過忠心。當年阿絮的爹爹就是為了幫晉王找寶庫四處奔波,最後還被晉王殺了,當心重蹈覆轍。”

華青道:“不知公子說的是哪位前輩?”

溫客行道:“說了你也不認識,都去世七十多年了。算了,我看你還算順眼,就讓你見識見識這江山永固的秘密。”

說罷拚好琉璃甲,掏出周子舒塞給他的簪子打開了武庫大門。“這裏好久沒人來了,挺髒的,你湊合一下。”

華青又驚又疑,這個溫客行怎麽能打開寶庫?

將華青背到存放農書和農具的內室,諷刺道:“這就是江山永固的秘密……”

華青拿過一本書,垂落厚厚的積塵,一看書名便愣了。“齊民要術?”

“嗯,旁邊還有農桑輯要。”

環顧四周,盡是書籍,還有各類農具。華青思索一陣道:“我懂了,原來如此,這確實是江山永固的秘密。可王爺如此費心,這回要失望了。”說罷,兩行清淚從眼中滑落。

“喂喂喂,你不至於吧,哭什麽,你就對晉王如此忠心?他得不到江山你就來哭?”

擦了擦眼淚,華青道:“我不是為王爺而哭,我是為自己而哭。不論告不告訴王爺真相,我都難逃一死了……”

溫客行怒道:“果然晉王一脈祖傳的殘暴,要得江山就自己去打呀,不得民心我看他會落到何等下場!華青,既然晉王如此,你還效忠他作甚,趕緊跑啊,可別白白送命。”

華青搖搖頭。“不,我必須回去,也必須死,不然我妻兒都難逃一劫。”

溫客行道:“那就帶你妻兒一起跑。我幫你!”

華青苦笑道:“公子好意在下心領了。可自古民不與官鬥,我不能連累公子。”

溫客行冷聲道:“他晉王還不是皇帝!隻要逃離晉州躲得遠遠的,他能把你怎麽樣?我不是吹牛,憑我的功夫,帶你們走輕而易舉。”

華青道:“公子不知,拙荊體弱不堪奔波。我若死了,王爺或許會看在王妃的麵子上善待於她。公子,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說罷,就要向溫客行跪下。

溫客行一把扶住他。“你腿還沒好,別亂跪。有什麽心願你就說,我還不信我幫不了你!”

華青哀傷道:“我與拙荊膝下隻有一子,隻盼他們母子能脫離晉州,遠離官場,平平安安地活著。還請公子將他們帶走,送到昆州四季山莊莊主身邊……”

原來這個華青跟成嶺有交情。溫客行道:“別說喪氣話,我也是四季山莊的,既然你跟四季山莊有淵源,我更要救你們。你先歇著,等阿絮回來我們就去晉州救出你的妻兒!”

正站在一家書院門前的周子舒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隨即自言自語道:“這才分開多久,老溫又念叨我。不過是這酒家開不下去了還是我們又被葉前輩給隨處亂丟了?”

搖了搖頭。“算了算了,隨便打點高粱酒吧。”

轉身走了沒幾步,周子舒便瞧見了一個熟悉的麵孔,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恩師秦懷章。

輕輕一笑,周子舒道:“老溫又要嘟囔葉前輩了……”

跟了秦懷章一小段路,周子舒疑惑道:“師父跑這裏來做什麽?這又是到了何年何月?”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直接問好了。閃身來到秦懷章麵前,在他防備的目光中施了一禮。“師父,我是子舒。”

秦懷章一頭霧水。“子舒是誰?不對,你怎麽叫我師父?我們見過麵嗎?”

周子舒也愣了,“您現在還沒收我為徒?”

秦懷章隻覺得眼前之人腦子有問題,不願糾纏,又掛念著與友人之約,說了句不認識就運起流雲九宮步跑遠了。

周子舒一愣,也運起流雲九宮步緊追不舍。“師父,不,秦莊主,您等等,聽我解釋……”

秦懷章抽出配劍直指周子舒。“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用我四季山莊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