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衣把拳頭握得死緊,怒不可遏道:“原來那個時候你就已經打算包庇他了!”

周子舒沉默不語,卻半步不退,強勢而堅定地擋在溫客行的前麵。溫客行鼻頭一陣比一陣酸,從入鬼穀之日起,他就告訴自己沒人會護著他,想活下去隻能靠自己。哪曾想,等他爬到了鬼穀最高的位置,周子舒竟如此不顧一切地護著他。

阿絮,若說當時我們真被帶回四季山莊就好了,這樣我還能心安理得的被你護著。可是如今,不一樣了。

“我再問你一遍,你真要袒護鬼主到底嗎?”

“我袒護的是我的師弟,亦是愛人。我早已決定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的罪罰有我一半,由我看著他,他不會再行差踏錯。還請前輩信守承諾。”

“旁的都可以依你,但唯獨這件事,我要食言而肥了。”

周子舒拱手道:“那就請前輩賜教了。”

“阿絮你閃閃。”溫客行一下子把周子舒推到一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迎上葉白衣的拳頭。葉白衣見他上前,用足了力氣,力道衝撞之下,溫客行捂著胸口退了好幾步,隻覺得五髒六腑一痛,強行把血沫咽了下去。

葉白衣又要出招,周子舒趕緊上前接下,他的武功本就不如溫客行,更遑論還釘著釘子隻剩五成的功力,一下便被葉白衣打出老遠。

溫客行氣得怒發衝冠,曲指成爪向葉白衣心口抓去,葉白衣一閃身抽出龍背,周子舒見事不好,也抽出白衣劍迎了上去。

眼看曾經的配劍居然指著自己,葉白衣勃然大怒。“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周子舒道:“前輩,恕晚輩無禮,今日你若想動老溫,除非踏過我的屍體。”

“有何不可!”葉白衣高高躍起猛地鄉下一劈,周子舒舉起白衣劍相迎。這軟劍哪裏扛得住龍背,周子舒又被力道激得飛出去多遠,隨即白衣拄地,借力道回過身,又再次攻向葉白衣。

他和溫客行配合無間,葉白衣的火氣越來越大,幾個轉身奪過周子舒的白衣劍,反手把龍背狠狠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又將他打飛出去,白衣劍便扔到他的眼前。

溫客行又急又怒,不要命似的往葉白衣身邊衝,一招比一招狠辣。葉白衣冷笑一聲,也不像對周子舒那般留情,幾招下去就用龍背狠狠拍到溫客行的背上,趁他回身又衝著胸口狠踹了幾腳。周子舒趕忙上前接他,卻因力道太大與他一起飛了出去,二人雙雙吐血。

見周子舒掙紮著還想起身,葉白衣越發惱恨他“冥頑不靈”,恨聲道:“若秦懷章還在定會自行清理門戶,豈由你這偏私的小子在這兒玷汙四季山莊的聲譽。”

溫客行羞愧地看向周子舒,這是他最不願的事情,結果卻……

周子舒卻哈哈大笑,“你實在太不了解我師父了,今日要是我師父還活著,就是我們站在一起。”

“好,好得很!既如此,我也不必再留你了。”葉白衣舉起劍,麵無表情。

“老怪物,我才是鬼主,你來殺我啊!”溫客行瘋狂大喊。“你來啊!”

劍尖一轉,葉白衣又看向溫客行。

周子舒忙踉踉蹌蹌地挪到溫客行的身邊,決心與他同生共死。溫客行卻推了他一把,雖然沒用力,也讓他歪倒在一旁。

周子舒訝異地看著他。

溫客行伸了伸手,又縮了回來,啞著嗓子道:“這是我的事,你別管。”

周子舒又咳了點血沫,看著溫客行一臉擔憂又強忍著不看他的模樣歎氣道:“往日一口一個‘阿絮’喊得親熱,今個兒大難臨頭了,你就打算提上褲子不認賬了?”

溫客行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道:“阿絮,你別跟曹蔚寧那個傻子學著亂用詞。”

葉白衣對他們死到臨頭還要秀恩愛極為不滿,“溫客行,你身為鬼主率領群鬼為禍江湖,惡貫滿盈、罪不可赦,我念你身世可憐,允許你自行了斷。”

“你休想!你要殺便殺,我死於你手必化厲鬼,和這萬惡的人間糾纏到底!”

“好,那我就成全你。”

周子舒拚盡了力氣,又一下子擋在溫客行的麵前。“你不配!葉白衣,甄如玉正是舍身相護容炫才落得家破人亡,老溫才因此幼失怙恃淪落鬼穀,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誰都可以審他,你配嗎!”

葉白衣麵色凝重,慢慢放下了劍。

周子舒喘了口氣,又道:“若沒有容長青,便沒有容炫和鬼穀,沒有容炫和鬼穀,老溫會平平安安地在神醫穀長大,向他父母一樣成為一代神醫。退一萬步,如果你能在容炫偷秘籍下山之時就把他抓回去,往後的種種也不會發生。你難道就沒有袒護容炫嗎?!身為容家父子的好友與師尊,麵對身為受害者的老溫,你怎麽有臉說他惡貫滿盈、罪不可赦。容炫因三屍毒而發瘋殺人,你說他並非本意,一切都是趙敬的罪孽,那老溫憑什麽就是生性惡毒?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甄叔叔他救人無數,他的獨子為什麽要遭遇如此不公的待遇?若你和老溫易地而處,你能比他做得更好嗎?想活下去,有罪嗎?為父母報仇,有錯嗎?!”

葉白衣仍舊道:“恩歸恩,仇歸仇,我們三人對不起溫家是一樁,我承諾要鏟除鬼穀是另一樁。今日我要了他性命,來日,待我殺進鬼穀完諾之後,我必將性命還他。鬼穀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那你當年為何不阻止容長青!鬼蜮本在人心,你鏟除得了鬼穀,鏟得盡人心中的貪欲汙穢嗎?葉前輩,你說我師父一定會大義滅親,那就錯了。我師父一向見事至明,他要是知道老溫的遭遇,一定不會像你一樣剛愎自用、不辨是非,他隻會教導老溫改過向善,以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說句實話,你不配做我師父的朋友,也不必念舊情,要殺就將我們一起殺了吧。我和老溫,生同衾,死同穴,此生無憾了。”

“阿絮……”

“老溫,我的罪孽遠比你深重,若你都不配有改過的機會,我更不配。但是,能與心上之人死在一起,這已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恩賜了。到時你我一同下油鍋,也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