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門被關上之後,呂牧就低下了頭,把自己埋在深深的恐懼中。

他所恐懼的絕對不是自己即將消失的生命,而是一同受苦的楚歌和薛一鬥,對於他來說,這兩個人的命更勝於自己。

得知多羅被他兩人狠狠的戲弄了一通之後,他就更內疚,也許他們隻要點一點頭,以多羅的性格能放過他們倆,但就因為他們實在太重情義,太看輕生死才會繼續陪著自己受苦。

他又想到了陸念慈,他已經娶了她,但除了擁抱和牽手之外,他從沒有被允許更進一步,這個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可能永遠也無法再擁抱和牽手,不僅是陸念慈,遠方還有兩個妻子和三個兒女。

他才二十歲,還有大好年華,還有以後的天倫之樂。

罷了!

隨它去吧,人有選擇永遠對自己有利的東西,但無法跟天命交換條件,除非你去拿命換。

不過,現在,事情,好像,有了,一點,轉機。

他聽到了人的聲音。

準確的說是聽到聲音沒了。

正在門口睡著的人沒了鼾聲,呂牧剛才還在為這個漢子的鼾聲覺得有趣,現在鼾聲忽然停止,帶著一聲類似於被扼住喉嚨的“咯咯”聲之後,就再也沒了聲息。

他當然不信這個人是打呼嚕突然一口氣沒上來而死,他看起來健康的很,再活個幾十年也沒問題,但就是這樣的響聲讓他覺得很奇怪。

他緊緊盯著石室的門,果然,在他希望中有一個人緩緩推開門,走了進來,伴隨著一聲讓人心驚的劇烈咳嗽。

撕心裂肺的咳嗽。

來的人很熟,是馮年虎。

八禪天的修為,想要逃到哪裏去應該是沒問題的,但他依然選擇了擒住呂牧幾人換來安全乃至很多人的安全。

誰能說這麽做是錯的?

絕對沒錯,不僅馮年虎和三個天域的人覺得沒錯,就連呂牧也覺得合情合理,不過,他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出現?他為什麽還要來?

馮年虎看起來也不太好,至少在呂牧看來他不僅被打的咳血,雙眸中的恐懼和緊張也讓呂牧準確的捕捉到了,一見到他,呂牧就笑了。

“大先生,您有時間來看我?”

“本來沒有。”馮年虎強忍著咳聲道:“我本來已經走了,但是……”

他歎了口氣,然後就劇烈的咳嗽。

“到外麵再說。”馮年虎猛力拔掉呂牧身上的鋼釘,將他攙扶起來,鼻子用力嗅了嗅,忽然苦笑道:“酒氣,你竟然還有酒喝?相比我被阿夫那和廣目天王聯手打成了這副樣子,你簡直是客人般的待遇。”

“因為聖兵在我這,我就是他們的祖宗。”呂牧笑了笑,同樣牽動了傷口。

看來馮年虎是覺得內疚,他本意自然是不想把呂牧放在死地的,但是為了那麽多人的命,他隻好那麽做了,既然逃出來,又趁著五大雄主都不在,他便進來了。

他們走了出去,外麵已是滿目瘡痍,觸目蒼涼,到處是橫屍和打碎了的法器,以及建築的殘

垣斷壁,巨柱搭在一麵牆上,隨著風還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

他們剛走出來,便有一個勁裝老者扶著楚歌和薛一鬥悄悄走了過來。

這人一臉風塵,看似走了很遠的路剛剛出現在這裏,竟然是大威德道場的布尼。

兩人彼此遞了一個眼神,正欲踏天而去,忽然,一個聲音笑道:“剛剛放過你們的命,沒想到居然還敢回來?你這個姓馮的也有點意思,明明是你捉的呂牧,你又來救他,我都替你累得慌。”

多羅說話的同時,他們已經往南飛去,多羅喝道:“呂牧留著,其餘人都殺了!”

“嗖——”

連著十幾聲響動,十幾個身影飛上了天,他們都是五方天的雄主留下的得力手下,每個人修為都在六禪天以上,對付一個六禪天和一個八禪天,而且又是受了重傷的兩個人,又加上三個一禪天的累贅,能跑的遠的才怪。

三人腳踩佛圖,從側麵攔住,兩人腳踏蓮台從後麵轟殺,一人手持寶鏡蓋住了天幕,將他們的空間禁錮,於是,所有的絕招都往鏡子下轟去。

布尼腳踩蓮台,渾身如紅銅般結實,一時到也還支撐的住,但馮年虎受了重傷,很快擊退一人之後,舊傷發作,沉吟著從天上落了下來,砸進了下方的瓦礫之中。

多羅奔走而來,笑道:“呂牧呀呂牧,你的運氣實在太差了,好不容易有人救你,竟然還是兩個快要被打廢的人,我不得不同情你。”

“多羅,釋天和遮那到底是不是你殺的!”馮年虎咬牙問道。

多羅笑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要是我殺的,聖兵為什麽不在我手裏?”

“你怎麽狡辯都無所謂,反正我們現在逃不掉了,也沒有力氣反抗。”

布尼很快被打了下去,這裏的大戰驚動了更多的高手前來,呂牧看在眼裏,深知自由不易,如果現在再不拚一把,下次就沒有逃掉的可能了。

說完,他笑聲道:“馮先生,聖兵的確在我這,你現在還有一戰的能力了嗎?以您的功力駕馭聖兵,這裏的人絕沒有一個能跑得掉的!”

馮年虎一詫,道:“果然在你這裏,不過,我現在可能駕馭不了,我受的傷太重了。”

呂牧點了點頭,看著另一邊砸落下來的薛一鬥和楚歌,心裏十分不是滋味,站起身,猛地將紅銅方尊祭了出來,揮動雙手結印,衝了過去。

“聖兵!哈哈,果然在你手裏。”多羅大笑,道:“你們倆做的不錯,我答應你們的事情也必然做到。”

呂牧臉色一變,楚歌喝道:“呂牧小心身後!”

“砰!”呂牧竟然被馮年虎轟到在地,口吐鮮血,幾乎暈厥。他眼看著多羅一步步走向方尊,馮年虎就在他對麵,臉上滿是內疚和自責,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道:“哼,這是最後一次,希望你兌現諾言,放過我道場的人。”

馮年虎的話讓呂牧的心沉到了穀底,一股更深的痛楚從穀底洶湧而來,這究竟是怎麽了?

這,他媽的,究竟是怎麽了?

——他們竟然聯手演了一場好戲,就為了將聖兵騙出來。

黑暗中,傳來了一陣笑聲,很多人都在笑,就像再笑三個傻子一樣,他們三個的確像傻子一樣趴在廢墟裏,等著別人將他們再一次抓起來,沒了聖兵,他們三人的命也不再值錢了。

等一會兒,別人一定連騙一騙他們的功夫都沒了。

“別再跑了好嗎?”多羅歎道:“太費勁了,別跑了好嗎?我馬上殺了你。等著啊,別亂動。”

多羅表現的就像一個好媽媽在哄她的三個不乖的孩子一樣,他慢慢走到聖兵麵前,看著夢寐以求的東西,雙眼發出了貪婪和期待的光。

“動手吧,把姓馮的兩人一並解決了,他們留著已經沒有用。”多羅說著,緩緩發出狠毒地殘忍的笑。

所有人就在此時動手。

“你卑鄙!”馮年虎衝向多羅,恨不得捏死他,布尼也重新扶起了呂牧,道:“對不住了,迫不得已,大不了我賠你一條命!”

他腳踩蓮台帶著呂牧衝殺出去,上方的一麵銅鏡遮蓋而下,呂牧已經無力再戰,他被人騙了兩次,打了兩次,除了內心的仇恨之外,他已經對生存毫無興趣。

“噗——”布尼被一並小錘飛擊後背,剛力將他的前襟都打得裂開了,他依然帶著呂牧往前衝。

“嘿。”多羅覺得有趣極了,他開始伸手摸向聖兵,他下令所有人都不得殺了馮年虎,他要用聖兵在手,像殺遮那一樣幹脆利落的殺了馮年虎,體會一下這種擊敗宿敵的美妙感覺。

“無恥!”一個年輕的聲音忽然出現,多羅的瞳孔忽然收縮,隻見麵前已經成了一個虛無的世界,什麽都沒有,隻有水聲和一張張鋪開的佛圖,他立刻在腦海裏想到了一個人。

這個世界忽然又在變化,一幅幅佛圖被念珠落下壓碎,連同多羅的身體一起毀滅,他好像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慢慢地被這個世界剝奪去了感官,漸漸在這個世界裏陷入永久的沉睡。

“退散!”多羅拉出一根弦,猛地一彈,眼前的世界再次恢複,但他整個人已經一身冷汗。

現在眼前的一切都跟剛才看得不一樣了,馮年虎沒了,呂牧沒了,其餘的薛一鬥和楚歌也沒了,他麵前的聖兵也沒了。

除了不知所措的高手還在原地之外,地上還躺了幾個,看起來是被聖兵突然轟開了前胸,直接被殺。

“你們!”多羅的臉猛然轟了,大怒道:“還不給我追!”

“少主,那兩個人是……我們不敢傷了他們。”

“殺!”多羅喝道:“他們勾結呂牧,已成天下公敵,還有什麽怕不怕的!”

“啊!”多羅簡直瘋了,用了這麽美妙的一個計策,沒想到在成功之後卻雞飛蛋打,煮熟的鴨子到嘴裏也能飛了,他收拾了一下盛怒的心情,看起來依然是處變不驚,一臉笑容的樣子,但是內心已經再聲嘶力竭的呐喊。

“阿迦沙摩!”

“方化!”

“呂牧。”

“我要你們不得好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