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腹之人

可在官場混飯吃的人,除了真才實學外,全憑著敏銳的嗅覺在官場上做人做事,不然一不留意便會得罪人,特別是皇親國戚,將相重臣得罪不起。

你張大帥王總督往江寧城外運木料,別人看了會怎麽想,又會怎麽做。再說官場哪有不透風的牆,況且是荒郊野外門戶洞開,誰去了都能瞧出一點眉目來。結果自然是以訛傳訛,皇親國戚要在江寧城外蓋大殿的事頓時廣傳了開來,就連附近的徽州,寧國,鳳陽,瀘州,汝寧,蘇州,杭州,紹興府的官員也被驚動,紛至遝來探摸虛實,誰都怕得罪哪位皇親國戚丟了頭上烏紗帽。

一時間大吏小吏,巡撫總督,總兵縣老爺們坐著大小官轎到了現場一瞧,不少官員便看找出了許多破綻與虛假,忙讓人請來了整日忙碌在工地上的兩江總督王大人,將彼此的疑問一說。王大人這才有所醒悟,不禁心想:“那日讓張大人那麽一說,驚恐中隻怕掉了腦袋,也沒閑心去多想多思,便匆匆作了決定,現在想想也是。”

他拍拍腦門懊惱地說:“是啊,皇親國戚蓋宮殿,若選址江南,理應首選應天府,其次為揚州,或蘇州,就算是擇了江寧城,也該在城內選處風水寶地,誰又會來這城外。況且,這裏還是過了江的荒郊野外,不毛之地,也隻能與孤鬼野魂為伴,那定然是假冒無疑,切勿上此當。”一旁總兵張琰聽後頓時“啊呀”一聲說:“沒錯沒錯。是也是也。

諸類此事均為宮中一紙下到地方,由地方出人出銀兩,再限定工期時日,又有誰見過自掏腰包蓋宮殿的皇親國戚,況且還是瞞著地方偷偷摸摸地幹。”隨後,他便將宋楚訴狀,與雷龍,焦乙到總督府撒怒的情景一說,眾官紛紛推測這雷龍,焦乙必是假冒的錦衣衛與東廠,那類似“皇子”之言也純屬子烏虛有了。

再說了,皇帝穆宗僅生三子,兩子夭折,僅剩一子為太子翊鈞,又怎麽突然會有第四子來兩江落戶,那必是假冒無疑。“竟敢假冒皇子愚弄地方,此舉罪該萬死,滅其九族。”有一官員如此一說,總督王大人頓覺慚愧,感到好沒麵子。怒得張琰當即舉手喚來一名千戶,氣急敗壞地說:“快快快。快去將那些刁民給我全抓了。”

千戶應允而去,大聲嚷叫地召來了散在四處守護工地的手下兵丁,趕去工棚抓正在吃喝說笑的雷龍,焦乙,和迎春父女,頓時驚動正在幹活的工匠們,忙四周圍來觀看。迎春父女手無縛雞之力,當場被抓。可雷龍與焦乙均是江湖高手,這些兵丁又怎麽會是他倆的對手,眨眼便死傷了十來個,怒得千戶“徒”一聲叫道:“別讓這兩個賊人跑了。”便長槍一揮,招呼兵丁將雷龍和焦乙團團圍住,搭箭拉弓,準備射殺。

也就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鳴鑼與“聖旨到”的高呼聲,隨即便來了個關鍵人物,這便是奉皇上聖旨走水路押運兩船花崗石,琉璃,石雕,磚雕,木雕,五百驍勇雄師,皇上墨跡“天波府”三字來兩江的程公公程洪。在場官史大多識得程洪,才知雷龍他們並非假冒,皇子傳聞也屬真實,想到剛才無端猜疑,當即驚得他們惶惶不安,腿腳骨都酥軟了。

果然隻聽得有人高聲叫道:“雷龍,焦乙接旨。”聽罷此話,兩江總督王大人當即嚇暈過去,慌得張琰大叫千戶住手,撤了重圍。雷龍與焦乙這才急行幾十步到了程洪麵前,雙雙伏地跪下。隨即,程洪便從懷裏取出聖旨,也就是“奉天承運,皇帝昭曰”之類雲雲。接了聖旨,雷龍冷漠地斜眼朝張琰射去一目,駭得張琰臉色蒼白,抖顫如糠。“待會再找你算帳。”隨即又凶了張琰一句,招呼工匠將程洪送來的兩船貨物放入工地倉庫,然後朝那千戶怒吼一聲:“你這畜牲,還不放人。”此聲極響,如同響雷,駭得那千戶竟然從馬上跌落在地,吐出一口青水後死了,其他兵丁嚇得全跪伏在地上。“雷大人,這是嚴爭嚴將軍。”程洪將一持刀佩劍的將官介紹給了雷龍,又指著他身後那五百精神威武的兵丁說:“這是嚴將軍的五百雄師。

從即日起聽命於天波府,歸小皇子調度。”在場官員見了此景大為震撼,少不了又是一陣端測。接著,便趁雷龍與嚴爭說話之機上前圍住程洪,請安問候之後,紛紛打探落戶兩江的是哪位小皇子。“朱天嘯。”程洪吐露了這麽一句話後,由焦乙陪同視察工地。而那些官員聽了“朱天嘯”之名,免不了又是一波傳聞,況且誰又想錯過這巴結小皇子的大好良機。一時間,眾官將公務擱在一邊,坐著官轎四處聚來,弄得江寧城裏官多為患,客棧爆滿,好不熱鬧。不論是地地方官還是外來官,紛紛使出各種關係來打聽這兩江未來之主會是哪位貴妃所生的小皇子,也好極時找人引見巴結,給自己謀個好前程。

做官的想著仕途,生意人想著銀子,江南富賈頗多,聽說有位小皇子將落戶於兩江之地,都已在大興土木蓋宮殿了,頓覺來了商機,便懷端著銀票從四地聚來,來搶土地蓋宅院店鋪。地方官哪敢作這主,均說這裏的大片土地早已讓天波府的焦乙給買下,那隻得再來托關係找焦乙,都樂意甩出大把銀子購得一塊地,弄得迎春都來不及數銀子。就這麽,沒十天八日的,焦乙已讓出了五六十塊土地,賺了有七八萬兩銀子,樂得迎春半夜夢裏也在數銀票。不久,宮裏就有消息傳出,說落戶兩江的是莫貴妃的兒子朱天嘯。貴妃之子不就是皇子嗎?

如此一來可了不得了,自成祖朱棣於永樂十九年遷都北京,南京成了留都改為應天府後的這一百五十餘年裏,天堂江南還沒有皇子王爺落戶過。可如今忽然來了個朱天嘯,這便是兩江榮耀,南方福運,地方官員鴻運照,就看誰先走運誰倒黴了。“落戶兩江的朱天嘯,是皇上與宮女莫菲於嘉靖四十二年生於宮外的小皇子。”這是宮裏送出的消息,自然不會有假,各地官員頓時聞風而動,爭先到焦乙處去爭搶土地,開始築院。如此一來,天波府手上的土地一日翻三番,可說是寸地寸金價,不賺白不賺。

雖是這樣,還有不少人為搶不到土地而煩憂。為來巴結天波府,可說是各顯神通來搜刮民脂民膏,隻怕送少了,送晚了,送去的東西沒人要。這真是送甚麽的都有了,稀奇古怪的,如石拱橋,假山石,奇花異草,還有古玩字畫,甚至是能工巧匠,廚娘侍女,郎中術士,自然也有黃金白銀,奇珍異寶。就連雲貴兩廣的官員也來湊熱鬧,送來虎豹猛禽,異族之物。由於程洪有過暗示,故迎春他們甚是膽壯,對所送財物一並笑納,可說是來者不拒,照單全收。還在工地上搭起了臨時涼亭與驛站。由於贈物實在太多,多得都沒地方放,隻得增建了十來個臨時大倉庫,全由嚴爭的軍漢守著,這真得是弄得象模象樣。而江南就是個富裕之地,為了巴結小皇子,凡在兩江的大小吏官均贈獻了黃金白銀,或奇珍異寶,隻是害苦了當地的小百姓,卻白白便宜了天波府。而天波府裏最可惡,最會動腦子替自己主子斂財的人,那就是焦乙了。

這焦乙也是從宮裏出來的人,自然是掌握了送禮人的心態,便特意製作了一本贈禮賬冊,還象模象樣地將贈物官員的姓名和官職一一記錄在冊,說是等小皇子回來後,讓其過目,擇時在皇上麵前美言,或在地方上補缺肥差,或升任甚麽官職。這

下可不得了了,就是送得再多財寶的官員都怕自己是送少了,到時讓小皇子見了不高興,隻要隨便在皇上麵前說上一句自己的不是,那別說是仕途了,恐怕連小命都難保,便紛紛再追贈禮物,以表對朱天嘯這位小皇子的忠心不二。弄得雷龍,耿彪他們這些人整天忙於應酬答謝,印廣海九人將所贈之物一一分類後入庫,迎春都來不及記帳,這事直忙碌了兩個月才有所降溫。早已成為天波府管家的迎春,在忙忙碌碌了幾個月後,總算能空閑下來坐在椅子上,悠悠清閑地喝上一碗茶,與雷龍,焦乙,嚴爭三個商議如何來打理天波府。“三位大哥,你們也都瞧見了,天波府的下人是越來越多,因沒專人管,就在工地裏四處亂竄,也不知該幹些甚麽活,我怕早晚會弄出事來。”聽了迎春這話,雷龍嗬嗬笑道:“誰又能想到這些當官的甚麽不能送,竟送來這些廚娘,郎中,工匠,雜工,還有丫環。怎麽個弄法,你看著辦。”迎春笑了,喝了一口茶後,忽然想到了一事,就說:“鍾大哥曾答應過靈兒他們,說是要幫他們娶媳婦。

我想著,既然我們有這麽多的丫環,長得還這麽水靈,那不如讓靈兒他們自己去挑,我們出銀子辦了他們的婚事,讓他們也能從此安心,你們看呢?”焦乙點頭道:“能這樣最好了。”嚴爭說:“我另外有個想法。聽印廣海說,你們到時都會接家眷來,那不如先將聰慧伶俐,手腳幹淨的丫環挑出,由專人。到時毎戶兩個,餘下的也就好管教了。”雷龍,焦乙都說好,迎春笑道:“那這事我來辦。我會精心選出五十個丫環,二十五位廚娘。等你們大家接來了妻兒老小,就毎戶分上三個。我看暫時定有二十五戶家眷,到時不夠再說。”議後,迎春將挑出的五十個丫環和二十五位廚娘交船生管著,餘下的廚娘全交給了父親章乞兒,負責嚴爭他們五百軍漢的吃喝。

十多個郎中由戈駝帶著,百餘個工匠分隊管理天波府的各項工程,六十多個負責倉庫的進出。最後從餘下的一百七十二個丫環中,挑了位八麵玲瓏,名叫蓮子的姑娘做了丫環總管,打理日常。靈兒他們這些往日的乞丐,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別人的主子,自然就來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每人挑了個賢淑的丫環做娘子,由迎春他們作主,在工地擺了上百桌酒席。雖是十幾對婚事一同辦,但司儀卻不能少一件,既有婚衣紅蓋頭,也有花轎紅線牽。舞獅騰龍,炮竹陣陣,拜天拜地拜高堂,喝完喜酒入洞房,總算讓這些曽經的乞丐過了把做新郎的癮。最為得意的就是那章乞兒了,既是管家之父,那自然要弄點花樣出來,結果是一婚娶了兩個妻,隻是弄得迎春很是尷尬,這後母的年齡與自己差不多,這聲“娘”怎麽也叫不出口,隻有躲著不見父親。

那日兩江總督王大人與總兵張琰回府後,因錯捕雷龍,焦乙,與迎春父女四人而惶惶不可終日。再加上日後還要在小皇子的眼皮底下過日子,萬一那日天波府人忽然想起這件恨事來,胡亂給你掐個罪名,錦衣衛便抄你滿門,東廠再滅你九族,你兜得了嗎。倆人思量了半月,還托人走關係,最後使銀子找到了太子朱翊鈞的母親李貴妃。可李貴妃與莫貴妃一向不和說不上話,便找上了陳皇後,由這陳皇後找來了馮保,再讓馮保出麵去找莫菲說情,代兩江諸官認錯伏罪,免得日後遭了天波府的毒手。這莫菲回宮後,雖成了皇帝寵愛的貴妃,但在宮裏卻沒有甚麽勢力。她見馮保前來為兩江官員說情,自然不能不給麵子,當即便答應讓兒子回去後不再追究此事,但也沒忘記暗示馮保。“地方上的事,就由地方自己去了斷,我們也摻和不了。

再說畢竟迎春,雷龍四人當眾丟臉,還險些成了刀下冤鬼。”馮保懂得莫菲意思,便馬上遣人六百裏急送消息到了兩江,說是趁小皇子還在宮中未到江南,讓兩江總督與總兵趕快處理了此事,免得夜長夢多,節外生枝,到時性命不保。既然皇上貴妃不再追究,王張兩位大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忙找來地方上的十大巨賈,說是要湊一萬兩銀子,五百兩黃金,和一些奇珍異寶,給雷龍四人賠罪消氣。卻說這十巨賈中有個叫嶽笑軒的人,是無敵魔君的舅老爺,也是龍嘯插在兩江總督府裏的耳目。自龍嘯得知穆宗有個兒子要落戶兩江,正在大興土木蓋宮殿時,這腦子一轉便來了主意,他要在日後的天波府裏做篇好文章。太子翊鈞的母親李貴妃是個眼裏容不下人的奸婦,原本就她兒子一人,隻要穆宗駕崩了,做太子的兒子便是皇帝,誰也爭不了。可現在突然蹦出個小皇子來,這李貴妃會怎麽想,又會怎麽做。

這龍嘯要滅明朝恢複大元帝國,自然是不擇手段,就如同自己殺了天鷹鏢局卻嫁禍於江湖人,讓鍾磊胡亂去殺人報仇,隨即又在江湖上到處殺了人後再來嫁禍於鍾磊。就因為鍾磊與那些江湖人不肯聽他龍嘯調遣,那隻能讓他們自相殘殺,來個魚死網破,免得到時自己滅大明時,這些人來和天魔會做對頭,壞了自己的大事。所以,為了製造混亂,龍嘯先指示朝中的天魔會兄弟去給李貴妃進讒言,說那小皇子朱天嘯是如何如何地得當今皇上寵愛,將如何如何地威脅到太子的地位。還說,萬一穆宗皇帝哪日心血**,突然廢了翊鈞立天嘯為太子,那她李貴妃豈不是白樂乎了一場,讓李貴妃盡快想法除掉朱天嘯,以絕後患。如李貴妃當真做了,不但殺不了朱天嘯,還會觸怒龍須,那必會引發朝野震**,那他在朝中的天魔會兄弟便可趁機起事,即便他滅不了大明朝,至少也能占據半壁江山,那他龍嘯便是新元朝的皇帝了,與穆宗抗衡。

若李貴妃此時不做,不敢做,那等穆宗駕崩後,兒子成了皇帝,她還是會做。但那時的朱天嘯已長大成人,身邊又有能人相助,自然不會坐以待斃,那隻有起兵一條路可走,大明朝還是會動**,會起戰亂,那他龍嘯依舊有機可趁。故爾,當得知兩江總督因天波府的事惶惶不可終日時,龍嘯便給了嶽笑軒十萬兩白銀,還將自己親生的三個七齡女兒交給了他,授意他如何如何去做。而這嶽笑軒原本就是江南的絲綢商,從王大人處也曾得到過不少利益,加之妹夫的一番計謀,當即便說:“倆位大人無需擔憂,區區一萬兩白銀,自由嶽某一人拿出便是,明日便將銀票送來。再則,內人前幾日在寧波府覓得兩位七齡女童,生得極為聰慧,長得很是水靈,原本是給我家小女作玩伴的,現在兩位大人有難處,那明日我也一並給你帶來,到時送入天波府,去給小皇子作個玩伴,那準保讓雷大人悅心不已,使焦大人餘氣全消。”王大人聽了很是感激,當即就將天波府東麵靠江的大片荒地,以低價給了嶽笑軒,作為答謝。而其餘九人多半也是官商,見嶽笑軒捐了一萬兩銀子得了如此大的好處,便相互商議了幾句後,說包下那五百兩黃金,還承諾湊上百餘件玩中珍品,再去覓幾個玲瓏丫環來服侍迎春,自然也得到了天波府西麵的大片荒地。第七日,十位官商如期將黃金白銀,奇珍異寶,玩中珍品,伶俐女童,玲瓏丫環如數湊齊送到總兵府。

王張兩位大人見了如此禮物,歡喜無比,當日便親自將人與金銀送到了天波府主人暫時居住的江南客棧。盡管他倆將黃金白銀,奇珍異寶,玩中珍品,伶俐女童,玲瓏丫環交給了雷龍與焦乙,但心裏卻還是有些惶恐不安,隻怕遭到斥罵。

故爾嚴爭請他倆入座,丫環還送來了茶水,可他倆哪敢坐呀,隻把眼睛盯著正在欣賞玩中珍品的雷龍與焦乙身上。想到那日的恨事,焦乙好想狠狠地訓斥王張兩位,但想到日後還要仰仗這些地方官員來替天波府辦些事務,這才輕輕地將手中的一隻五彩瓷盆放下,忍怒給予他倆笑臉,並讓王傑,慕容飛收了所物。當看到一對玉女般的秀童時,焦乙忙雙手抱起她倆。這時迎春恰好進來,見了女童很是歡喜,忙問焦乙:“焦二哥,這是誰家的孩子呀,怎麽長得這般伶俐可愛。”原來雷龍,焦乙,迎春興趣相投,已結了金蘭,從此兄妹相稱,彼此照顧。

此時聽了迎春這話,焦乙忙“噢”了一聲笑笑說:“這是王張兩位大人送來給我少主作玩伴的,一個叫牡丹,一個叫雪梅,如小妹你覺得可愛,這心歡喜,那不如收她倆為養女,這也是喜事一樁。”雷龍也說:“小妹,二哥這話說得極是,你看呢?”迎春當然歡喜,便說:“既然兩位哥哥都這般說了,那就請王張兩位大人做個證人,小妹現在就收她倆做女兒。”言畢,遣人喚來父親與船生,讓他倆在客棧對麵的應天酒樓設上十桌酒席,又請來印廣海他們和天波府的一班上人。入席吃喝時,嚴爭有意讓王大人,張琰,和雷龍倆坐了一桌吃喝,讓這四人彼此握手和解,使這事有個圓滿結局,免得王張兩人忐忑不安。而嶽笑軒聽說牡丹,雪梅已被天波府管家迎春收了養女,此時正在擺酒慶賀,忙回家去告知妹子,妹夫恰巧也在。

龍嘯聽了樂道:“牡丹姐妹生得水靈,長得機靈,大了必是尤物,象她倆的母親。沒準,這姐妹倆還會成為小皇子的王妃,那日後起事的勝券也就更大了。笑軒,我想了又想,碧玉是你妹子所生,又是我所有女兒中最為清秀的一個。要麽不送她入天波府,若送入了,必然要是王妃,不然你的好妹子還不找我拚命呀。”嶽笑軒笑了,點點頭道:“同在一城住著,那總有機會來。我想著,就此時的天波府已有千餘人,我又是此城的首富,那到時虧些銀子將他們的生意接來做。這長久以往的,相信總有一日,小皇子必會遇上我家碧玉。我想,碧玉定能降住這小皇子。”

忙忙碌碌之中,轉眼到了隆慶五年一月。天冬地寒,大雪紛飛,江寧城外那片隔江的荒野之地,此時已成了一座頗有規模的小城,取名浦口。這浦口城三麵築有城牆,牆上設垛和窩鋪,有蒼龍,白虎,玄武三座城門。北門蒼龍通應天,揚州,蘇州三府;西門白虎通瀘州,鳳陽,汝寧三府;南門玄武通寧國,杭州,徽州三府;東麵為江無牆,設有官民兩座碼頭,對岸便是江寧城。

北門蒼龍為浦口城主門,有城樓,門楣左刻騰龍,右刻白虎,上為陰陽八卦圖。入門是一條八裏長的青石板街,由北門直通南門,為浦口城主幹道。由官用碼頭至西門的六裏長街,均用雜石板砌鋪而成,為城中輔道。城中還有若幹縱橫巷道,貫通全城。浦口城大體劃分為九個區域,天波府占據城中,也是最繁華的中心地段。除天波府外,小皇子的產業還有江南客棧,應天酒樓,浦口行館,黃山茶莊,和守城兵營。北門多為江南商人所占據,嶽笑軒的宅院與天魔會的浦口分堂就設在這。嶽家還在主幹道兩側築滿了各類店鋪,白日忙碌,生意十分紅火。南門那一片均為地方官員,布政使,按察使,江南富賈的宅院府樓,和應天,揚州,蘇州三府的巨賈商鋪。西門北側多為外地的官宅,南側為王張兩位大人所庇護的江南商人。沿江的六七千畝地,均為嶽笑軒擁有,除築有官用民用碼頭各一座,與渡口外,還築有三座大倉,一個魚市,一個牛馬豬羊貿易區,十幾家商鋪,和一些茶樓客棧,飯莊酒樓,均用於出租給各地來浦口的商人。餘下均為徽商,川陝商,蘇商,京畿商,粵商等散戶,開設諸如錢莊,賭坊客棧,酒樓皮貨,也有棉、絲、布匹、綢緞、糧食、農副產品、手工業品、絲綢、酒肉、蔬果類、煙草、農作物、瓷器、裱畫、估衣、明瓦、緞子、裱綾、羅、絹、絲綿、染坊、牛豬行,銅錫匠鋪、珠寶、古玩等。街道兩側還蓋上了不少規格不同,風格各一的“官廊”,

來供商人和顧主在交易時使用,也可免受風吹日曬之苦。而瞬息間的開發,使這裏成為一座人口的聚集之地,也同時成為江南地界上的主要商貿城區,其經濟商貿活力之強可想而之。故以商業市場與交易場所而言,浦口城已突然成為江南之重地,是自應天府之後的又一百業繁華,三街六市的商業貿易區域,和高級官僚住宅區城,取而代之為江南主要經濟中心之一。

而江寧的商人自然也不甘寂寞,早通過各種關係將浦口城對岸大片良田一一征用圍欄起來,有的已經破土動工,有的正在鋪路築院,有的晝夜搶運材料,有的正在打造碼頭,可說是一江兩岸爭繁華,都想趁機沾天波府的光,從小皇子這多多受益,就看誰的手段高明了。卻說華貴絢麗的天波府就座落在浦口城中心的十字街口,落座西北,青磚高牆東西長五百二十尺,南北寬六百八十尺。正門坐北朝南,九級石梯,一對巨大臥式石獅,門楣上穆宗皇帝的“天波府”楷體真跡,奪目中大顯主人的尊貴身份。把守府門的四個軍漢持槍佩刀側立兩旁,很是威武雄壯,極有氣勢。

而正府門兩側另有偏門,東側偏門為軍漢所用,西側偏門為下人所用。東西院牆還各有側門,東牆側門出入馬車馬轎,西牆側門供百姓送貨出入。而府中又分三殿,兩廊,兩園,與三湖。前園小而玲瓏,卵石院道呈井字形,園中假山竹林,四壇之中分別栽著桃樹,梅林,牡丹,**,姹紫嫣紅。前園左道通西廊,西廊房為下人居住,另有夥房,柴房,庫房。右道通東廊,東廊房為五百軍漢營房和馬廄。

前園左道為主道,右道為客道,兩道均通往府中三殿。中殿名曰雲宵殿,為府內主建築,畫柱,雕梁,飛簷,是小皇子的寢宮,和貼身侍衛,總管,和主簿的廂房。左殿名曰應天殿,為府中主輔大殿,是雷龍,焦乙他們一班家眷的居住聚集地。右殿名曰碧波殿,為府中客殿,專供從皇宮來的和天波府尊客所用。後園極大,疊石造山,林木翳然,點綴名花異卉與奇石,引府後明月湖水入園內天明池,使得池水可終年碧波**漾,縈流回轉,晝夜不息。園內橋亭倒映,可說是山,水,林融為一體,天趣盎然。由於除夕將至,京城又有消息快馬送來,說是少主近日內將惜別皇上離京,坐龍鳳大艦走水路回浦口城來,故府內四百八十七個下人無一偷懶,在興致勃勃中裝飾府園,披紅掛彩,購辦各種花燈,主仆上下可說是忙得不亦樂乎。

隻有牡丹雪梅這兩位小閑人身穿小花襖,在前園玩雪嬉戲,好不心悅。雷龍與焦乙將兩條主街上的商鋪店主如數召齊於應天酒樓內,由夥計們端上香茶,送來點心後,焦乙便說:“吾府少主,浦口城主,小皇子朱天嘯將在半月內坐當今皇上的龍鳳大艦回浦口城來,不知在座的諸位有何舉措?都說來聽聽。”作為浦口首富,嶽笑軒當即起身,豪爽笑道:“無小皇子臨駕,便無浦口城,更無浦口今日之繁華。嶽某無財,願獻出五千盞花燈點綴本城夜色,恭迎吾主小皇子入住浦口城。”此言頓時引來焦乙掌聲,還給予一謝,其餘商人見了,也爭先出錢出油。果然不出三日,凡城內高樓均點明角燈,兩條主街上足足掛有花燈萬盞。巷內門楣上也有燈掛,使得夜間浦口如同白日,夜行人都不帶燈籠,還旺了浦口城的夜市。一時間,浦口城成了江南商貿重地,不少花船也都從四方聚來,弄得江上花燈如星,氣象萬千,古箏悠揚,詩句朗潤。

而程洪回到京城,便將在江南的所見所聞如實地稟報給了皇上,穆宗聽後哈哈一笑,道:“如此看來,此乃吾皇兒之福,那就隨他們去吧。待嘯兒回到浦口城,再由趙虎,王豹處理。”程洪明白皇上的意思,剛要退出時,傳來喜訊,說莫貴妃分娩,產下女嬰,忙向皇上道喜,賀他得一公主。退出後,程洪找到了趙虎王豹,將浦口城諸事說了下,他倆聽了心裏自然歡悅。當問到鍾磊近日的去向時,王豹笑笑,告訴程洪。“近段時日,這白發老怪突然迷上了甚麽雜草藥劑,整日纏著宮中的那些太醫認草藥,學方子,極為用心。”

趙虎也取笑鍾磊。“這老三很是莫名,想必是要回浦口做郎中,開藥鋪了。”程洪再問天嘯近況時,趙虎歎息了一聲,搖搖頭說:“少主天生乖巧聰慧,能文能武,深得群妃與重臣喜歡,唯有李貴妃對我家少主極有戒意,怕有害他之心呀。唉!想必是某些重臣的話,已傳到了李貴妃的耳朵裏,這才擔憂皇上會改變主意,讓我家少主替代翊釣來做太子,這真是荒唐致極。”程洪心裏清楚,因天嘯家遭遇滅門之災,故格外被穆宗和莫菲所寵愛。而李貴妃對突然冒出這麽個小皇子已是不悅,現在又見穆宗如此寵愛天嘯,當然會有危機感,也為兒子的將來深感擔憂。再則,在他離京前往江南的前幾日曾發生過一件事。那是穆宗早朝與一班大臣議事後,正在閑聊,天嘯忽然從門外闖入,在大臣中瞧望了一陣來到張居正身邊。

當時眾臣正在議論一個閑題,便是“如七個狀元都才華博深,但隻能有一個金榜題名,那怎麽抉擇?”結果是眾說不一,各有主見,穆宗便換了個說法問天嘯。“皇兒,父皇有條玉帶,想賜於臣中的某一位,但又不知該賜於哪位。皇兒,你可有替父皇解憂之法。”不想天嘯眨了眨機敏的雙眼後,也沒甚麽多思,便正兒八經地問:“父皇,此處共有幾位臣子?”穆宗也不知天嘯此問是何意,便往下看了看,說:“皇兒,共二十四位。”天嘯便說:“父皇,兒臣以為,可置椅子二十四把,由父皇將玉帶放入某一椅下,再讓臣子擇椅而坐。那到時,誰的椅下有玉帶,父皇便將玉帶賜於誰,那其他臣子也無話可怨,不知皇兒此法是否可行?”小小童兒竟有如此想法,實為神童,眾臣聽了全愣住了,隻聽穆宗哈哈大笑,龍顏大悅,得意地說:“古有曹衝稱象,今有吾兒此法,妙也!妙也!快說,皇兒,想要父皇賞賜你何物?”不料天嘯伏地而跪,說:“父皇,兒臣不要甚麽賞賜,隻要父皇壽比南山,萬壽無疆,大明安泰,百姓樂居,朱氏江山千秋萬代。”聽罷此言,眾臣紛紛讚揚天嘯是聰慧絕頂,孝順齊天,此乃聖上宏福,大明宏福,萬民宏福雲雲,就差說出廢了翊鈞立天嘯為太子之言,樂得穆宗自然也是大大地誇特誇了天嘯一番。可誰料朝上之事,當日便傳到了李貴妃的耳朵裏,這女人震撼了大半日後,這才從牙逢裏擠出了十個字來。“留下此人,便是吾兒大患。”程洪回憶了此事,趙虎與王豹均倒吸了一口涼氣,覺得少主不便長留於宮中,得盡快離開京城回浦口城去,不然天嘯必遭李貴妃所害。

由於天嘯靈敏禮賢,又從不以尊嫌卑,故在宮裏玩伴特多,嬪妃大臣,太監婢女都喜歡這位小殿下。

隻要撞上,總會給他樂子找,還好好地與他玩耍一番。在這,他另有兩個小玩伴,一個是與他同歲的太子皇兄朱翊鈞,一個是小他一歲的郡主朱丹瑩。翊鈞是穆宗三兒子,兩個哥哥早逝,他在隆慶二年三月被冊立為太子,由張居正為師保,教其讀書識字。丹瑩是翊鈞堂妹,當今皇弟,已故景王朱載圳的小女,也是個玲瓏女孩,小腦袋裏的鬼主意比堂兄還多,總變著法子戲弄那些尾隨在後的婢女和小太監,有時還會聯手天嘯欺侮翊鈞。可憐的翊鈞每回遭到欺侮無計可施,總以泣淚告終,回去便告訴母親。

可李貴妃除了記恨外,也別無它法,隻能叮嚀兒子別再與丹瑩和天嘯玩耍。可自從忽然多出了這麽個冰雪聰明的皇弟來,翊鈞還是舍棄不了這麽個玩伴,沒事就牽著天嘯和丹瑩的手在宮裏亂竄。結果是一個太子,一個皇子,一個郡主,誰又管得了他仨,隻愁得一幫小太監和婢女們整日提心吊膽地過日子,隻怕他們三個在嬉戲中有甚麽閃失,那自己的小命也就不保,還會連累家人,弄不好還可能會滅了九族,那也隻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小心侍候。這日在嬉戲時,丹瑩突然問翊鈞:“太子哥哥,如你哪日成了大明皇帝,還會和我倆玩嗎?”翊鈞天真地笑了笑,點頭說:“到那時,我與皇弟一同坐江山,再把你嫁給他。”這原本隻是一句童言,可卻讓多嘴的小太監將這話傳到了李貴妃的耳朵裏,聽得這位小心眼的貴妃很是驚駭,趕忙讓人傳來了張居正,讓這位太子師保去約束住兒子。

翊鈞見了張居正便生懼色,隻怕挨斥,這才答應母親好好念書,不再與丹瑩天嘯玩耍。少了太子玩耍,丹瑩便與天嘯整日粘在了一塊。轉眼便到了一月初,由於穆宗感覺身體欠佳,莫菲又是剛生下公主正在調理,倆人都顧及不到天嘯。這時,丹瑩偏偏又被奶娘管得出不來,如此一來,天嘯沒了玩伴很是孤單,就去找母親莫菲,說宮中不好玩,想要回江南去了。“我的嘯兒呀。”莫菲躺在**,聽說天嘯想走,便拉住他的小手,話還沒出口淚先湧了出來。

這時穆宗恰好來探望愛妃和女兒,見天嘯正在用小手為母親抹淚。問了原因才知是天嘯想離去,愛妃難舍,故而哭泣,便輕歎一聲,說:“愛妃,寡人原打算留嘯兒在宮中過年,等元宵節後再準他離去。唉!可李貴妃每回遇上寡人,便是冷言冷語地嘮叨個沒完。”說著歎息一聲,答應莫菲多留天嘯三日,並將龍鳳大艦賜給他,還留他在乾清宮宿上一夜。莫菲聽了這才作罷,對天嘯說:“嘯兒,娘答應你,過上三五月,娘和你父皇便到江南看你去。”

穆宗聽了也這麽說,天嘯這才笑了。用了膳,穆宗抱著女兒,天嘯上床挨在莫菲身上,三人說了些話。見娘想睡了,天嘯很是乖巧,便下床說:“娘,孩兒去了,明日再來向娘請安。”言罷伸手撫摸幾下妹妹的小臉,說了聲:“父皇,那兒臣去了。”莫菲見天嘯一蹦一跳地走了,既心慰又不安,便輕歎了一聲說:“皇上,臣妾也不個搬弄是非的人,想必近日宮中的一些傳聞,皇上也都聽見了。如哪日嘯兒真讓奸人給害了,臣妾也不想活了。”言罷淚水又湧了出來,穆宗見了忙給予撫慰。“愛妃莫憂,寡人自有論斷。嘯兒雖非你我親生,但寡人甚愛,如愛妃還是擔憂,寡人明日便下一道聖旨,從譚愛卿處再拔一千兵馬隨嘯兒回江南去。”莫菲聽了這才顯笑,便說:“皇上如此待嘯兒,臣妾方安。如能再賞封嘯兒一個甚麽王,臣妾此生再無憂愁。”

穆宗笑了,到了次日便下一道聖旨遣人急急送往譚綸處。而譚綸作為臣子,自然是深知皇上的心思與苦心,但想到翊鈞是太子,又恐日後會得罪李貴妃。經思量再三後,他便調手下一驍將馮厲領兵一千五百到京師找王豹聽用,再由李旺祖李旺財補馮厲走後的空缺,鎮守大同府。而李氏兩兄弟也在這無意中借了兒子這小皇子的光,由此成了鎮守一方的將軍,統領八千兵馬,且擱下不表。

天嘯從莫菲處回來,便將小太監德喜,婢女如意,和吉祥仨喚到自己房內,說:“我要了你們仨,隨我回江南去,父皇也已恩準了,高興不。”這仨個奴才聽了慌忙跪地。“謝謝主子。”自天嘯到了宮裏,便是由他們仨人服伺照顧,很是入微。他已被這仨人服伺慣了,如再換生人,怕是吃不香,睡不安。“主子,這麽說,奴婢往後不用回宮了。”如意說得很是歡悅,見天嘯點頭笑笑,這仨人更是歡心不異,抱在一塊又是哭,又是笑的,想想不日便能隨新主子去魚米之鄉,從此離開皇宮這座大鐵籠,便又是跪地磕頭謝恩。歡喜了一陣,如意,吉祥這才想到該是哄天嘯午睡的時候了。德喜趁這機會溜了出去,分別找了服伺太子和丹瑩的婢女,把天嘯要走的事說了。先說丹瑩聽了奴婢的話,有些呆了,心想:“他這一走,何時才能相見?”隨即,小脾氣便上來了,哭鬧中亂摔東西,一群奴婢哪裏勸得住,大聲嚷嚷地引來了公主的奶娘。“小祖宗啊,又是誰招惹你啦。”

任你奶娘怎麽問,丹瑩就是不住手,直到被問急了,便氣惱地說:“他要走了。”奶娘聽了便明白,這個“他”定是小皇子天嘯,就說:“他走他的,你這小祖宗又鬧甚麽呀。”誰料丹瑩卻道:“太子說了,等他坐了江山,便讓嘯兒取我。如嘯兒走了,我嫁誰去。”

誰想翊鈞當日的一句戲言,丹瑩卻會如此當真,聽得奶娘和一群奴婢哄堂大笑,都覺得郡主甚是好玩,想這小小年紀竟然能說出這種大笑話來,自然誰也不會當一回事。見奶娘不再理會自己,丹瑩便換了種招數,先是絕了吃喝,後又蒙被大睡,就這麽連續鬧了三日,將一群奴婢玩得是疲憊不堪,想睡又不敢睡。誰料到了第三日晚上,這小丹瑩竟然不鬧了,奶娘還以為她是鬧累了,也就沒去多想,隻是吩咐一群婢女好好伺候郡主,隻要過了今夜,明日早上天嘯一走,那甚麽事也就沒了。卻不想丹瑩也懂得緩兵之計,見騙過奶娘,心裏好是興奮,這晚便早早睡了。婢女象往日一樣,收拾完家什,到了二更,留下一婢女守在丹瑩房裏伺候,餘人都去睡了。

那婢女起初還有點精神,可由於被郡主折騰了整整三日,到了三更天,實在撐不下去了,便趴在桌上睡了過去。到了四更,丹瑩醒來,見燈下奴婢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便偷爬起來穿上衣服,下床到了門口,輕聲地打開一條門逢,便側身出去,閃在園內樹後一看,見沒人發現,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再說翊鈞得知天嘯將走,很是不舍,但也無奈,隻是再也無心讀書了。張居正心細,也不點穿太子的心事,直到天嘯將走這日上午,才將翊鈞帶到紫禁城門口。“小皇子馬上便到。”便忙事去了。不一會,翊鈞見小太監德喜滿臉喜悅走在前麵,婢女吉祥如意倆牽著天嘯在後,趙虎,王豹,程洪,鍾磊拖在後麵,忙迎上去摟住皇弟,話沒出口先是一陣痛泣,瞧得旁人都很感動。“你不哭嘛,哥。”天嘯雖也流淚,卻硬忍著沒哭出聲來。泣了一陣後,翊鈞將一直捏在手中的一塊綠寶石塞在皇弟手裏。“你不能不走啊。”此話剛出口,卻發現母親忽然從幾株杉樹後麵閃了出來,心裏好是吃驚,隻怕母親過來會說惱了皇弟,忙說了句:“別忘了我倆同坐江山的約定。”便朝母親迎麵跑了過去,到了跟前拉著母親便走。但李貴妃還是回頭怒視了天嘯一眼。德喜將馬轎牽出紫禁城,候在門口,見主子到來便要抱他上車。“你這奴才,急啥。”天嘯很是惱火,伸手推了德喜一下,坐在紫禁城的門檻上,雙眼眨也不眨直瞅著前方。

王豹明白,想必是少主沒見到郡主丹瑩這才心裏窩火,不肯離去,便朝吉祥如意揮揮手,讓她倆和德喜在車旁候著。左顧右盼了約一個時辰,也沒等到丹瑩的人影出現,天嘯很是失望,終於忍不住地悶頭哭出了聲來。“臭丹瑩,壞丹瑩,我走也不來送一下,我再也不理你了。下回來宮,再也不和你玩了。”他並沒有丹瑩想得那麽複雜。但作為宮中的玩伴,他覺得丹瑩應該來送送自己,說些告別話。“走吧,這壞丹瑩是不會來了。”他自言了一句,起身跺了跺腳,這才轉身離開了紫禁城,但還是留戀地望了一眼深宮後,被如意抱上了馬轎。可他怎麽也不肯入轎內,似乎還在等待丹瑩的突然出現。

王豹仨告別了程洪,由德喜牽著韁繩,吉祥與如意走在馬轎左右,緩緩地離開了皇宮。這時,有個佩刀持槍,身高八尺,濃眉大眼,年近四十的將官牽著四匹大馬候在皇城對麵的街口,見王豹一行出來,便牽馬迎上。“是王大人吧。”見王豹點頭,又說:“小的叫馮厲,是大同府右營遊擊將軍,接到聖旨便趕來了。”聽說是馮厲,王豹忙親熱地握住了他的手。“馮將軍,辛苦你了。”然後介紹趙虎,鍾磊。“他是趙虎趙大人,這是鍾磊鍾總管。”四人寒喧了幾句,問到兵馬來了多少,現在候在哪裏,馮厲忙說:“回大人話,小的帶來三位遊擊將軍,兩位偏將,五百馬軍,兩百弓箭手,一千四百步軍。”鍾磊三人聽說一下多了這麽多兵,心裏高興,馮厲接著稟報說:“這些兵馬已分成兩隊,一隊由將官孫立棠,偏將方世川帶一百馬軍,五十弓箭手,三百步軍前往天津衛待命。其餘的,趕往浦口城向雷龍雷大人報到。”王豹點頭笑笑。“不錯。”便引他去見少主天嘯。“馮將軍,這便是小皇子朱嘯天。”馮厲慌忙伏跪在地,朝天嘯拜了三拜,道:“小的馮厲見過主公。千歲,千歲,千千歲。”天嘯已在太子那裏學到不少對待大臣與奴才時的威嚴,當即便一揮胳膊擺手說:“起來吧。”

便不再理馮厲,繼續和奴婢說話。“吉祥,如意,外麵風寒,快抱少主入轎內去。”王豹叫了一聲後,便招呼三人上馬,讓馮厲在前麵引路,自己和趙虎護在馬轎左右,由鍾磊押後朝京城外馳去。德喜上車揮鞭趕馬,吉祥與如意哄著主子入了轎內,閉了轎門,這才發現轎內竟然坐著一個小女孩,細細一瞧,卻是小郡主丹瑩,正閃著一雙大眼瞅著天嘯直笑,嚇得剛想叫出聲來,卻讓天嘯的小手堵住了嘴。“如誰出聲,就把誰送回宮裏去。”

這招果然靈驗,嚇得吉祥,如意都不敢吭聲。“德喜。”聽到少主的喚聲,德喜急忙應道:“奴才在。”天嘯問:“想回宮嗎?”德喜便說:“奴才是少主的奴才。若少主回,奴才也回。”天嘯便說:“德喜,丹瑩郡主在我轎內,不許你往外說。”德喜嬉笑一聲,應道:“奴才不說便是。”天嘯這才安心,抱住丹瑩興奮地問:“你怎麽會在我的轎內?”丹瑩壞壞一笑,隨意靠在天嘯身上得意地說:“聽奴婢說,你要回江南,我原想送你來著,可奶娘偏偏不讓,我一生氣,便使計偷跑了出來。聽守門的在說,這是小皇子的馬轎,我就躲了上來。嘯兒,你可別送我回去啊,不然我就不理你了。”天嘯點點頭說:“我傻呀。我才不送你回去呢。”

言罷,倆人便歡喜地說起話來,卻不知宮裏丟了一位郡主,又會鬧出甚麽大事來。轎內這對金童玉女的話語轎外人聽得明白,隻是彼此都裝糊塗罷了,免得叫停馬轎,一言道破,從天嘯手裏抱走郡主送回宮,還不惹惱了自己的少主。故一路之上,誰都裝著不知丹瑩這事,就這麽裝聾作啞地到了天津衛,自有將官孫立棠,和偏將方世川在碼頭上引一隊雄壯兵馬接住。龍鳳大靚上的水手頭目白自宗,和護船頭目東野索也帶人列在甲板與艦沿恭迎。王豹讓鍾磊和趙虎先牽馬轎上艦,自己入碼頭兵營,讓守將取來紙筆硯墨,往宮裏寫了一封書信,說了丹瑩郡主的事,免得宮裏沒處找,惹出事端來。

出了軍營,他將信交於馮厲,道:“馮將軍,郡主之事,我在信中已寫明白,並托辭由於行程不便,待回到江南,便遣雷龍,焦乙兩位大人親護郡主回宮。

你將此信交於心腹之人速往京城,交於程洪程公公轉呈,切莫誤事。”馮厲接了書信,喚來親侄馮過,對他吩咐了幾句後,馮廣接信放入懷裏,牽過馬匹,離了碼頭。馮厲又讓兵馬登艦,隨後與王豹謙讓了一陣,兩個才牽手而行,上了大艦。“兄弟們,起航。”白自宗招呼一聲,水手們忙起錨扯帆,離了天津衛碼頭,駛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