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謝謝,昨夜很美好
夜幕降臨。
公寓的臥室裏,悅菱、小麥和水木華堂,躺在一起。
“這邊,”小麥摸了摸左邊的水木華堂,“是爸比。這邊,”他又摸了摸右邊的悅菱,“是媽咪。”
“小麥快睡了。”已經晚上十點了,他還在翻滾著不停歇。從見到悅菱倒現在,他都興奮不已。
“平時八點半就睡了。”水木華堂撫摸了一下孩子的小西瓜頭,對悅菱解釋。
“媽咪會不會講故事?小麥聽故事。”他纏著悅菱。
額,悅菱有些尷尬,她的童話故事,都是水木華堂傳授的,唯一一個瑜顏墨講的,那個有關土撥鼠的故事,估計小麥一點都不感興趣。
許是看出了她的為難,水木華堂抱過小麥。
“還是爸比給你講,好不好?”他哄孩子的時候,真的非常的溫柔,悅菱看著他流水般俊逸的側臉。從前哄她的時候,也是極其溫暖。
小麥點點頭,回過來用小手拍著悅菱:“噓——媽咪媽咪安靜了,爸比要講故事了。”
水木華堂帶著魔力般的聲音在臥室裏響起。
“這個故事,叫堅定的錫兵。”
……
小麥靠在水木華堂的懷裏,故事講到一小半,已經撐不住了。他打了個小嗬欠,揉了揉眼:“錫兵有沒有長出一條腿呢?”
“爸比會繼續講。”
“爸比不要偷懶哦,”雖然嘴裏叫著很愛媽咪,但是真要睡覺的時候,他還是完全滾到了水木華堂的胸膛上,“小麥一點都不困……小麥還要聽……”
說完這句話,他已經完全睡著了,打起了小呼嚕。
悅菱忍著笑,看著他紅彤彤的臉蛋,忍不住埋下頭,啄了一口。
“你們每天都是這樣嗎?”她問水木華堂。
“差不多吧。”他說,“家裏有保姆,不過我能回去的時候,都是我陪他睡的。”
“小堂以後一定是個好爸比。”悅菱很認真地看著水木華堂。
他與她的對視,目光有些深沉:“現在就不是了嗎?”
“是啊,”悅菱像從前那樣,和小麥一起靠著水木華堂,“小堂一直都是非常合格的家人呢。”她記得,曾經,她是那麽渴望,能和他一起生活。
他能給她帶來安全感,像港灣一樣,有家的感覺。
可是,他卻毫不留情地把她推給了瑜顏墨。
有段時間,她對他,懷著複雜的感情。像被雄獅趕走的小獅子,依戀那份家的溫暖,卻又攝於權威的脅迫,隻能一步一回頭地漸行漸遠。
“小堂,繼續講錫兵吧。”她歎息著。
“你不是聽過嗎?”他反問她,“要不,今天你講給我聽?”
悅菱閉上了眼:“我不敢講。”那個結局,最終一同歸於大火的結局,隻餘鋼針和心形錫塊的結局,每每想到,唯美而淒涼。
水木華堂執起了悅菱的手:“寶寶,如果有一天,我成為了一顆廢棄的棋子,被掌控我命運的人,無情地投入了熔爐。”他看向她,“你會不會飛過來找我?”
悅菱遲疑了一秒。
如果,在兩個月前,水木華堂這樣問她,她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會。
可是,現在……
水木華堂已經知道了答案。
心中了然。當初推她出手,已經料到了今天的局麵。但是他無路可退。一旦決定了向前,刀山火海也不能停止。
已經痛過來了,何必在乎餘下的半生如何艱難?返回去,依然是荊棘重重,何不繼續?何不繼續。
“我會……”她突然握緊了他的手,“我一定會阻止你被投入熔爐,我會拚盡全力去阻止。”不知道為什麽,就算聽不懂他的話,不能明白裏麵的深意,她也感到了悲涼與無力。
她就像那個紙紮的姑娘,充其量,也隻能靜靜地與錫兵凝望而已。
水木華堂看著對麵的牆壁,他、悅菱與小麥三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朦朧而美好。
“寶寶,如果我告訴你,我最大的期望,就是和你、小麥一起這樣安靜的生活,你會不會相信?”
“我信。”
悅菱把手放在小麥的肚子上,輕輕捏著他的小肚皮。她依稀記得,小麥從前晚上鬧肚子疼,她就是這樣去揉他肚子的。
“晚安。”他吻了她的額頭。
第二天早上,她醒來的時候,發現房間裏隻有自己一個人。
桌上留有一張紙條。
【小麥還在睡,怕他醒來不好帶走,先抱回去了。謝謝寶寶,昨夜很美好。】
悅菱怔怔地看著紙條。
小堂就這樣走了……她不明白他匆匆來了又走,意義何在。
到客廳裏的時候,她發現黎翊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節目沒有開聲音,但他對著屏幕嘰嘰咕咕不知在說什麽。
“翊哥哥,”她問他,“小堂和小麥什麽時候走的?”
黎翊一邊說著話,一邊看了她一眼,他盯著她,笑了笑,嘴裏卻依然說著自己的話。
今天上午十一點,她還要去馮利欽那裏還課。午飯也大概要在他那裏吃了。她簡單地和傭人安排了一下黎翊的康複鍛煉和飲食,就在保鏢的護送下,往c大趕去。
深夜,華盛頓醫院。
瑜顏墨正在病房裏,陪著“悅菱”。上次被刺殺之後,她便借機讓臉部“受傷”,纏上了繃帶,因而連常天啟也沒能發覺她並不是真正的悅菱。
“你認定,他還會派人來殺我嗎?”假悅菱問瑜顏墨。
“會。”他支著下巴。
“但是你這樣沒日沒夜的守著我,他沒有下手的機會。”
瑜顏墨看著繃帶間的那雙眼:“那麽,他很快會製造機會的。”
就仿佛是為了立即印證他的話一般,深夜的病房裏,手機聲響了起來。打電話來的是常天啟的助手。
“瑜先生,我們現在得到最新的消息。有關您貨輪參與非法運輸的嫌疑已經洗清了。不過,需要您明早上九點即到紐約完善相關手續,您看,您是派人來,還是親自來。”
“親自來。”他說。
不親自去的話,怎麽給子規製造殺人的機會?
“常天啟身邊也有凶手的人?”女子問瑜顏墨,“還是,常天啟本身也……”
“未必。”瑜顏墨起身,“凶手可以作用國會的上層建築,說不好,是常天啟的政敵。”
可是,常天啟的政敵,為什麽要害悅菱?而且,在他所調查的叫子規的人裏,並沒有能和常天啟有利益衝突的對手。
“我先去。”他對女特工示意,“你這次,放他走……”放殺手走,然後跟蹤過去。
這麽好的機會,他一定要揭下那個凶手的麵具。
否則的話,他和悅菱,將會永無寧日。
福特車停在了c大教師宿舍下,馮利欽剛好上了課回來,已經在樓下等著悅菱。
“馮老師好。”悅菱笑著上前。
“馮教授,學生又來補習啦?”守門的人問馮利欽,悅菱來了幾天,每次都是墨鏡口罩,想不讓守門的注意也難。不過幸好她是男孩打扮,否則的話,謠言早就滿天飛了。
“對了。”悅菱拿出一個保溫杯,“這裏麵有我的小心意哦。”
“是什麽?”馮利欽好奇。
“我昨天熬的冰糖雪梨。”悅菱遞給他,“昨天聽到馮老師在偷咳呢,秋天有點幹燥,老師喝一點吧。”
“謝謝。”馮利欽接下了。
兩人有說有笑地上樓了。
“他們上樓了。”躲在暗處的李院長打著電話,“你什麽時候過來?我現在揣著這東西,很不安全,你快點來。”
李姍姍在電話那頭推諉:“為什麽要我去幹這種事呢?要是被別人看到了,我不是更快曝光嗎?”
“那宿舍樓不是還有人守著的嗎,我要是能上去,就自己幹了?還要你這種沒用的狗崽子來幹什麽?”李院長罵著,“你快點來把這事辦了,我們大家都清靜了。”
“我不來。”關鍵時刻,李姍姍退縮了,“我在學校裏好歹也是個名人,誰都認識的。如果我上樓去,然後他們死了,我豈不是很容易就被查出來了?”
不敢親手去幹的原因,也是因為,水木華堂曾經那樣威脅過她。
如果悅菱真的死了,如果她的死是自己一手促成的……那麽她絕對會被水木華堂一刀刀把身上的皮膚全部割下來。那個男人,會為了自己的利益留著她,但如果她膽敢觸犯他的底線的話,他絕對會不留情的……讓她死的。
所以,這種事,還是讓李院長去幹好了。
“哼。”李院長在那邊哼哼著,“沒用的小崽子,白養你這麽多年了。你能有今天,都是我一手幫襯的,信不信我去揭發了你,我們母女倆從此誰都沒好日子過。”
“媽!”跟了李院長這麽多年,李姍姍深知自己老媽的德性,這種一拍兩散的事情,她幹得出來,“我真的不方便。如果這事兒我去做,肯定會更快被查出來。到時候我們還得一起去坐牢。”
“那你說,怎麽辦?”李院長叉腰。
李姍姍想了想:“這樣,我去找守門的人聊天,擋住他的視線,然後你乘機上樓去,幹了事就馬上下來?”
樓上,悅菱正趴在書桌旁做題。
每天,她來的第一件事,是先做一套馮利欽出的試題,鞏固昨天的知識,然後再又馮利欽針對她的錯誤或是迷糊點來進行講解。
馮利欽則捧著悅菱給的保溫杯,站在窗邊,一邊看著校園的秋景,一邊喝著冰糖銀耳湯。
“馮老師,”悅菱做完了卷子,拿著走到窗邊,遞給他,“我做完了。”
“嗯嗯,”馮利欽接了過來,順手把保溫杯遞給了她,“我先看看你的正確率。”
好緊張哦。悅菱抱著杯子,要是又像昨天一樣錯很多,馮老師千萬不要罵她是笨蛋才好。
樓下,李姍姍來到了守衛室。
“請問馮老師在上麵嗎?”她問。
“在啊。”守門人回答。
李姍姍故意把包放在了窗口,擋住了守門人的視線,小聲地:“我可不可以打聽一下,每天到馮教授這裏來的,究竟是他的什麽人啊?”
“誰知道呢。”守門人認識李姍姍,上次她來的時候,曾經自報過家門,是水木家的千金呢。在c市,水木家是路人皆知的豪門,因而能被這種富貴人家小姐搭訕,守門人骨子裏的虛榮也在作怪。他朝樓上看了一眼,對李姍姍說,“看著像是他的男學生,可是,我聽過聲音,感覺像是個女孩子。”
就在這個時候,李院長貓著身子,偷偷進去了。
李姍姍鬆了口氣。
“哎,我就在這裏等著吧。”她說,“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得到馮教授下來。”
守門人也沒管她。來找馮利欽的女學生很多,他已經見慣不驚了。
李院長上了樓,根據李姍姍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馮利欽的宿舍。她站在門前,小心蹲下,從背包裏,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個大鋼杯。
她一寸一寸地擰著杯蓋。
額上的汗,順著臉頰一直流。
好不容易,她拿到了這罐危險的東西,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稍微的閃失,自己就沒了命。
罐子裏黃色的,半凝固的油狀**,隨著她手的傾斜,緩慢地流入了門縫裏。
李院長擦了擦汗,乖乖,這次一定要成功……要不然,自己和女兒的好日子,就真的到頭了。
深夜,華盛頓。
“悅菱”獨自躺在病*上。
門外,有黑影一閃而過,繼而又回歸平靜。
等到,危險的氣息再一次來臨的時候,黑影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
“悅菱”突然睜開眼,飛起一腳,踢掉了對方手裏的槍。
黑影見狀,轉身就跑。
女特工已經跳下了地,緊隨其後。
“他往緊急通道下去了。”她給樓下的瑜顏墨匯報。她一邊跑,一邊用口罩捂著鼻。樓道外麵,保鏢倒了一地,四處飄**著麻醉氣霧。
瑜顏墨已經發動了汽車。
“你回去吧,我這邊已經跟上了。”
黑影上了一輛商務車,看起來平平常常的那種,汽車往郊區開去。瑜顏墨死死咬著不放。深夜的公路上,車輛並不多。
因而這場跟蹤很快演變成了追逐。
瑜顏墨沉目。
按照這種情況,對方是勢必不會回去的了。而且,極有可能最終,他是追上了,但追上的不過是一車死屍。
“我被跟蹤了。”黑影在車裏匯報。
對麵傳來一個冷靜的聲音:“再直行五公裏,路口倒左拐,你會看到一個路障。你棄車跳下,越過那片樹林,路邊會有一輛空車。”
黑影聽到這樣的命令,一踩油門,把速度提到了最高。
五公裏之後的路口,他急打左拐,果然看到前麵不到一百米處,路段已經被壘砌的輪胎完全隔斷了。上麵辦事的能力,一向分毫無差,這麽短的路徑,這麽快的車速,如果不是事先得知的話,一定會踩不及刹車,一腳撞上去的。
黑影早已經用一根鐵棍抵住油門,躍到副駕駛。
車子撞上輪胎的前一秒,他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跑進樹林的時候,他聽到了後麵的巨響。回過頭來,瑜顏墨的汽車已經撞上了商務車的車尾,那一瞬間,輪胎飛的到處都是,兩輛車一起飛向了路邊,撞得變了形。
等他越過樹林,看到了那輛停在路邊的空車。這時,他聽到了樹林那頭汽車的爆炸聲,黑影下意識地回頭,隱約能看到密林背後衝天的火光。
他吐出一口氣,上了車,發動了車子。
雖然沒能完成暗殺的任務,但總比之前派去的人好。好歹,他安然逃離了,否則的話,也隻有咬破牙上的毒藥,一死了之。
現在看來,他非但成功脫身,說不定,還除掉了一個棘手的對手。
他駕著車,繼續離開華盛頓,往更偏僻的郊區開去。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汽車開進了一片密林,曲折的小路過後,他看到了前方的別墅,燈光還亮著。
他把汽車熄了火,拿起手機。
“我到了。”他說。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先上去吧。”
黑影放下電話,正要出車門,突然覺得什麽東西抵住了自己的後頸。他心中一驚,終於察覺到車內氣氛沒對。
完了!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正想用力咬牙。
後麵伸過一隻手,捏住了他的下頜,勁道之大,讓他猝防不及。饒是他訓練有素,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捏使得張開了嘴。
一隻槍管已經伸入了他的嘴裏,順帶著,牙上的毒藥也被尖刀去除了。
“也許你跑得太慌張了。”瑜顏墨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連我比你先上車都沒有發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