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真相的壓力
上去!水木華堂張口對著李姍姍大叫,指著車。憑著想象中的聲音。
現在,他和瑜顏墨是一樣的,耳朵連著大腦已經被爆炸的氣浪震得暫時完全失去了聽力。他知道李姍姍比他的狀況更糟糕。
現在,她下麵的褲子,散發著一陣惡臭,大概是已經失禁了。
她就像一攤爛肉,癱倒在腐臭中。
但就算她是具死屍,水木華堂也不敢把她放下。他幾乎是相當粗暴地把她塞到了車子裏,然後自己也衝進了駕駛室。
發動車子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後視鏡裏,已經逼近的勞斯萊斯。
嘭的一聲,林肯被勞斯萊斯撞向了前方。
水木華堂隻覺得自己像是喝醉酒了一般,再一次的天旋地轉起來。然而,就算如此,他的腳依然找到了油門,用盡全部的感官和力氣,踩了起來。
林肯撞倒了小區門口敞開的鐵門,一路跌撞著,朝外麵的公路逃去。
在它的後麵,緊緊咬著的,是開著勞斯萊斯的瑜顏墨。
駕駛員已經被他趕了下去,他現在也顧不得什麽安全了,隻想著一定要追上前麵的人——那個,叫水木姍姍的女人!
已經是第四次了。
這已經是第四次,她和凶殺事件聯係到一起。
好不容易找到的李院長,竟然就在他進門的前一刻被殺掉。瑜顏墨把勞斯萊斯的油門踩到了底,他居然還是遲了一步。
那個知曉重要秘密的,爆炸案的真凶李院長,最終還是死掉了。
炸彈是水木華堂安置的嗎?
他破窗而入,救走水木姍姍,順帶還放了一枚可以取他性命的炸彈?
水木華堂的動作有那麽快嗎?而且,以炸彈的威力來看,他也是極易受傷的。這麽損兵折將的做法,像是水木華堂的風格嗎?難道,他不是一向是,要保全自己的全身而退,再設定謀害別人的詭計的麽?
所有的疑問和事件,在瑜顏墨的腦海中盤旋著,隨著呼嘯而過的夜風,讓他所有的感官變得更加不真實。
眼前的路像絲帶一樣飄扭著,無論是瑜顏墨還是水木華堂,都要靠著最原始的直覺和運氣,要掌控著手裏的方向盤。
水木華堂從後視鏡裏,幾乎不能感覺到瑜顏墨的勞斯萊斯究竟裏自己還有多遠。
瑜顏墨在車裏,同樣感覺不到,自己的車頭裏林肯的後尾還有多遠。
距離感都是虛乎的,腦子裏還在嗡嗡響著,他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腳下的方向盤踩緊。
一個在逃,一個在追。
李姍姍癱在副駕駛位上,臉色鐵青,嘴唇泛白,幾乎看不出是死是活。
水木華堂抖顫的手按下了車窗,他張大嘴,急劇的呼吸著,調整著自己恢複狀態,他要在最快的時間裏恢複常態,否則的話,如果瑜顏墨和他的手下追上來,他和李姍姍都得死。
然而,還沒等他多呼吸幾口夜風,後麵的勞斯萊斯突然猛地撞了過來。
車身巨響,李姍姍殺豬似的叫了起來,水木華堂和她都震得東倒西歪。
瑜顏墨死死抓著方向盤,在撞擊中盡量穩著身子。
他知道,現在不能給水木華堂喘息的機會。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的感官在逐漸恢複,視力和聽力都在慢慢回歸。如果他是這種狀況,那麽水木華堂的狀態也一定在回歸。
瑜顏墨從沒有真正和水木華堂麵對麵的赤身肉搏過,他也沒有水木華堂的體能數據。所有對這位對手的了解,都是從那些喉管斷掉的屍體、惡跡斑斑的事件從得知的。
他不知道水木華堂的恢複速度是比他更快還是更慢。
吃不準的情況下,他唯有以身博命。
勞斯萊斯的前車頭,再一次在他不要命的驅使下,撞向了林肯車的後尾。
瑜顏墨知道撞擊是把雙刃劍,讓水木華堂無法恢複常態的代價,是他自己也會暈頭轉向。但是他隻能這樣去博。
不能讓水木華堂清醒,對手多一分恢複,瑜顏墨的勝算就會少一分。
他要得到那個叫水木姍姍的女孩。
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等她回到水木家,回到有水木罡坐陣的那個堡壘,他就再難得到這樣的機會。
現在水木姍姍的身邊隻有水木華堂一個人,隻要能打敗水木華堂,他就可以抓到她。所有的謎團或許就能解開。
勞斯萊斯一次次的撞著林肯車,逼迫著水木華堂停車。
水木華堂隻覺得自己大腦裏是從未有過的混亂,但他依然死咬著牙,抓著方向盤。
這種時候,撞擊所產生的衝力早已經超過了人體的負荷,若不是林肯本身也在急速往前奔跑著,早已經給後麵的勞斯萊斯撞飛了。
這時候,拚的已經不是個人的身體素質,因為如果現在水木華堂和瑜顏墨任誰下地,必然都是東倒西歪,連站也站不穩的。
這時候,拚的完全是個人的意誌力。
眼花繚亂之際,水木華堂隻牢記著兩件事,第一,踩死油門,第二,朝著直覺的前方不要停。
林肯和勞斯萊斯的安全氣囊都快要彈出來了。
但是瑜顏墨還在加緊著速度。
他這輛勞斯萊斯,出廠的時候是專門進過專業改裝的。這麽多年作為他的第一坐騎,也是有原因的。
首先,它的防彈級別是目前世界上豈知的最高級別,連輪胎裏都布滿了鋼結構,比普通的汽車輪胎都要大一圈。
其次,它的車前蓋裏,加固了防撞鋼梁,雖然林肯也以結實著稱,但完全不能和這樣改裝過的勞斯萊斯相提並論。
最後,勞斯萊斯的車身長度超過六米,車前比普通車都要長許多。
這樣,就導致每一次瑜顏墨撞擊水木華堂的林肯車時,兩個人所承受的撞擊力,其實是不同的。
物體從後方撞擊前方,並且人所處在車中的位置不同,導致後方車輛裏的駕駛員,所承受的撞擊和震**,遠遠不如前方車輛駕駛員所承受的震**更多。
在一次又一次的追尾和撞擊中,瑜顏墨雖然也備受煎熬。
但他的身體和神智,卻慢慢在這種力量之中恢複和耐受,等到他又一次踩緊油門之後,看得到林肯已經完全偏離了主道,斜著在往前方行駛了。
水木華堂知道再這樣下去,他除了投降,就是死。
他又一次看向了一旁的李姍姍。
她已經斜著歪倒在車裏,滿頭滿臉的血。
這種時候,水木華堂連自保都不能了,別說護住這個女人。
他真是恨得咬牙,有生以來,這是從未有過的狼狽。都是因為這個叫李姍姍的女孩,這個蠢到家的人。
他曾經那樣警告過她,還割下了她一小塊頭皮作為懲罰,讓她不要去招惹悅菱。可是她還是和她那個肥婆老媽算計著,去製造了一起什麽亂七八糟的爆炸案。鬧劇一樣,一事無成,還被瑜顏墨順藤摸瓜追了過來。
李姍姍以為他僅僅是因為愛護悅菱才這樣做嗎?其實,他會警告她,也是在變相的“保護”她。
悅菱現在是瑜顏墨的女人,誰想要動她,都是萬分困難,否則的話,那個叫“子規”的幕後黑手,也不會請電鰻出手了。
李姍姍或者李院長,他們那麽又惡又蠢的人,如果去對悅菱下手,是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被瑜顏墨所察覺的。
到時候,如果瑜顏墨知道悅菱的真實身份是水木家的千金……
那麽事情就會朝著水木華堂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
雖然說,總有一天,水木華堂是必須要讓悅菱的身份昭告天下的,但是,也不是現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時期。
該死極了,他的目光最後一次落在了李姍姍的身上。
後麵的勞斯萊斯又在逼近了。
剛剛,他已經要被撞翻了,用了鐵一樣的意誌才重新扭正到道路上來。
不行了……他已經要無能為力了,早知道,開一輛悍馬過來也好。車子就不是一個等量級的。而且反反複複被衝後麵撞擊,他已經震暈得完全把控不住了。
沒辦法了。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丟車保卒。
李姍姍,實在是對不起了。
原本,你也可以成為一顆出色的棋子,但是在這種狀況下……我也不能把你交到瑜顏墨的手中。哪怕是屍體也不能!
唯一的辦法,隻能是我親手解決了你,讓你粉身碎骨。
水木華堂抵死油門,偏著身子,去打開李姍姍副駕駛的車門。
猛烈的風隨著車門的打開灌了起來。車門的邊緣碰著公路邊緣的護欄,閃出激烈的火花,啪嗒作響。
水木華堂抓住李姍姍的胳膊,準備把她往外推。
哪知道,原本爛泥一樣的李姍姍,這種時刻,突然恢複了求生的本能。
“表哥!表哥你幹什麽!”她立刻抓住了水木華堂的手,“不要表哥!”
水木華堂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殺氣:“下去!”他幾乎要把她的肩膀捏碎。
“不,表哥求求你,我不要死!”狂風的吹拂下,李姍姍的神智清醒了很多,她已經看到,公路的一邊就是海岸的懸崖,如果落下去,存活的可能性極低。
可是,她的求饒,在水木華堂的耳中聽來,是一個笑話。
魔鬼本就是嗜血而生,在他的腳下乞求憐憫,豈不是自取其辱。
此刻的水木華堂,往常溫文爾雅的外表,早已在一次次猛烈的追尾撞擊中支離破碎。他的臉色是鮮有的猙獰,混亂的眼神更顯凶惡,他的手掐住李姍姍的骨骼,往下一拉,隻聽到哢嚓的一聲,李姍姍的肩膀已經被他活生生扳脫臼。
李姍姍殺豬般慘叫,水木華堂這一次已經掐住了她的脖子。
這一次,他要親手扳斷她的頸骨,然後將她拋屍車外。
就在他正要下力的時刻,瑜顏墨的勞斯萊斯,再一次陰魂不散的撞了上來。
水木華堂身子在撞擊之中無法控製的搖擺起來。
林肯的車身旋轉了起來。
而李姍姍竟然被活生生地摔了出去,拋物線一樣,扔下了海崖。
水木華堂的雙手,終於在衝力下,甩開了方向盤。
這一次,他踩住了刹車。
然而,林肯已經完全失去了控製,翻滾著,朝著公路的盡頭飛去。
安全氣囊彈開的那一瞬間,水木華堂聽到了自己骨頭碎掉的聲音。然而這一切,和幾乎變成了一團廢鐵的林肯車比起來,都是小事一件了。
整個世界的旋轉沒有停止,反而在愈演愈烈。
風呼呼刮過,鮮血在公路上盡情的蔓延。
水木華堂隻覺得冷,他想象著溫暖的大火在包裹著自己,然而除了寒風,一無他物。
過了不知道多少時刻,他仿佛聽到了腳步聲。
嗒、嗒……清脆的聲音,震動著地麵,傳到他尚且還在流淌的血液之中。
林肯車已經翻轉了過來,比起之前的瘋狂,此刻它的安靜顯得那麽詭異。副駕駛的門已經變形扭到了一邊,水木華堂被卡在安全氣囊之間,半個身子露在外麵。
一身的血,連同他嘴裏的血不斷的湧出來。
然而,他的眼神,卻在慢慢恢複著清晰。
他看到了,他分明看到了,瑜顏墨在一步步地朝著他走過來。
他的步子也十分不穩,走得很艱難,還有些醉態。
剛剛經曆了那麽強烈的衝擊,沒有人可以完全掌握得住平衡。然而,比起水木華堂目前的境地,瑜顏墨的情況可以稱得上完美。
他一步步的靠近那個被卡在林肯車中的男人。
那個一直被他視之為勁敵的男人。
如今,他終於,硬生生的擊敗了他。
比拚體力,比拚毅力,他終於勝出了。
隨著步伐的靠近,瑜顏墨看到某種稱之為生命之流光的東西,正在慢慢從水木華堂的身上飄散開來。
那個惡魔,就算是這樣,滿口是血,動彈不得,嘴角依然帶著他所最痛恨的那一縷笑。
“瑜……大公子……”看到瑜顏墨靠近,水木華堂活活地從肺腔之中擠出這幾個字,然而他張開的口還未閉上,更多的鮮血湧了出來。
瑜顏墨走到他麵前,幾乎算是跌倒般的蹲下。
他忽視著膝蓋撞地時的疼痛,從懷中,掏出了一支針管。
“告訴我,”現在,對於水木華堂而言,命就是最重要的,“悅菱的秘密,究竟是什麽?說出來,你可以活。”
這支小小的針管,在很多時候,救過瑜顏墨的命。
它也是柳清葉研究出的產品,副作用很小。在人體受到重創的時候,可以神奇般的止血並續命,不過對於真正的傷口是沒有恢複作用的。
可惜,水木華堂的眼神,帶著一絲輕蔑,晃過那支可以讓他活下去的針管。
那種慣常的笑又浮現在了他的臉上。
“我……不會說……”他斷斷續續,但卻異常邪惡地回答。
瑜顏墨的眸色更深了。
果然,他還是太看低叫水木華堂的這個人了麽?
既然他把他當對手,就會知道,他們都是一樣,把自己的命當成兒戲一般的人。
要水木華堂為了性命,就屈尊告訴他事實的真相,就好比讓瑜顏墨為了活命,就把悅菱拱手讓人一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真是遺憾了。”瑜顏墨站了起來,語氣裏是慢慢的冷漠與抱歉,“水木大少爺的死訊,我會通知悅菱的。”
水木華堂咳嗽著,一次次地咳出血,附帶著他不休不止地笑聲:“請……一定要……通知……不過,瑜大公子……一定不敢……告訴她我……是怎麽死……的吧?”
瑜顏墨的臉比夜色更黑。
“我敢。”他蹲下來,狠狠地看著水木華堂,這個惡魔般的男人,臨到死,還看穿了他的弱點。
水木華堂知道自己在悅菱心中有重要的位置,知道瑜顏墨不敢把水木華堂如何死亡的真相告訴她,瑜顏墨什麽都不怕,但是他會害怕悅菱會難過,更會害怕知道她心裏還為另一個男人留有餘位。
但是,瑜顏墨的嘴角,是一個殘忍的笑。
“我敢,”他說,“我還敢,讓她來參加水木華堂的葬禮。”
這一刻,瑜顏墨終於成功地看到了水木華堂變了眼色。
是的,水木華堂,你如此張狂的威脅我,並沒有想到過,你也是有弱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我,已經一步步,靠近了秘密,抓住了它!
“悅菱……她是誰?告訴我。”瑜顏墨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深靜。
水木華堂沉默了。
隔了起碼五秒鍾,這五秒鍾漫長得好比恒河流沙。
水木華堂的聲音,模糊得幾乎聽不清:“你……不會想要知道……”
瑜顏墨瞬間伸出手,提住了水木華堂的衣領,那已經被血浸透的衣領。
“你……”他的話剛剛說出一個字,突然聽到了前方傳來的,汽車輪胎與地麵的摩擦聲。
幾乎就在頃刻之間,幾十輛軍用級別的悍馬開了過來,四麵八方呈包圍之勢,把瑜顏墨和水木華堂堵在了中間。
這之後,一輛保姆車最後而來,車門打開,擋板放下。
瑜顏墨和水木華堂同一時刻看到:水木罡,滑著輪椅下來。
瑜顏墨和水木華堂的眼神,都有不同程度的變化。
水木家的老爺子,不到萬不得已極少露麵的老爺子,在這個黎明前的黑暗裏,竟然親自出馬,來到了這裏。
水木罡鷹一般的眼神先是掃過瑜顏墨,然後便落在了水木華堂的身上。
醫生和手下已經上前,七手八腳地從林肯車裏救出了水木華堂。
他們將他抬上了擔架,立刻往車上抬去。
“站住,等一等。”老爺子突然喝住了醫生們。
醫生有些彷徨:“老爺,大少爺的傷勢,再不救治恐怕……”
水木罡轉了轉輪椅,麵向了水木華堂,他此刻半睜的眼也望著他。
“我在你車裏放了定位儀和警報器。”他的聲音,似乎有壓過世間萬物的威嚴,“如果你今天能活下來,記住,你離你想象中的強大,還差得很遠。”
因為一直有放警報器,所以林肯在受到第一次撞擊的時候,水木家的大宅裏,就收到了警報信號。
徐管家有給水木華堂打電話,然而那時候,他根本就聽不到手機的聲音。
警報一次比一次強烈,水木罡憑著多年來的經驗和直覺,立刻斷定出——水木華堂出大事了。
他當機立斷,帶著大部隊親自出馬。
此時,老爺子揮了揮手,醫生們立刻抬著水木華堂上了急救車。
這之後,他就默默地和瑜顏墨對持了起來。
上次見麵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呢?
瑜顏墨在腦子裏思索著,似乎已經是在七八年前了。新建的市政大廳啟用剪彩,水木老爺子受邀來剪過彩。
那時候,他有遠遠地看過他一眼,那時候,老頭子剪完那一剪刀,立刻離開,沒有給別人記住他臉的機會。
因此,今天,當瑜顏墨時隔多年後,再一次真正的麵對麵時,才終於知道……為什麽藍逆鱗隻需要見過悅菱就能知道,她身上的秘密是什麽……
因為。
真正水木家的人的長相和氣質,都有極為相似的特征。
一樣的眼神,一樣的鼻梁,一樣的嘴唇……還有,沉靜時刻,如此逼人的氣勢。
水木華堂並不是真正帶有水木家血統的人,所以,就算瑜顏墨對他的樣貌極為熟悉,也從他的麵貌上,發現不了絲毫和悅菱相似的地方。
隻有水木罡,水木家真正的家主,當瑜顏墨真正麵臨他的時候,才能把心中一直以來縈繞的疑問一一解答。
藍家的人,是經常出入水木家的,必然是見過水木罡的。
至少比瑜顏墨有更多機會見到。
所以,那時候,藍逆鱗才會無比張狂的說,他知道一個有關悅菱的秘密。
瑜顏墨,周身的寒意,在水木罡老爺子的注視下,無所顧忌的飛揚著。這一刻,他不需要隱藏,也不需要恭敬。他就是他,瑜家現任的家主,和水木罡在水木家的地位,是一樣的、是對等的。
東方的天色已經發白了。
陸續有其他的車駛過來停下,逐漸把這條路段堵死。
瑜顏墨的人馬已經趕過來了。
水木家和瑜家,很快形成了兩大陣營,強勢對持。
兩撥人馬,紛紛圍繞著核心中的瑜顏墨和水木罡。
兩個人,均是沒有說一句話,隻是把沉沉的目光放在對方的身上。
在晨曦的照耀下,瑜顏墨可以看得清水木罡臉上的皺紋,然而也更看得清他那和悅菱相似的眼眸。他的外表紋絲不動,但心中的駭浪一陣高過一陣。
黎明拂曉,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時刻,然而瑜顏墨覺得自己的心中已經結冰。
雖然,心中早有猜想,然而也沒有這明顯的證據到來時,給予他的衝擊大。
水木罡也沉沉地注視著瑜家年輕的家主。
這個男人,真人比他想象中還要顯得年輕,卻也比他想象中,還要沉穩內斂。
狂而不亂,收放自如。
這八個字,一直是老爺子多年來對水木華堂的要求。但他總是對水木華堂不滿在於,水木華堂一身的羅刹氣,無論如何也是藏不住。
他學會了不動聲色,學會了收放自如。但是他本身的氣質太過詭黠,越是表麵藏得溫雅平和,對應上他的行為,反而讓人愈加覺得他殺氣過重。
“微笑的死神”的稱號,在旁人看來,是對水木華堂的讚美。
然而在老爺子看來,是對他多年來悉心**的羞辱。
在水木罡看來,王者其實不需要掩藏,因為有與生俱來的自信,他可以恣意狂放,也因為有對自己能力絕對的把握,他不會畏懼任何挑戰。
水木華堂,再是深得他的精髓,也缺了血統裏的那一份自信。
很多時候,老爺子希望他可以和自己對視,可以坦然與自己爭論。不畏懼他的強權。可惜水木華堂每每遇到他霸道的目光,就會恭順地垂下睫毛。
也正是因為他這份隱忍的恭敬,老爺子遲遲不能完全的信任他。
因為你可以擊敗一個明確的敵人,但卻無法輕易掌控一個藏有內心的自己人。
如果可以,水木罡希望水木華堂有朝一日,能像瑜顏墨這樣,毫無畏懼,堂堂正正地和他對視,哪怕兩人目光的利刃已經能將對方刺穿。
這場似乎不知如何收尾的對持,最終在老爺子的一聲輕哼之中結束。
“回家。”他轉動了輪椅,把一個硬朗的背影留給了瑜顏墨。
這個年輕人,有多少能耐,多少底,今日一見,老爺子的心中,已經有數了。
哼,看樣子,還不能完全放手讓水木華堂掌管財團。
車隊很快整裝,慢慢護擁著水木罡的保姆車而去。
天色已經完全亮了……
瑜顏墨站在滿是血的林肯車前。
水木華堂,還是給他逃脫了……不過這件事,現在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他拖著幾乎算是沉重的步子,往勞斯萊斯走去。
這輛車,在此次的戰役之中立下了赫赫戰功,但卻也因為他的瘋狂而變得傷痕累累。
“大公子,您是否要換一輛車?”手下壯著膽子問。
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瑜顏墨沒有像往常那樣簡潔地回答,也沒有用眼神示意。他隻是做了一個手勢,一個拒絕的手勢。
他的思維,仿佛是遊離在很遠的地方,並沒有心思去理會其他的事。
司機想要進入勞斯萊斯,然而瑜顏墨比他還要先走到車門前。他一個人,打開門,徑直坐進了駕駛室,然後幾乎是機械性地扶住了方向盤。
他就那樣呆滯地坐了起碼七八分鍾,最後,他慢慢的,把頭放在了方向盤上。
清晨,太陽從海麵升上天空,光線太過耀眼,刺得他不得不閉上了雙眼。
就好比真相,那麽殘酷卻又那麽刺眼,讓他關也關不上意識的窗戶。
潘多拉的魔盒,果然如傳聞中一樣,可以帶來他世界的災難,卻唯獨……要把希望關上。
不知什麽時候,勞斯萊斯裏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
瑜顏墨的手下們,有些震驚的看著他們平日裏冷若冰霜的大公子,趴在方向盤上,笑得不可抑製。
他在笑什麽,沒人知道。
他為什麽笑,也沒人知道。
他們隻覺得,這笑聲讓人毛骨悚然,讓人從心底裏滲出了寒。不是因為誰發出了這種笑聲,而是這種笑聲本質,就仿佛是從地獄傳來的一般。
瑜顏墨一直笑,停不住的笑,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大笑。
就在不久前,他還那麽張狂的威脅水木華堂,說要讓悅菱去參加他的葬禮。真不知道,那時候他究竟哪裏來的勇氣……
果真是無知者無畏嗎?
不,不是的,那時候,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猜到了悅菱是誰,是誰的女兒,誰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