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對不起了,媽媽

大家看李姍姍說得有眉有眼的,又覺得,這個女孩和那個女人沒仇沒怨的,憑什麽要胡說呢,便都相信了她的說法。

李姍姍見狀,便抓緊時機對大家說:“這樣吧,我陪她去找她的家人。”她假裝好心地上前去,小聲對水木雅用哄騙的語氣:“你的女兒真的去那邊了,我不騙你,她走得很快,走慢了再也追不上她了。”

水木雅聽李姍姍說悅菱往那邊去了,甩開了李姍姍的手:“放開我!我自己知道去找!”

她說完,急匆匆地往前方跑去。

李姍姍眼見水木雅朝那邊去了,急忙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現在正是午後,沙灘上的太陽十分的毒辣,沿途的人煙越來越稀少。可是即便如此,隻要有人經過,水木雅必然蹣跚地走上前去,指著自己問別人:“請問,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女兒,她和我長得很像……”

太陽明晃晃的,隨著對方的搖頭,讓她頭暈目眩。

可是縱使再累再渴,一想到可以再度找回自己的孩子,水木雅依然咬著牙往前走。

“寶寶……”她喃喃著,“你再忍一忍……再忍忍,媽媽就找到你了……”

她就這樣徒步地一直往前走著,耳邊是海浪席卷著泡沫的聲音,慢慢地,這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激烈。

沙灘已經快走到盡頭了,現在四處都是零星的岩石。

海水噴湧到黑『色』的岩石之上,擊打成了白『色』的粉末,又退散回了大海之中。就像此刻的水木雅,不斷的尋找,不斷的失敗,然後無論如何也不會停止步伐。

為人母親,本就是一條隻能往前的回頭路。

曾經,有人斷了她的這條路,於是她停止在斷口處徘徊,如今再度看到前方,就算中途會有懸崖,她也要義無反顧地往前走。

沙灘走完了,一壁陡峭的岩石擋住了水木雅的去路。

水木雅有些彷徨地四處張望著。

此刻,四周已經完全無人了。

就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水木雅一拿出來,立刻像是遇到救星似的接通了。

“小堂,”她一接通電話就哭起來,“小堂我找到寶寶了,可是她又被壞人帶走了。”

“姨媽,你在哪兒?”水木華堂的聲音裏帶著一點焦急,“我們和外公都很著急,姍姍是和你在一起嗎?”

水木雅順著岩石往內陸走著,走到一處斜坡,便順著往上麵走去。

“姍姍不是我的女兒。她不是。”水木雅說著半清醒半糊塗的話,“你們都騙我,她根本不是我的女兒。”

水木華堂聽到水木雅的話,心下當即咯噔一聲。

“姨媽是在F城嗎?”水木華堂連忙大聲問,順帶看了坐在自己對麵的水木罡和水木芳一眼。

水木雅和李姍姍同時從水木家消失,避開了所有的監視。

如果不是有人惡意綁架,那麽就是水木雅自己帶著女兒偷跑出去的了。

C市離F城也不遠,雅和李姍姍用不著做飛機,隻需要隻開車就成,所以暫時都查不到她們的行蹤。

水木華堂之所以能第一時間猜到雅現在是在F城,也是因為他剛剛得到消息,瑜顏墨帶悅菱去了F城度蜜月。

雅既然說她見到了寶寶,並且那麽明確的知道李姍姍不是她的女兒。除了親眼在F城遇到了悅菱,還有什麽可能?

這件事,完全超出了水木華堂的預料。

他的心,頓時有種被揪住的感覺。

事情……可能已經兜不住了。他的腦子在飛快地轉著:“姨媽現在和寶寶在一起嗎?”他故意這樣問,之所以說“寶寶”兩個字,當然指的就是悅菱了。水木雅一定會聽懂他說的什麽,不過水木罡和水木芳卻一定會以為他在說姍姍了。

水木雅在電話那邊抽泣著:“沒有……我們走散了,她被一群壞人帶走了,那個姍姍還想冒充我的女兒……小堂,你知不知道她是假的?”

“我……”水木華堂原本是個說謊從不停頓的人,可是問他這話的人是水木雅,他不由得遲疑了一秒。然這一秒,立刻引起了對麵水木罡的懷疑。老爺子的眉頭皺了起來。

水木華堂隨即答道:“姨媽說了,我就知道了。姨媽還是快點回來吧,要不然告訴我你所在的地點,小堂馬上來接你。”

他看到對麵的水木罡讚許地點了點頭。心裏鬆了口氣,心想總算把這一遭敷衍了過去。

原本,水木華堂從不怕說謊,但惟獨麵對水木雅的時候,他會有種不由而然的負罪感。

雅對於他,是從來沒有過心機,甚至沒有過母親水木芳所有的那種“期望”的。她更像是一個真正的母親,愛他、疼他、體諒他。

水木華堂麵對世人再是心機算計,手段毒辣,隻要麵對水木雅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放下所有的手腕。雅是一個水晶一樣透明的人,他不忍心騙她,也害怕騙她。

水木雅卻拒絕了水木華堂:“不用小堂來了,我要找到寶寶。然後才能回來。”

“姨媽在哪裏,先告訴我好嗎?”水木華堂哄著水木雅,“小堂過來和你一起找好不好?”

電話那邊,水木雅正要說什麽,突然“啊”的驚叫了一聲。

水木華堂聽到電話裏傳來嘭咚一聲響,好像是手機落在了地上的聲音。他心一緊,忙喊道:“姨媽?姨媽怎麽了?”

可是電話那邊一點聲音也沒有,緊接著哢嚓一聲,電話斷了。

水木華堂謔的一下站了起來。

“怎麽了?”他的臉『色』讓老爺子和水木芳都有些吃驚,老爺子更是目光頓時變深了。

水木華堂隻覺得全身的『毛』孔在擴張,手心裏涔涔地滲出汗來。從水木雅那種極其驚恐的叫聲中,他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

“姨媽……姨媽……”他瞬間覺得呼吸都困難了,說話也幾乎說不清了,“姨媽在海邊……”剛剛通話的時候,他分明聽到那邊傳來海浪的聲音。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抓起外套,衝了出去。

“跟著他!”老爺子急忙吩咐徐管家,“多派些人!”

F城的海崖上。

水木雅正斜躺在奧凸不平的崖石上。

手機掉落在原處,已經被碾壓過來的車輪壓碎了。

剛才,就在她正在和水木華堂通話的時候,一輛沙地越野車撞了過來,瞬間將她撞飛。

這是一處較高的海崖,水木雅打著電話,不知不覺順著路走到了岩石之上。這上麵很開闊,可以容得下兩輛車通行。

地麵被海風風化,滿是尖銳的奧凸石塊。

可是李姍姍還是開著車衝了上來。

剛才,她離開後,就急忙去開了這輛車過來,順著水木雅走的方向開過來。一路上,她的心裏還在不斷的鬥爭著,不知道過會兒見了水木雅,到底要怎麽辦。

可是當她看到水木雅正在打著電話時,李姍姍頓時慌『亂』了。

水木雅在打電話?她在和誰打?又說了些什麽?會不會把有關她的事情全都說出去了?

她嚇得手足冰冷,一時顧不上其它,把油門踩到了底,向著水木雅撞了過去。

水木雅啊的慘叫了一聲,整個人飛了出去。手機落在地上,立刻被李姍姍開著車子壓碎了。

此刻,她躺在地上,隻覺得心髒被人捏住了一般難受,咳嗽了幾聲,鮮血從嘴角流了出來。她抬起頭,看到了此刻眼前的那輛車。

車子裏坐著的,正是那個冒牌貨,李姍姍。

水木雅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在碎掉,可她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她直不起身子,可眼中銳利的光卻穿過汽車的擋風玻璃,直『射』到李姍姍的臉上。

“你要殺我……”她說完這句話,又咳出血來,“你……怕我揭穿你……”

此時,水木雅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撞擊,神智反而恢複了清醒。

不僅如此,十八年來,她的頭腦從未如此清醒過。

許多前塵往事,一一在她的腦海之中回放……從當年從牛津回到C市,再到後來和瑜凱奇私奔,再到後來被抓回去,意外懷孕,懷胎十月生下寶寶,再到寶寶出事,自己瘋掉,成天抱著一個布娃娃……

後來,這個姍姍來到水木家,戴著那條項鏈,謊稱是她的女兒。

她意外離家,第一次和長大後且受傷的寶寶重逢,卻又失之交臂。

想到這裏,水木雅突然明白了所有的事,她指著李姍姍:“你,是你害了我的女兒,然後搶走她的項鏈,到水木家來冒充她的,對不對?”

她的聲音傳到李姍姍的耳中,立刻令她慌『亂』不已。

不好了,水木雅已經重新恢複了神智,並且,她好像什麽都知道了。不行了,她已經別無選擇了。

水木家的榮華富貴,是那麽的誘人。

更何況,如果她的身份被揭穿,那麽她一定會被送到監獄裏去的。

不,她是水木家的千金,不可能再把這個位置讓給別的人,尤其是讓給悅菱!

李姍姍心一橫,又一踩油門,狠狠地朝水木雅撞了過去。

“媽媽,對不起了!”她大叫著,流下了虛偽的眼淚。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殺人了。

第一次,是殺自己的母親,第二次,還是殺自己的母親。

她的腦海裏,浮現了水木雅溫柔的笑容,她曾經親昵的喚著她的名字,抱著她,給予她全部的愛。

可是,可是為什麽……媽媽你要恢複神智呢?為什麽你要認出我不是你的女兒呢?

為什麽要『逼』我殺你呢?

媽媽,我最好的媽媽,最喜歡的媽媽,對不起了……媽媽……如果你隻想做悅菱的媽媽,那我隻好把油門踩到底,隻好……送你去死了!

轟的一聲巨響,一個巨浪打在岩石上,再度擊得粉身碎骨。

悅菱渾身一顫,抬起頭來。

耳邊是小麥尖利的哭聲。

“怎麽了?”她急忙撐起身子,“小麥怎麽了?”

方才,醫生為小麥做檢查,她則靠在醫院的椅子上,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一個接一個的巨浪打過來,要把她埋葬,她的耳邊,是一個女人淒然的哭聲。

“寶寶……寶寶你在哪裏……媽媽找你找得好苦……寶寶……”

她覺得渾身冰冷,呼吸難受,最後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病房裏傳來小麥的哭聲,而她發現自己正對著一個空調出風口,裏麵強勁的冷風吹過來。

原來夢裏女人的哭聲是小麥在哭啊,海水的冰涼也是空調吹冷風導致的。

她『揉』了『揉』睡麻的腿,走進了病房,隻見好幾個護士連同瑜顏墨都一起按著小麥,不準他『亂』動。

“怎麽了?”悅菱見狀,大吃一驚。

瑜顏墨抬眼看了她一下,手依然按著小麥的肩膀,防止他『亂』動。

另一位按著小麥腿的護士對悅菱解釋道:“你家寶寶不肯打點滴,我們隻有按著他。”

小麥哭得聲嘶力竭地,同時被幾個人按著,還力圖掙紮。

“小麥乖,”悅菱急忙上前去,想要撫『摸』他的額頭。無奈同時幾個護士,把小麥圍得水泄不通。她隻有隔著他們安撫他,“小麥說過不怕針的啊,小麥乖,紮一下針針,立刻就不生病了哦。”

小麥聽到悅菱的聲音,哭得更大聲了:“媽咪……媽咪……”

“小麥說過很勇敢的啊。”悅菱聽到他這樣淒慘的哭叫,心都要碎了。

“小麥勇敢……”小麥邊哭著,“小麥沒有怕……”

他這麽“自欺欺人”的表現,讓瑜顏墨都忍不住笑起來。

護士長總算把針紮到了小麥的手背上,順帶綁了一個小盒子在他的手心裏,防止他捏拳頭。

“好了好了,小寶寶不動了。”護士長安慰著小麥,“已經好了,好了不疼了。”

其他護士們也都相繼鬆了口氣。

這個小『奶』包,看起來很聽話又可愛,可是說到紮針,卻這麽固執又蠻橫,四個護士連同他的爸比都按不住。

護士們想到這裏,不約而同都看了一眼正在給小麥擦拭汗水的瑜顏墨,心裏都巴不得自己變成小『奶』爸,可是在這麽俊美的男子手下得到安撫。

正在這時,悅菱走進來安慰小麥。

幾名護士離開的同時心裏對悅菱都是羨慕。

這女人命真好,能找到這麽一個關心孩子又顏值爆表的好老公。

“對不起,我睡著了。”悅菱對瑜顏墨和小麥一起道歉,低頭下去,卻看到小麥居然已經也睡著了。

悅菱忍不住一笑:“他肯定累壞了。”

小麥和護士阿姨們做鬥爭,終於結束,立刻累得睡著了。

“急『性』肺炎。”瑜顏墨不等悅菱詢問,就向她匯報,“醫生說是肺部嗆了海水引起的發炎。”

悅菱低下頭:“都怪我,是我沒看好他。”

小麥上午跌倒在海水裏,肯定是這原因導致肺炎的。

誰知道瑜顏墨安慰她:“不怪你,我給柳清葉打過電話了。”說到這裏,他稍微遲疑了一下,“他說,小麥有肺炎史,肺部功能不太好,讓我們以後多注意。”

“肺炎史?”悅菱驚問道,“為什麽我不知道?”

小麥從到孤兒院開始,就是她帶的,有個小傷小感冒什麽的,悅菱都很清楚,可是從沒得過肺炎啊。

瑜顏墨見她疑問的模樣,眸光動了動,最終冷聲道:“大約是孤兒院火災的時候,嗆過濃煙吧。”

當時柳清葉到邊境找悅菱的時候,曾經救治過小麥,因而對這件事很清楚,也告知了瑜顏墨。

悅菱聽瑜顏墨說得有理有據,也沒有再深究下去。隻是把擔憂的目光投向了小麥。

小麥睡得很不安穩,時不時就會驚醒大哭。

這時候,瑜顏墨就要把他抱起來安撫他。來來回回的折騰個不停,小寶寶用的針管特別細,點滴流得非常慢,肺炎用的『藥』又相對要多一些。一直到天『色』暗下來,幾瓶『液』也沒有輸完。

這中間,小麥噓噓,喝水和哭鬧,都是瑜顏墨親手料理。

悅菱最多隻能在一旁提一下吊瓶。

“謝謝你。”等到小麥又張著小嘴睡著了,悅菱把頭靠到了瑜顏墨的肩膀上。

“怎麽個謝法?”他的手『摸』到她的手背上。

悅菱撲哧一聲笑起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沒開玩笑。”瑜顏墨的語氣中,連些許的調侃都沒有,他的麵『色』,和往常一樣,如一塊冰冷的寒玉,“你本來就不該謝我。我照顧自己的孩子,如果還需要有人來謝,是不是顯得很可笑。”

悅菱聽到他這樣的說法,心裏暖暖的。

“我說謝謝,是因為不知道拿什麽言語,表達我心中對你的……對你的……”她說到最後,臉微微紅了,溫順地垂下眼去。

“言語不能表達的話,就用行動表達吧。”瑜顏墨悄聲在她耳邊低語。

悅菱假裝惱怒,可臉上嬌羞的酡紅出賣了她:“小麥都生病了,你還有這些心思!”

瑜顏墨抓住了她打下來的手,他鄙視地睨著她:“菱小姐的心思才有問題吧?你知道我說的行動是什麽?”

“是什麽?”悅菱不相信地哼了一聲。

瑜顏墨抓著她的手,放到嘴上親了一下。

“無論什麽原因,不能離開我。”

“又來啦,”悅菱不耐煩地縮回手,“總說這些沒用的東西,我都聽厭啦。”

瑜顏墨有些強硬地把她的手抓回來,聲音裏帶著冷意:“我還沒說完。”

“說啊。”菱小姐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瑜顏墨放慢了語速,一字一頓地:“哪怕,我是你弑父殺母的仇人,也決不允許離開。”

悅菱聽到他這句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你……”

“什麽?”瑜顏墨打斷了她。

悅菱仔細地端詳著他的表情。隻見他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和從前一樣,隻有冰冷的光澤。他的眉依然是坦率地直,鼻梁英挺,緊抿的唇,和第一次見麵一般,顯示出他的堅毅和磊落。

悅菱卻心胡『亂』的跳了兩下。

瑜顏墨說什麽弑父殺母的仇人,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悅菱回答他,也隻能這樣回答。

瑜顏墨抓著她的手突然一緊,捏的她幾乎呼疼。

“我要你發誓,”他在她耳邊咬牙,“發誓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我,哪怕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沒想到聽到他說得這麽極端,悅菱卻柔和的一笑:“嗯,你十惡不赦我也喜歡。”她重新把頭靠在瑜顏墨的肩上,“我才不會管其他的,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瑜顏墨聽到她的話,手掌細細摩挲著她的手指,也不禁暖意的一笑。

小麥又在噩夢中驚醒,哇哇大哭起來。

瑜顏墨急忙去安撫他。

“今晚輸完這瓶『液』,我們就連夜回去吧。”瑜顏墨抱著小麥,對悅菱說。

“噢,好的。”悅菱這才想起京對自己說的話,“我們是應該回去才好。京說子規可能就在F城呢。”

她以為她說出這句話,瑜顏墨會稍微『露』出一點驚訝的表情,沒想到他連嗯都回她一下,仿佛她說的事他全都知道了一樣。

悅菱悻悻地絞了一下手。

每次說到這些事,瑜顏墨就『露』出一副不想交談的表情。難道說,她真的就那麽配不上和他討論這些重要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