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我要勇敢的,守護我的愛人

從拉斐爾去夔龍湖的路上,柳清葉仔細聽了水木華堂對於水木芳和水木罡中毒症狀的描述。

“是很明顯的鵝膏毒素中毒症狀啊,”他還沒聽完就下了結論,“這個是很好診斷的,但是很容易被患者和醫療人員忽視是真的。”

柳清葉的很好診斷,說得真是太輕鬆了。

實際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鵝膏毒素中毒都會在毒發初期,因為醫務人員缺少經驗或疏忽而沒有被診斷出來。

柳清葉所謂的很好診斷,隻是針對他個人而言。

鵝膏毒素是一種劇毒,最早是在劇毒蘑菇中被提取出來的。它是世界上最烈性的毒藥之一,其毒性甚至強於毒鼠強。

但與毒鼠強不同的是,毒鼠強會在很短的時間裏作用於人體,但鵝膏毒素卻會在食用者中毒後起碼半天時間內沒有任何的反應,麻痹中毒者,直到進入中毒者的胃腸道。

那時候,中毒者會出現腹瀉和嘔吐,水木罡比水木芳幸運,他每天有定時的細致檢查,他嘔吐發生比水木芳要早,醫生立即對他進行了全麵檢查,並且做了中毒測試。

而水木芳平時不怎麽和水木罡接觸,病發的時候,她隻當做是普通的吃壞了肚子,找了個家庭醫生給她開了點藥。

水木罡的醫療團隊是不和普通的家庭醫生共享信息的,因而水木芳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期。

等她腹瀉好了以後,毒素已經潛藏到了她的內髒,可是這時候,她卻進入了鵝膏毒素最神奇的假愈期。

所謂假愈期,就是看起來像是好了一樣,所有腹痛腹瀉嘔吐症狀全都消失了。

等到又過了一天,家裏的傭人發現水木芳不對勁的時候,她已經性命垂危了。

鵝膏毒素已經破壞了她的肝髒並引起了髒器衰竭,醫生們趕了過來,也把水木華堂叫了過去,通知他極有可能要為母親做換肝手術,需要他的肝髒作為供體。

可是,手術還沒有開始準備,水木芳已經喪命。

這個過程,水木華堂是一直是親眼目睹的,對於他的震撼不可說不大。

這時候醫生過來告知他,水木罡的情況也十分不好,本身腫瘤的負擔已經很大,又加上了中毒,鵝膏毒素本身就基本沒有任何的解藥,隻能用過物理式排毒以及精心的護理來維係生命。

水木罡因而一直處在病危之中,並且極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喪命。

老爺子見到了水木華堂,忙拉住他的手,親口囑咐他,一定要盡快把悅菱叫回來,他有話要親口對她說。

因而水木華堂這才趕忙到醫院來通知悅菱。

他也知道悅菱此次回夔龍湖凶多吉少,坦白說,自從王媽被叫來詢問十八年前的事卻在水木家中毒死了之後,他就一直都在懷疑自己的母親。

可是經過多方查證,水木芳都沒有任何的證據以及把柄給人查得到。

水木華堂覺得既然自己都在查母親,老爺子也一定在查,如果老爺子真的查得到什麽證據,一定不會放過母親。

不過,事情的變化在於上一次老爺子見了悅菱之後。

水木華堂記得很清楚,他聽聞老爺子半夜突襲悅菱的病房,原來是老爺子終於得知瑜顏墨和悅菱早已經偷偷和好,專程去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等他半夜趕回夔龍湖的時候,果真看到老爺子怒氣衝衝地回了家。

水木華堂以為依老爺子的脾氣,一定會首當其衝把他怒訓一頓,罵他隱瞞事實,和著悅菱欺騙他。

沒想到老爺子第一件事,卻是把母親水木芳叫了起來,並且叫到了自己的書房談話。

父女倆一談就談到了第二天中午。

水木華堂也在外麵守到了中午,他親眼見到母親雙眼通紅的從書房裏出來。他上前詢問,可是母親說自己十分疲憊,需要休息,避開了他。

而水木罡大概因為這一晚耗盡了精力,身體狀況也直線下降,進了特別觀護室,足足呆了兩三天才出來。

他出來之後,又找水木芳談過一次話,水木華堂從那以後,就沒有再離開過夔龍湖,因此對這之後的事情都十分清楚。

直到水木芳和水木罡雙雙中毒的那一天,他因為公司有事而離開過一個白天。

回來的時候水木芳和老爺子的毒都沒有發作,他也沒有察覺任何的異樣。這之後他聽聞老爺子又進了特別護理室,他想著老爺子三天兩頭進去,也沒多想。更沒把母親的腹瀉和老爺子這次進去聯想到一起。

現在回想起來,下毒的人用心極其險惡。

鵝膏毒素發作一般在六個小時之後,這期間已經足夠他洗清所有的罪證和毒源,而發作之後類似霍亂痢疾的症狀,又會讓醫生誤診。除非是水木罡那種每天都在做各種檢查,又具備精良醫療團隊的人,常人隻有慢慢等死。

最讓水木華堂驚心的是,他一直以為,水木家再有什麽危險,也沒人能夠動得到外公分毫。

在他心中,老爺子是神一樣的存在,他恨他,怕他,但是同時敬畏和崇拜他。

凶手這一擊,又狠又準,幾乎在同時擊垮了水木華堂的心理防線。

“妹妹不用怕,”此時,他見到悅菱憂愁的模樣,細心地握著她冰冷的手,“不管無論如何,隻要表哥在你身邊,沒有人可以動你。”

悅菱勉強點了點頭,瑜顏墨的電話依然打不通,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麽了,小麥的早教上完沒有,他出來以後知道自己回夔龍湖了,會不會大發雷霆。

可是外公的情況,容不得她多想。

她又想到了京臨走時的囑咐,千萬不可以離開醫院……

我也不想做一個不聽話的公主,悅菱的指甲掐得自己掌心泛白,可是,我什麽樣的辦法……眼睜睜的看著外公死去,最後的遺願不能實現,也不能見他最後一麵嗎?

柳清葉也在一旁安慰著她:“你放心,你外公那邊設備人員精良,如果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地方,我會盡力的。”

“醫生舅舅有解藥嗎?”悅菱淚眼婆娑地看著柳清葉。

柳清葉遲疑了一下:“我倒是有促進細胞分裂,增強rna聚合酶功能的藥物,不過……你懂的,我的藥副作用很大,不知道你外公受不受得住……”

“舅舅你救一下我外公,求你了。”悅菱聽不懂那些專業術語,她隻知道柳清葉可能有能救外公的藥,像抓住救命稻草那般,急忙抓住了他。

“救,救,”柳清葉忙不停點頭,“我一定盡全力。”

可以解除鵝膏毒素的藥物,說實話一直也是柳清葉實驗室裏的一個課題,但也是他一直沒有攻克的難題。排除人體或者實驗體的個人因素,他初步研製出的藥物倒是很容易改寫鵝膏毒素的分子結構,但是一用在實驗體上麵,則會有其他各種幹擾因素,無法排除掉。

現在隻能祈禱水木罡的髒器沒有被損壞掉了,如果是那樣的話,他還有把握可以救他。

如果肝髒有一點點損壞,也隻有等死了……

悅菱懷著孩子,根本不可能移植肝髒給水木罡,而且就算能移植,以水木罡的身體狀況,也承受不住這麽大的手術。

一旦麻醉,他就可能再也醒不來了。

想到可能有的情況,柳清葉的手心也滲出了汗。

瑜顏墨和小麥身死未卜,水木罡命懸一線,悅菱極有可能在多方麵刺激下早產……柳清葉覺得此時此刻簡直是他人生所麵臨過的最大挑戰。

他是帶了一車人和設備還有藥物來的,治療水木罡事小,隨時準備為悅菱接生才是真的。

車隊安然駛入了水木家。

水木華堂和柳清葉還有琳達一同攙扶著悅菱去見老爺子。

老爺子此時躺在特別護理病房裏,全身都插滿了管子,出氣多,進氣少。

柳清葉一進去,就和老爺子的主治醫師進行了交談,並且看了所有拍的片子。悅菱則撲在了水木罡的麵前,看著他蠟黃的臉,淒苦地叫了一聲:“外公——”

聽到悅菱的叫聲,水木罡眼皮動了動。

水木華堂見狀忙俯身上前:“外公,悅菱過來了。你有什麽話要對她說的,就快說吧。”

水木罡艱難地抬起手,動了一下。

水木華堂會意,忙把他搖起來了一點。

悅菱抱住了水木罡枯瘦的身軀,哭道:“外公,悅菱來了,悅菱對不起你……”

水木罡又揮了一下手指,深吸一口氣,水木華堂便對悅菱說:“外公有話想單獨對你說,我和醫生們先出去了。”

柳清葉聽到這個話,走過來手指搭在水木罡的手腕上片刻,這才放手,對悅菱道:“悅菱,你好好陪陪你外公,我們先出去了。”

悅菱隻好點點頭,看著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水木罡見房間裏沒人了,又招了招手,示意悅菱挨自己近一點。

悅菱忙靠近了他,耳朵就靠在了他的嘴旁。

她聽到水木罡在用微弱的聲音說:“來……悅菱,我告訴你,我們水木家所有的秘密和財產……在哪裏……”

悅菱哭道:“外公你快別說了,悅菱不要什麽財產,也不想知道什麽秘密,悅菱隻想外公健康的活著……”

水木罡喘著氣:“聽……話……”

“好好,我聽話,”悅菱忙擦拭著淚水,現在,她真是一點也不敢忤逆水木罡,“悅菱永遠都聽外公的話。”

現在,哪怕是讓她真正和瑜顏墨分手,來換取外公的生命,她也是會同意的。

這位老人,不論他年輕時再強大,再彪悍,但現在他隻是一個疼愛外孫女的,燈盡油枯的老人而已。

水木罡握著悅菱的手,仿佛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乖孫女兒……”他喚她,“你和瑜……”

“外公不要說了!”悅菱聽到他可能要提到瑜家或者瑜顏墨,忙哭著打斷他道,“我聽外公的話,和瑜顏墨分手就是了,我再也不見他,也不要孩子,我隻要外公好好的……”

“不……”水木罡意外地吐出了這個字,他胸口急劇地起伏了一陣子,悅菱忙給他撫順著,他這才緩過來,說道,“我……本來想你平安……我想你從小不在我、不在你媽媽身邊……你弱小、不強大……你不能去對抗……但是,乖孫女兒……你比我……想像得要強……”

悅菱拚命搖著頭,眼淚不停滴落。

她想說她一點也不強,相反她還很過分,外公身體已經這樣,她卻和他吵架,和他爭,而不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水木罡的手又搭在悅菱的手上,重重地:“聽著,乖孫女兒……敵人,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你要去戰鬥……幹掉他們,幹掉他們所有人,你就可以……和你的丈夫、孩子……幸福的在一起……”

他伸手,按住了悅菱的頭,用最後一點力氣,把她的耳朵按到了自己的嘴邊,用悅菱都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對她說了一長段話。

悅菱的眼睛裏亮了亮,隨即有些驚異地看著水木罡。外公的話很難理解,也很難聽清,但她居然全聽懂了。

水木罡看到悅菱明了的眼神,他緩緩點了點頭。

然後……釋然地閉上了眼睛。

“外公!外公!”悅菱見水木罡閉眼,嚇得大叫起來。

守在門外的柳清葉和水木華堂等人聽到,急忙破門而入。

“舅舅,外公他……你看看他……”悅菱驚慌失措地哭著。

“堂少你把悅菱帶出去,”柳清葉見狀,忙利索地吩咐道,“我這邊馬上協助實施搶救,你安撫著她,不要讓她過分激動。”

說罷,他又將手按在了悅菱的肚子上,輕輕撫摸了一下,雙眼沉著有力的看著悅菱,直看到她的心裏去。

“看著我,悅菱,”柳清葉知道,這種時候要對悅菱實施催眠是不恰當的,但是他要最大程度的保障她和寶寶的安危,他帶著魔力的聲音,傳入了悅菱的耳朵,“你會在預產期到來的時候,生下寶寶,你會承受住任何的打擊,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為了你,為了寶寶,你要勇敢。”

悅菱的雙眼在柳清葉的催眠之下呈現了一層迷霧:“我會生下寶寶……我會控製住自己……”她重複著柳清葉的話,“我會勇敢,我會勇敢……”

末了,她的眼神堅定起來。

“我會勇敢的。”

“好的,加油!”柳清葉握了一下拳。

水木華堂隨即把悅菱扶了出去。

“小堂,我會勇敢的。”直到出了緊急救護室,悅菱依然抬頭看著水木華堂,語氣無比堅定地說道。

“好的,寶寶,我們都要勇敢。”水木華堂不由握住了悅菱的手。

這一刻,他們又回複到了過往的稱呼。

隻因為這時候,他們都需要彼此心靈上的依靠和慰藉。

兩人靜靜地靠在救護室外的凳子上,像一對真正為親人祈禱的兄妹那般,親密無間地靠著對方。

悅菱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覺得奇怪,自己現在不心慌了,也不害怕了。她突然能感受到自己,以及自己的寶寶在腹中給予她無窮的力量。

她奇怪為什麽從前自己沒有發現這種力量。

從前她總是太優柔寡斷,太過軟弱妥協,給自己也給別人造成了無數的傷害,可是現在她突然醒悟了過來。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前路和方向是什麽。

外公也是希望自己幸福的,他從前要自己和瑜顏墨斷絕關係,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現在更為了保護她,而把家族的武器交到了她的手中,

她要成為一個女戰士,她要拿起護衛自己,護衛自己所愛的人,護衛自己祖上榮光的利劍。

她又給瑜顏墨打了電話,依然是不在服務區。

她想了想,突然做了一個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的舉動。她把手機關機,把卡從手機裏取了出來。

做這樣的事,她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但是水木華堂看到,卻是頗為擔憂的看了她一眼。

方才,在病房裏的時候,悅菱表現得還十分脆弱,可是柳清葉對她說了那番話之後,她卻突然好像變了一個人的似的。

現在,她還把可以和瑜顏墨通話的手機卡取了出來。

這舉動不得不說十分的怪異。

“表哥,”悅菱發現了他注視自己的目光,但沒有像從前那樣回避,她看著水木華堂,“如果外公就這樣走了,你會支持我掌管整個家族的一切嗎?”

水木華堂愣了愣,隨即目光卻沉定下來,他的眼中,似閃著堅韌的信念,直直地與悅菱對視:“我會。隻要你需要我。”

“我需要你。”悅菱緊握著水木華堂的手,“我很多東西都不懂,需要表哥幫助我去懂,去學。我有很強大的敵人,我要一一去擊潰他們。我還要保護我的家人,保護這個家族不被侵犯。這些都需要表哥幫助我。”

“我會的。”水木華堂也緊握著悅菱的手,“你的事業,就是我的事業。你的家族,就是我的家族。而你的敵人,也是我必須要弑殺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切,我的一切也都是屬於你的。”

“謝謝表哥。”悅菱和他額頭抵著額頭,他們幾乎在同一時刻留下了一滴淚,“謝謝……”

水木罡還在進行搶救,足足三個小時,柳清葉和醫生們,沒有一個出來的。

水木華堂給悅菱帶來了食物,他們坐在一起簡單吃了一點。

“我讓人試過,沒有問題。”吃之前他對悅菱說道。

“我對表哥放心的。”悅菱微笑著回答他。

她說完,又把目光投向了急救室……

……

“水木家出事了!”京剛剛走進房間,十姬就急忙撲了過來,“子規剪除自己的羽翼,殺了水木芳,因為水木罡已經查到了她,所以她連同水木罡也一起下了手。”

京聽到十姬的話,腳步停了停,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波瀾,隻是淡淡地對十姬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才來通知我。”

“我也是才知道的,”十姬著急地說,“我才剛剛取得她的信任,很多事情她也還是會避開我。”

京默不作聲。

十姬的話沒有什麽漏洞。

子規是個戒心非常強的人,做事沉穩又狠辣,女人能做到這份上,確實也讓人不得不服。難怪那個男人,這麽多年,都如此器重她。

不過她敢對水木罡下手,還是讓京心裏暗暗吃了一驚。

要知道,水木罡如果出事,她想要再瞞天過海,就沒那麽容易了。

京想了想,撥通了一個電話,他問電話那頭道:“悅菱那邊呢,有沒有什麽消息?”

電話那邊的人立即向他匯報道:“水木罡現在情況很危機,悅菱已經回水木家,現在應該正守在他的病房外。”

“什麽?”京的聲音變了變,瞳孔一縮。

悅菱回了夔龍湖!

她竟然沒聽他的話,最終還是離開了安全的壁壘。

“瑜顏墨在不在她身邊?”京立即問道。他是剛剛處理完電鰻方麵的事,才回到c市,沒想到一回來就聽到這麽大的消息。他奇怪為什麽在此之前都沒人告訴他。

“瑜顏墨不在她身邊,他帶孩子去早教,那裏發生了爆炸,現在還沒有確認他的情況。不過水木華堂應該陪伴在悅菱身邊。”那邊向京匯報道。

“我馬上要去夔龍湖一趟,”京已經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馬不停蹄地往外走,“你回子規身邊去,有任何情況,立即通知我。”

可是,他剛剛邁出步子,腹中突然傳來一陣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