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你就是凶手
密道之中依然和從前沒什麽區別。黑暗、狹隘、通風很差。
因為聽藍啟瞳說過,密道的圖紙在戰爭時已經毀掉了,所以悅菱並不擔心有人能跟上來。
隻是這樣行進了一會兒,她就要停下來休息。
絕隕在外麵的感知能力很差,可是在密道裏卻要好很多,聽到悅菱說累了,邊也停了下來,靠到她身邊,還頗有些依戀地依偎著她。
悅菱覺得這一點很奇怪。
她又嚐試著和絕隕溝通,發現他雖然沒有說話,肢體語言卻比從前豐富了一些,會跟隨她的話語看她甚至輕微地點頭。
悅菱猜想,或許這密道,就和絕隕的內心和思維一樣,是複雜、黑暗、狹隘、和外界無法溝通的。
到達了這裏,猶如到達了他的內心世界,這就是為什麽他會在這裏出現比外麵更多的反應,也能稍微理解到她的語言的原因。
然而,這樣的壞處是,他內心有些原始的能量也會浮上來。
比如平時他似乎也對悅菱沒有什麽明顯的表現,雖然總喜歡抱著他,可是到了這裏,他卻仿佛對她的渴望很強烈似的。
悅菱也沒有什麽高招來麵對他這樣的狀況,在她的眼中,絕隕始終還是一個孩子,她隻能連哄帶騙的。幸好的是,在這裏,絕隕也能看出來她的不愉快和拒絕,他雖然表現得有些委屈和不解,但還是沒有強迫她什麽。
隻是在被她嗬斥之後,會埋著頭默默地繼續往前趕路。
那種一語不發受傷的模樣,讓悅菱總覺得自己幹了什麽屠害幼小心靈的錯事。
悅菱也不知道絕隕會把她帶到哪裏去,她最擔心的是,他帶她繞了一大圈,最終還是回到常家的莊園裏。
啟瞳精心給她準備了一些東西。
食物的話,是壓縮餅幹,水是裝在軍用水壺裏的。看樣子果然隻夠她的份。
除了食物之外,還有一把電筒,是可以戴在頭上的那種,有一把瑞士軍刀,還有一把匕首,悅菱取出來,那鋒利和帶刺的尖刃嚇了她一條。有一隻電子手表,估計是防水的,不僅可以看時間,還有看東南西北的坐標以及看氣壓的功能。剩下的就是那種一次性的照明折子。
這些行頭加在一起,還是有些重的。但她還是負擔得起。
悅菱不敢隨便用,小心地背著,跟在絕隕的後麵。
她暫時是不怕跟丟的,因為絕隕前行一會兒,就會停下來,看看悅菱還在不在。他對她心裏的渴望想要一時半會兒壓下去,顯然是有些困難的。雖然總是換來一頓當頭棒喝,但絕隕也隻有暫時委屈一下,隔了一會兒又好了傷疤忘了痛地回過身來。
兩人走走停停,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通道越來越低矮,悅菱又隻能俯下身子。
因為是黑暗中,所以方位感和上下感都很差,有時候悅菱感覺自己在爬坡,結果打開電筒卻發現自己居然在下坡。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在往下滑,結果是平路。
有一段路她奢侈了一把,一直開著電筒,結果發現沿路到處都是岔路和洞口。可是絕隕好像知道路一般,看也不看地路過,遇到轉彎的時候,也毫不猶豫。熟悉得就像自己家裏一樣。
悅菱明白絕隕的大腦構造完全與普通人不同。
普通人開發了的區域他完全沒有開發,但是普通人無法涉及的大腦區域,他卻達到了百分百的開發。
悅菱看著時間,他們從昨夜裏十點爬到了第二天早上六點。
悅菱實在是累壞了,提議休息一下。
她拿出了水和食物,問絕隕要不要吃。絕隕沒有點頭或者搖頭,但是悅菱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不需要。
反而,在悅菱吃東西的時候,他又靠上來,不但緊緊抱著她,還去咬她的肩膀。
悅菱知道他想幹什麽,但是由於通道太過狹隘,他想要壓住她或者麵對麵地抱著她都是如此的困難,所以隻有從側麵摟著她,幾乎算不上碰到她了。
這一次,他咬得也不重,隻是仿佛她肩膀被毒蛇咬傷,需要他為她把毒血吸出來一般。
悅菱吃了東西就犯困,見這個地方絕隕也不能怎麽樣,迷迷糊糊地,就跌入了夢裏。
睡夢中,她好像聽到了兩個女人交談的聲音,其中一個非常熟悉,而另一個十分尖銳。
“媽媽……”悅菱在迷夢中喃喃地叫著。
隻聽那個和雅很像的聲音在笑著:“想不到吧,我女兒都二十多歲了,我孫子也有三歲了。我最終還是受上天眷顧的。就算受了苦又怎麽樣?是我的終歸是我的。而不像你,受了苦,最終隻能更苦。”
然後她聽到一個發狂的女人的聲音在尖叫著,說她一刻也等不了,要折磨雅,殺了雅,看著雅痛苦向她求饒。
雅的聲音在說,死也不求饒,她越是折磨她,她越會笑得開心,讓她要不要試試。
可是雅的話還沒說完,就驚叫了一聲。
悅菱瞬間就醒了過來。
“媽媽!”這一刻,她大叫起來,渾身是汗。
靠著她一起睡的絕隕也抬起了頭。
悅菱看著四周,黑洞洞的,靜悄悄的,哪裏有水木雅的聲音。她打開手電筒,這裏果然還是密道裏。
可是,這個夢是如此的真實,好像真的發生了一樣。
她小聲地問絕隕:“你聽到了什麽嗎?”
絕隕一動不動地看著悅菱,那模樣很無辜。不過,他的眼神倒是清晰了很多,裏麵對於她那方麵的渴望減少了許多。
悅菱便失望地放下了手電。
絕隕見狀,便轉過身子,準備繼續路程。
悅菱猜了一下時間,上次從琉科的莊園過來,是從晚上到晚上,將近24個小時。兩個莊園雖然說隔得近,但是莊園卻都出奇的大,從琉科這邊,根本都看不到對麵莊園的房子。這密道當初設計的時候估計考慮到了幽會不會被人發現,所以挖的彎彎曲曲,那莊園之間的距離又是加大了一倍。
所以,他們的路程,才剛剛開始了一半呢。
兩人剛剛行進了兩步,突然間,一串明白無誤地笑聲從頭頂上傳來。
“哈哈哈哈……”這個笑聲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爽朗,“我是不是笑得很開心?有本事你再割一刀啊?”
悅菱一聽到這聲音,心都揪緊了。
沒有錯,一點都沒錯,這聲音就是水木雅的。
正從她的頭頂傳來。
“絕隕!”她一下子慌了神,媽媽怎麽會在上麵,媽媽也到了這裏嗎?聽她的聲音,是她遇到了什麽傷害嗎?
聽到悅菱的呼喊,絕隕原本悶著頭往前走著,突然頓住了腳步。
他回過頭來,悅菱已經折了一個火折子,照亮了密道。
“絕隕,我要出去,就在這裏出去。這裏有出口嗎?”悅菱拉著絕隕的手,用一種請求和命令的口吻對他說道。
絕隕怔怔地看了悅菱兩眼,然後轉過身,繼續往前方走去。
“絕隕,絕隕你站住……”悅菱急忙想拉住他。
可是絕隕就仿佛沒有聽懂她說什麽似的,直悶著頭往前走。
“絕隕,絕隕求求你了,求求你聽懂我說什麽。”悅菱心中慌亂,她想要上前去拉住絕隕,可惜密道狹隘,她勉勉強強,也隻能跟上他的腳步。
絕隕走到前麵一個拐角,然後轉進去。
悅菱忙跟上去,一邊跟著,還一邊乞求著,希望自己的話絕隕能聽懂,因為方才,他們明明就在雅的正下方,可以清楚明白地聽到她的每一個字。
可是到了現在,雅的聲音已經遠去了。
絕隕隻顧悶著頭往前走,悅菱打著電筒跟在後麵,幾乎要哭起來。
然而,走了沒多久,她就沒說什麽了。
因為很明顯,現在有光亮,她能看得到,絕隕是在帶著她往上走。
很快,他們走到了一個盡頭。在一個台階上麵,絕隕仰著頭,看著上方那個方形的鐵門。悅菱明白了,這裏就是最近的出口。
絕隕並不是沒有聽懂她說什麽,他隻是沒有回答她而已,卻用最快的行動實現她的願望。
發覺自己錯怪了他,悅菱有些羞愧:“對不起絕隕,我不知道你聽懂了……”
絕隕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個金屬片,對著上方的鐵門鑰匙孔搗鼓了一陣子。
哢嗒一聲,鐵門打開了。然而後麵還有一層堅實的石板,悅菱正有些擔心,絕隕已經找到了機關所在,輕輕一推,轟隆一聲,石板推到了一邊。
絕隕第一個鑽了出去,悅菱也緊隨其後。
出去之後,她立即發現這裏是一個堆滿雜物的小房間,木箱,破爛的畫板,還有一些生鏽的燭台、落滿灰塵的椅子,亂七八糟地推在一起。
牆壁是很奇怪的圓弧形,堆砌整齊的牆磚的顏色告訴她,現在所在的這個建築物已經有很多年代了。
而房間的層高非常高,頂部有個小窗戶,透進來的光告訴悅菱,這是一個陰天。
前方有一個小木門,不等悅菱說什麽,絕隕已經上前去,主動搗鼓門鎖。
他對於解開任何複雜的機械有天生的興趣和能力。
沒有兩秒,這個木門也打開了,悅菱緊隨其後,走了出去。外麵是一條弧形的通道。
悅菱奇怪這裏是哪裏,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古堡一般,正疑惑著,就聽到右邊通道那頭傳來了一個女人瘋狂地聲音:“水木雅,你求不求我,你求不求!”
悅菱一聽到這個聲音,心就緊了起來。她來不及思考,搶在絕隕之前,衝了過去。
走廊的那邊有一道門,所有的聲音都是從裏麵傳出來的。
悅菱想也沒想,一下子推開了門:“媽媽!”
這是一個圓形的房間,空曠無比,頂上的小窗戶同樣透著光,在房間的正中,擺著一把椅子,椅子上被綁著的,不就是水木雅嗎?
聽到聲音,她轉過頭來,看到悅菱的那一刻,她眼中原本還流露著一絲痛苦,此刻卻閃耀出喜悅的光芒:“乖女兒!”
而站在水木雅對麵的那個女人,則是嚇了一大跳,手中的刀子叮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悅菱也看著她。
這一看,她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女人,不就是那天晚上那個停電的時候,神出鬼沒前來抓她手的人嗎?
那天晚上沒光,所以她根本沒看出她是男是女。
現在這房間裏光線也還充足,她一下子就看出來,她其實是一個女人,而不是黑暗中所瞥到的“男人相”。
隻是……悅菱會把她認成男人,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個女人,個子高高的,大概有一米七以上,瘦得來一把骨頭,身材根本沒有任何的起伏。她一張尖尖的臉,顴骨凸起,眼窩深陷,比藍啟瞳最糟糕時候的模樣還要可怕。
最讓人驚悚的是,她沒有頭發,整個頭上是光溜溜的。
非但如此,她露出的脖子上,還有一片片的紅斑,好像是過敏還是病毒糜爛。整個人,不像是鮮活的,反倒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幽靈一般。
她看到悅菱出現,嚇得刀子落在了地上,一步步往後退著:“鬼……鬼……”她的嘴裏喃喃著,“都是鬼,你們都是鬼……”
悅菱聽到她這樣瘋言瘋語,心中不忍。
明明她才像鬼,反倒說人家是鬼。
悅菱看到水木雅的手臂上有不少的血口子,想必是這個女人發怒的時候割的。她忙想上前去幫水木雅鬆綁。
“媽媽,你沒事吧?”她關切地問。
水木雅看到悅菱,再痛再難受也煙消雲散了,她輕鬆地偏了偏頭:“沒事沒事,一點小傷,隻要我的乖女兒沒事就好了。”
那女人見狀,連連後退,突然一個轉身,邁著啪啪的腳步跑了出去。
水木雅倒是沒被綁得多厲害,悅菱兩下就把她給鬆綁了。
雅剛剛獲得自由,抬起手來就給了悅菱頭上一下,打得她哎呦一聲。
“死丫頭!跑哪兒去了,害我擔心死了。”雅立著眉頭,表情稱得上是很凶了。
悅菱的眼角卻有些濕潤,她張了張口,正要說什麽。
腳步聲重新響起,那個跑走的女人又回來了。
這一次,她手裏拿了一把寬闊的斧子。
悅菱嚇了一跳:“你、你要幹什麽?”
沒想到雅眼裏沒有懼色,反倒是無比輕蔑:“梁琪,都是什麽年代了,你還在玩冷兵器,拜托你用點腦子好不好?哦,對不起,我忘了你沒腦子。”
叫梁琪的禿頭女人,不管水木雅說什麽,隻神叨叨地嘴裏叫著:“鬼、鬼,我要殺了鬼,殺了鬼……”
悅菱猜到了,大概是自己出現得突然,又和雅長得十分相似,所以她覺得自己見鬼了。
悅菱能想到的,雅肯定也想到了。
她不怒反笑,盈盈地拉過悅菱,介紹給這個女人:“梁琪,看到了沒有,這就是你們處心積慮想要除掉的我的寶貝女兒。沒想到那場大火沒能燒死她,她現在已經二十二歲了,寶寶都三歲了。”
說著,她又給悅菱介紹道:“乖女兒,這位梁琪阿姨呢,當年可是沒少費心思來對付你老媽。當年那場讓我們母女分離的大火,這位梁阿姨也沒少添柴的呢。不過,她算是比較倒黴了,害人終害己。你看她現在這樣子,不男不女的,估計是昨天大雨,把精神病院的牆衝垮了……”
悅菱聽雅這樣介紹,心驚:“她就是子規?”
雅還沒說回答什麽,梁琪倒是先爆發了。
“子規……”她抓著斧頭的手不斷顫抖著,“不、我不要當子規,我不是子規……我不是,我不要是……”
“不,你是子規。”雅篤定地指著她,“你一朝是子規,一直是子規,永遠都是那個鳩占鵲巢的人!”
梁琪驚恐著,頭不斷地搖著:“不、我不是……我沒有害你……我沒有……我從來沒有……不是我下的藥,不是我放的火……我沒有霸占你的東西,我沒有……”
“不是你,那是誰!”雅嚴厲地看著她,“當年在詩社,你的代號就是子規。你偷了我的詩稿,當成你自己的來發表。你還去引誘凱奇,又在露營的時候在我的酒裏下手腳。這也就算了,梁琪,你居然還買通我的傭人,放火想燒死我和我的女兒!你居心何在!”
“不!”梁琪聽到這樣的指控,隻驚慌地搖頭,“不是我,不是我幹的,你、你是遭到了報應,是老天的報應……不是我,不是我……是老天……”
“不是老天,”水木雅沉著地看著她,“你知道是誰,梁琪,你說不是你幹的,那麽你告訴我,那個真正的凶手是誰,隻要你說出來,我們就知道不是你了。”
悅菱聽到這裏,大概算是聽明白了一些。
這個叫梁琪的可怕女人,是媽媽從前的舊交。但是大概這個女人十分嫉恨媽媽,因而對媽媽幹了許多過分的事情,而現在,她卻失口否認這一切都是她幹的。
精明的老媽大概也猜到還有其他黑手,她深知這個梁琪精神很不穩定,但是極有可能知道有些真相,因而在誘導梁琪把一切說出來。
果不其然,梁琪反複遭到水木雅的質疑,雖然手中依然牢牢握著那把鋒利的斧頭。然而卻更急於洗清自己的“冤白”。
“不是我、我是被利用的……”她的嘴唇嚅動著,“不是我,我是被利用的……”
她反複念叨著這兩句話。
雅大聲問她:“是誰利用你?”
梁琪被雅這麽一喝,全身都抖了一下。
她幾乎沒有讓人多等待,開口就道:“是那個女人,是……”
她正要說出來,後麵的門突然被人踢開了。
“小雅!”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雅一聽到這聲音,臉倒是苦了起來,糟糕,好不容易到了這當口,這人倒是不早不晚,這個時候過來了。
一眨眼的功夫,房間裏湧入了不少的人。
有瑜凱奇,還有瑜顏墨,更有琉科爵爺,以及一大群警衛。
瑜顏墨見到悅菱,原本晦暗陰鷙的麵容瞬間煥發光彩。
“悅菱!”他也失聲叫了起來,幾乎立刻就要走到她的身邊去。
可是這時候,梁琪和琉科的眼神對接了,這一對,梁琪立刻驚叫了起來。
“啊——不準!不準!”她瞬間對著所有人揮舞著斧頭,“不準你們和那個女人一起,不準!不準!”
瑜顏墨見她神色癲狂,手腳沒有輕重,眼神一沉,已經從懷裏掏出了手槍。
然而琉科及時叫住了他:“且慢!”
瑜顏墨手一停,梁琪已經退到了雅和悅菱的前麵,她轉過身,掄著斧子就朝悅菱砍了過去。
“住手!”這一刻,瑜顏墨的槍重新舉了起來。
然而,就在他要扣動機板的時候,梁琪手裏的斧子把,被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
隻見絕隕擋在了悅菱前麵,用他那沒有任何神采的雙眼看著梁琪,手去仿佛鋼鐵一般堅不可摧,抓著斧子,讓梁琪再也進不得半分。
梁琪這一受阻,眼神頓時更加渙散。
大家全都衝了上去,瑜凱奇前去抱住雅,而瑜顏墨則去抱住悅菱,琉科和警衛們想要拖開梁琪。
可是梁琪比所有人的反應都要快。
她瞬間丟棄了斧子,往地上一連打了好幾滾。等到琉科按住她的時候,她已經一動不動了。
琉科翻過她的身體,看到她的脖子上插著一把刀。
原來,她滾到地上去,抓住了自己剛才掉落的刀,順勢就結果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