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寧璞玉根本不感興趣,師傅是什麽樣的人。

反正她已經習慣了身邊的人都有兩種麵目。

從杏花樓出來,帶著微微的醉意,她吩咐竹節回一趟寧府。

如果沒記錯,今天是娘的忌日。

這一趟回去,倒叫她很是意外的遇見了馨妃。

以至於看見撩撩的時候,她恍惚以為自己進了宮。

“奴婢給寧側妃請安。”撩撩笑盈盈的說:“側妃怎麽今天回來了?”

竹節嘴巴也利索:“這裏是寧府,側妃母家,自然是想什麽時候回就什麽時候回,難不成還要提前跟你打招呼?”

“側妃別誤會,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撩撩笑盈盈的解釋:“奴婢不過是聽說二殿下受傷回府靜養,以為側妃不會有空。”

寧璞玉略點了下頭:“馨妃娘娘也來了?”

“是,娘娘正在裏麵和寧大人、寧夫人品茗。”撩撩笑著道:“奴婢這就去通傳。”

“這還真是有意思。怎麽說過門也是客啊。既然側妃是回自己的母家,就不必勞煩你來招呼。”竹節上前一步,道:“我自己進去就是。”

撩撩動了動唇,想攔住她,卻沒來得及。

竹節嗖的一下就繞開了她,徑直往偏堂去。

寧璞玉是真有點好奇,明明馨妃從前和寧家根本就沒有什麽來往。

何以在這時候忽然來寧府做客,還這麽無聲無息的?

對,的確是無聲無息的。寧璞玉記得,自己進府的時候,門外都沒有停放一輛馬車。

想必馨妃的車停在了後門,根本不想讓人瞧見。

“你這丫頭,怎麽冒冒失失的?”

那邊,溫紫粹看見竹節撲棱棱的闖進來,臉色大變。“誰讓你進來的?你懂不懂規矩?”

馨妃也是有些意外,這丫頭應該是伺候寧側妃的。

寧曆晟輕咳了一聲,示意溫紫粹不要這麽叫嚷,失了分寸。

溫紫粹這才將臉上的慍色收拾起一些。“你主子呢?”

竹節這才輕微欠身,道:“側妃娘娘回府探望雙親,正在外頭候著呢。”

靳佩瑤勾起了唇角,笑盈盈的說:“寧側妃回府了,是好事啊,趕緊請進來。”

看了一眼靳主子,竹節直接回了個白眼。“是,奴婢這就去請。”

溫紫粹心煩的不行,這都是什麽事兒啊。背著她,背著她的,還是叫她察覺了。也未免太巧了吧?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寧璞玉走進來,朝馨妃行了個禮。“妾身冒失了,竟不知馨妃娘娘也在府裏。”

“哦,前些日子碧婷入宮請安,說起寧夫人有一套極好的龍鳳刺繡錦緞被。本宮閑來無事,便想著來寧府一趟,把這圖樣借回去。”

“其實此等小時,娘娘吩咐一聲,妾身就讓人送進宮去。何須您親自走一趟。”溫紫粹配合的笑道。

“無妨。宮裏待久了也是悶,寧府裏景色極佳,倒是不能錯過。”馨妃端起了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寧璞玉自己則了一處坐下,並沒有顯得多麽熱絡。畢竟上回撕破臉她就不想回來了,隻不過今天正好是娘的忌日。

瞟了一眼溫紫粹一身金橙色的裙褂,她心裏就隱隱透出不痛快來了。

府裏的擺設,沒有一樣更換成了素雅的。

足可見他們都已經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也難怪,會約馨妃這時候見麵。

不管他們要說什麽,寧璞玉都沒有走的打算。

說她死皮賴臉也好,說她不知進退也好,就是偏要憋著他們,叫她們有話也隻能藏在心裏。

“聽說寧側妃的摘星樓布置的格外雅致,不知道可否帶本宮一觀?”馨妃猜到了寧側妃的心思,故而隨意找了個由頭。“總歸也不辜負這難得的景致。”

“既然馨妃娘娘由此雅興,那妾身這就帶路。”寧璞玉很爽快。

“佩瑤可要同去麽?”馨妃對她使了個顏色。

“姑母,我想跟寧夫人討教刺繡的針法,就不陪您同去了。”靳佩瑤自然會意,笑容也是清麗。很可惜,她眼裏藏不住最後一抹得意,還是讓人看出了心思。

“請。”寧璞玉隻作不覺,帶著馨妃一路往摘星樓去。

穿過花園的小徑,摘星樓其實沒有多遠。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和寧夫人也曾有過交往。”馨妃柔柔的說。

“是,妾身沒聽夫人提起過。”寧璞玉從不稱呼溫紫粹娘,在她心裏,娘就隻有一個。

“我說的不是這位寧夫人。是你的親生母親。”馨妃歎了口氣:“她也是紅顏薄命,命運多舛。那時候我在宮裏,不過是個小小侍婢。她入宮請安,賀宸貴妃晉封為嬪的冊封禮。那天正好,我打算了一隻花瓶,躲在後院裏落淚。是你娘替我解圍,還把自己手上的一串自玉珠給了管事的嬤嬤。”

想起從前的事情,馨妃不覺感歎。“時光荏苒。當初的很多事情,如今都已經改變了。宸貴妃顯赫一生,卻也不得終老就去了。”

寧璞玉隻是聽著,她不信馨妃會有什麽好心思。

“佩瑤和你,如今都是二殿下的妾室。在府裏的日子難挨,你們直接,也少不得會明著難鬥。有時候想想,人生不過也就是這麽一回事。”馨妃搖了搖頭:“不管是嫁給達官顯貴,還是嫁給貧民百姓,最終也隻能是如此一生罷了。”

“娘娘您深的皇上的寵愛,怎麽好似也是滿懷愁緒一樣?”寧璞玉笑著打趣:“殊不知還有多少深宮望月的宮娥,她們的一生豈不是更加了無生趣。”

馨妃睨了她一眼,笑容漸漸的寡淡下來:“榮寵如何,再怎麽會謀劃算計的人,也終究不可能一輩子獲寵。雨露均沾,才是長久之計。寧側妃你聰明心思也細膩。你該動本宮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吧?”

寧璞玉笑著點了點頭:“妾身明白。同一個屋簷下生活,本就該相親相愛,相互謙讓。”

“是了。”馨妃目光裏滿是讚許之色:“果然是聰慧極了。一點就透。”

身為姑母,為自己的侄女出頭也是很正常的事。寧璞玉不計較這些。

她隻是好奇,馨妃的來意。“娘娘您說,和妾身的母親昔日就認得。隻是這麽多年,怎麽從未聽母親提起過這些事?”

“你娘啊,她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自己做了好事,卻從不覺得算什麽。可能正因為如此,才沒有對人提起。並且……本宮從前是宸貴妃身邊的侍婢。宸貴妃與你娘不睦,也是由來已久。本宮哪裏敢徒惹是非,自然是不敢輕易與你娘有來往。否則宸貴妃指定以為是本宮與她勾結,要圖謀不軌……”

“原來如此。”寧璞玉更加奇怪了。

宮裏的秘聞,馨妃怎麽會輕易就說出來。

她說的這樣明白,反倒是讓人感覺刻意在遮掩什麽。

“可惜你娘走在宸貴妃前頭了,要不,到這個時候了,也許還能經常來做做,說說話。”馨妃惋惜的不行。

轉過臉,她凝眉看著寧璞玉:“既然今日把話說透了,那就請寧側妃多聽我說幾句吧。二殿下身邊正是缺人照顧的時候,等下,就讓佩瑤跟你一同回府吧。至於那魯氏,皇上的意思是,不必要讓魯家難堪。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晚幾日,她也會回二皇子府伺候。”

“是麽?”寧璞玉有些詫異。

那天魯雙虞走的時候,多麽的有骨氣,那眼神,她到現在都沒有忘。“我還以為魯姐姐不會再回府了。”

“所以說,你們是真的年輕,經曆的事情少。”馨妃饒是一笑:“在宮裏,看多了這樣的事情,就會明白一個道理,凡事都有可能發生,不到最後一刻,沒有人知道輸贏。”

“是。”寧璞玉很讚同這句話。“馨妃娘娘所言不錯,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好了,和明白人說話,就是痛快。”馨妃鬆了口氣:“佩瑤她任性些,從小就被寵壞了。如今把她交給你帶回府去,本宮也就踏實了。有你在側,一定不會容著旁人欺負她。何況本宮也聽說,二皇子妃性子溫厚,謙卑有禮,絕不會叫佩瑤受氣受委屈的。”

這麽大的高帽子蓋在頭上,寧璞玉有些哭笑不得,要是靳佩瑤有什麽頭疼腦熱,磕磕碰碰的,馨妃還不得找她和姐姐算賬?

可是她們管得著嗎?憑什麽替她維護靳氏?

“你放心寧側妃,隻要佩瑤平安無事,魯家的事情本宮會盡力周旋。到時候,二殿下也能少些麻煩。”馨妃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容不免深刻:“你是知道的,在宮裏沒有皇子,根本無法立足。可本宮到了這個年紀,也不現實能有這樣的福氣。所以,二殿下是你們的指望,何嚐不是本宮的指望。二皇子府裏安寧,宮裏就一切都太平。”

看著她一雙靈動的雙眼,馨妃心裏更加煩悶了。佩瑤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但願這一次,能夠有驚無險的將這個隱患拔除。“寧側妃覺得這樣可好?”

“好。”寧璞玉點頭:“馨妃娘娘所想,自然是最好。”

二人相視一笑,各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