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了那位爺上馬出府,寧璞玉才舒了口氣。想著閑在府裏也難受,不如找點事情來做。
“妙音,迎賓樓的綢緞都拆了嗎?那麽好的料子,可別浪費了。”
搖了搖頭,妙音歎氣:“好容易搭上綢橋,舞沒跳,還惹出那麽多是非。難不成現在還要咱們去拆?小姐呀小姐,何苦理那些事,不如做點有用的!”
顯然是話裏有話,璞玉知道她是直腸子。“那你說說看,什麽有用?”
“喏。”妙音眼睛一斜,撇了撇嘴。
院子一邊,芽枝正仔細的侍弄著花草。那些都是冷衍平日裏最喜歡的。
“怎麽了?”寧璞玉不大明白。
“院子裏那麽多活做不完,怎麽就偏偏去收拾起二殿下的心頭好了?”妙音心裏不舒服,嗓音一下子就高了許多:“知道的是偷奸耍滑,專找清閑的來做。不知道的,還當是存心要勾搭主子呢!”
話說的這麽難聽,芽枝的臉唰的就白了。
“你這是胡說什麽呢!”寧璞玉皺起了秀眉:“怎麽這麽難聽。”
“可不是麽小姐。有些人表麵上看著乖巧,誰知道心裏藏著什麽壞主意呢。”妙音啐了一口:“一肚子壞水。”
芽枝放下水瓢,捂著臉跑了下去。
“芽枝……”寧璞玉喊了她一聲,沒叫住。
“小姐,你搭理她幹嘛。回頭咱們就去告訴大小姐,把她也趕出府去才好呢!”
“昨天你不是也看見了,那嫦楽收拾東西出府的時候,哭的多淒慘。有些丫頭,已經沒有家人了,孤零零一個人,多不容易。”寧璞玉想想,心裏也是不落忍。“再說,好好的,芽枝怎麽得罪你了?”
妙音有些無奈:“小姐,您心可真大。她哪裏是得罪我了。分明是得罪了您。”
“得罪我?”寧璞玉不以為然:“你是說那甘草梅的事兒!不是都查清楚了,就是個巧合!”
“哪裏有這麽多巧合,您可別忘了,芽枝從前是榮側妃的人。誰知道她從榮側妃那邊得了多少好處。把這樣的人養在身邊,那才叫可怕。一個不留神,就得咬出血來。”妙音氣鼓鼓的說。
想想昨天的事,寧璞玉也有點後怕。“原以為二皇子府和寧府不同,隻要不去害人,就能落得清靜。現在看來,隻怕也是我自以為是。”
“小姐,老話不是常說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您心善奴婢是知道的。”妙音湊近了一步壓低嗓音:“可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不許有害人之心,那不就是隻等著人家來宰?”
“你呀,如今也變的這麽鋒利了。”寧璞玉拍了拍她的手背。“入府之後,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都是芽枝陪著我。我信她不是那種背主求榮的人。她才十三歲,哪有那麽多壞心思。倒是你,一張利嘴跟刀片似的,不把人活活片下肉來都不消停。”
妙音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哪有啊!”
“總之你聽我的就對了,別跟芽枝使性子。外人想方設法的要給我使絆子,能幫我的也就是你倆了。難道還要關起門來互相猜忌?”
看著小姐靈動的眸子,妙音沒法,隻有點頭:“奴婢隻能聽您的話,暫且相信她。可要是往後再有這樣的事情,一定加倍向她討回來!”
“行了。”寧璞玉點了下頭。“你聽,好像是洛晴的聲音。”
“側妃娘娘耳朵真靈。”洛晴隔著門,笑著應聲。“皇子妃讓奴婢過來請側妃移駕倚儷閣,一同用些早膳。”
滄浪園的門是關著的,門外有小廝把手。
洛晴正想讓人通傳,就讓側妃聽見了語聲。
“好,我這就來。”寧璞玉其實不餓了,給冷衍準備早膳的時候,她偷偷塞了兩個水晶包下肚,又喝了一大碗糯米粥。“走吧。”
妙音搖了搖頭:“小姐別急,奴婢這就去那件披風給您披上。”
“不用這麽麻煩了。”寧璞玉不覺得冷。
“不麻煩。”妙音會心一笑:“這是昨個晚上,製衣房才送過來了。肯定是爺的意思。”
說起昨晚,寧璞玉有些納悶:“妙音,你在府上待著的這段日子,可聽說了什麽關於……洞簫的事?”
“聽說了啊。”妙音不覺得有什麽奇怪:“說是二殿下最喜歡洞簫的輕靈,也擅長吹奏曲子。隻是吹奏的時候不喜歡旁人打擾。奴婢聽說曾經有個丫頭,就是在這時衝撞了二殿下,被亂棍打死了。”
“打死了?”寧璞玉嚇的心一抽。
正好小廝把門敞開,洛晴還站在外麵等著。“什……什麽死了?”
“哦,沒什麽。”寧璞玉最快,攔著妙音沒叫她多說話。“你這樣有心,轎子都準備好了。”
“哪裏是奴婢有心,是咱們大小姐,哦,皇子妃娘娘有心。”洛晴笑容可掬:“怕四小姐餓著,特意吩咐奴婢帶著軟轎過來,省些腳程。”
“姐姐還是和從前一樣心疼我。“寧璞玉暖心的笑了。
“是。”洛晴賠著笑,卻顯然並不是很高興。“但願四小姐也能如舊待大小姐。”
這語氣就有點怪怪的了。
妙音聽著怎麽就那麽別扭。“洛晴姐姐這話怎麽顯得那麽生分。四小姐與大小姐是親姊妹,當然會一直對彼此好。難不成姐姐覺得這樣的好,是會變的麽?”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四小姐別誤會。”洛晴沒接話茬,隻是朝寧璞玉行禮:“若是奴婢哪句話沒輕沒重,還請四小姐別往心裏去。”
這一解釋,妙音心裏就更不舒服了。“洛晴姐姐別怪才是,奴婢昨晚上聽簫聲動人,沒睡好,這會精神不足,連話都不會說了。”
洛晴隻是淺淺的笑了。“側妃娘娘,請上轎子。”
寧璞玉輕快的走上去坐好。其實從洛晴的態度,便能窺探姐姐的心思。
這幾日,她沒怎麽顧得上去倚儷閣,想必姐姐多心了。
寧璞珍看見轎子停在前庭裏,急匆匆的迎了出來。“妹妹,你來的正好。你最喜歡的芙蓉糕才蒸好,熱乎乎的最好吃。”
她這樣殷勤,倒是讓寧璞玉有些意外。“姐姐裏麵坐等我就是。”
“快來。”像小時候那樣,牽住了她的手,寧璞珍笑著領她進來。“你們不必進來伺候,我和側妃有話要說。“
洛晴指使小丫頭關上了門,瞟了一眼妙音:“側妃娘娘身邊的差事,比起在倚儷閣,好當得多吧?”
妙音懶得聽她這陰陽怪調的語氣。“想知道?請了恩典,姐姐也來側妃身邊伺候些日子!”
“哼!”白她一眼,洛晴擰著身子走了。
“姐姐有什麽話就說吧。”滿桌子都是寧璞玉愛吃的。她越是這樣,反而越顯得生分。
寧璞珍放下了筷子,幽幽歎息:“是我對不住你。其實你入府的那天,三殿下就娶了正妃側妃。我怕你知道傷心,怪他對你薄情。於是硬了心腸留在二皇子府,才百般的阻止消息傳到你耳朵裏。後來,三殿下為救蘇側妃,不惜一擲千金。這事,我就更不敢讓你知道了。”
這點寧璞玉還是理解的。“姐姐用心良苦。”
“哪裏是用心良苦。”寧璞珍心裏很不是滋味:“不過是小人之心。”
“姐姐別說了,事情都過去了。”寧璞玉就這樣的人。誰和她齜牙,她肯定把這牙拔下來。
可誰會心疼她,哪怕隻是為她著想,她會加倍的暖心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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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就害了你,我心裏不踏實。”寧璞珍捶了胸口:“都怪我嫉妒心重,我是怕你……”
“姐姐,你真的不用多想。”寧璞玉轉了話頭:“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姐姐。宸貴妃為什麽處處針對咱們寧家?或者說,她為何總是針對我。像是我真的有什麽地方得罪了她,但其實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宮裏有這麽一位娘娘。”
寧璞珍搖頭:“你沒來之前,宸貴妃對府上所有的女眷都是冷冰冰的。唯獨那靳氏,因為是近婢的侄女,宸貴妃偶爾會傳召她入宮相伴。可不喜歡也僅僅是不喜歡而已,並沒有敵意。對你的態度,卻格外的……”
“看來不是我自己的幻覺。”寧璞玉心想,若不是因為寧家,若不是因為她自己,那就一定是上一輩的恩怨了。
“回府的時候,問問爹也許就清楚了。”寧璞珍舀了一勺熱粥,慢慢的吃了。
“回府?”寧璞玉心頭一顫:“姐姐是說,我可以回府嗎?”
“當然可以。”寧璞珍不會告訴她,這其實是爺才吩咐的。臨出門,他讓馮铖送的口信。“你已經是二皇子側妃了,當然要回府省親。這幾日天氣極好,除了府上準備的那些東西。你看看需要帶點什麽,我叫人準備。”
清冷的笑了起來,寧璞玉塞了一塊芙蓉糕入口,嗚嗚噥噥的說:“寧府如今是何等的風光,二殿下巴結到了,三殿下也巴結到了。還會缺我這點東西?府上該準備的,那情麵上的,姐姐大可以隨意。我麽!哼!”
“璞玉,你也別怨爹,爹他也是不易。”寧璞珍喟歎:“女子的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麽!”
“那是一般人。”寧璞玉攥了攥拳:“何止是姻緣了,我這條命,我的前程也都輪不到旁人來做主!他以為生了我就能擺布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