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話 Hunder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嗬嗬嗬嗬...我的名字是艾斯曼。艾斯曼·魯斯。”

艾斯曼·魯斯?這是誰?我認識這個人嗎?我聽過這個名字嗎?為什麽...會覺得如此熟悉?布拉德·魯斯、烏伊克·魯斯、萊爾·魯斯...傑克·魯斯,這些人又是誰?為什麽...這些名字不斷在我腦中浮現出來。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而我,又是誰?

【第四十七話:Hunder】

[在你們當中,我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

有軟弱的,也有堅強的。]

“哥哥...嗚嗚嗚...好痛...為什麽...為什麽媽媽要打我們,為什麽媽媽要把我們關在這裏?”年幼的弟弟蜷縮在牆角,依偎在哥哥的懷中。眼淚,隨著抽泣的顫動零星落下,不斷浸濕著哥哥的手背。“不要哭!是男子漢的話,就不要哭!那種人根本就不配做我們的媽媽!”哥哥緊攢著拳頭,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兩隻滿溢著憤恨的眼睛深深嵌在他那布滿傷痕的臉上。“那種女人...不如讓她死掉!”“哥哥...不要...她可是媽媽啊!”“不要說了!我已決定的事就不會再更改!隻有這麽做...隻有這麽做,我們才能獲得自由!”哥哥的手裏緊握著一把菜刀,任弟弟的哭聲多麽孱弱,他的那隻手都一直緊緊地抓著刀柄,仿佛粘在上麵一般,絲毫沒有動搖。“嘎吱——”這時,外麵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隨後的,是兩陣步入客廳的腳步聲以及一男一女的對話聲。

“這樣做真的好嗎?他們不是你的孩子嗎?”“是又怎麽樣!現在我連自己都養不活了...哪裏還有錢養他們!一個隻知道哭,一個又整天悶著不說話,看見他們我都煩死了,還不如換兩個錢,讓我過幾天好日子!”“嗬嗬,寧願把自己的孩子賣掉...你這樣的女人還真少見啊!”“別廢話了,開個價吧!”“恩...小男孩的話...當作孌童賣出去應該能賣個好價錢,不過我還是要先看看貨!”“恩,快看吧,他們被我鎖在房裏。”

男人和女人走到一扇窄小的木門前,女人用鑰匙打開了門上的鐵鎖。隨之,他們聽到了一個撕心裂肺的怒吼聲,猶如野獸的泣鳴——“啊!!!!!”一個孩子大叫著衝了出來,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菜刀。鮮血和肉塊濺滿了整個牆壁。怒吼聲、慘叫聲,以及幼童悲愴的哭泣聲,全部交織在一起,織成了一首血紅的樂曲,尖銳的,彷如連天空也要被撕裂......

[有愚蠢的,也有卑賤的。]

“哇!好帥啊!”“是啊,亨特最帥了!他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四分衛!”球場周圍,年輕的女學生們歡呼雀躍著,她們的眼裏,閃動著一個足以吸引在場所有女性的身影——學校橄欖球隊四分衛亨特。“太帥了!不行了!”“等會兒一定得把他的電話要到手!”側耳傾聽著這些甜美的讚譽聲,亨特臉上洋溢著滿足的微笑。盡管他是全隊最重要的四分衛,卻似乎並不太專注於球賽,隻是隨便跑動幾下,偶爾還跑到場邊,接收外麵送來的一個個秋波。“嗬嗬...今天晚上又不愁沒人陪了,這麽多女的,忙都忙不過來啊!”亨特的那雙眼裏,與其說有推進得分的yu望,倒不如說是充滿了**念。確實,那是一雙宛如迫不及待,急於**的發qing期野獸的眼睛。

“哼!橄欖球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個四分衛嗎?!”球場邊不遠處的草地上,一個戴眼鏡的少年低聲嘀咕著。他的手裏拿著一支筆,膝蓋上擱著一本厚厚的教科書。女孩們嬌美的呼喊聲似乎影響了他本應安靜的讀書時間。不過,他此時的心情,卻是嫉妒大於不滿。“哼,這群沒腦子的女人,為什麽就那麽喜歡那個花花公子,他有什麽好的,不就是會傳幾個球嗎!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隻懂得用下體思考的家夥!”少年的手指,不斷按動著筆帽;他的牙齒,輕輕咬在下嘴唇上。在他眼裏,無論是盲目的女生,還是一無是處的四分衛,都是愚蠢的、無腦的。但他內心深處,又何嚐不是強烈地期望著能成為那個站在場上,隻需要隨便跑動幾下就能引得萬眾矚目的男人呢?

愚蠢者卑賤,嫉妒愚蠢者更加卑賤。

[有混沌的,也有睿智的。]

“真是不明白...這些人遊得哪門子的行!我們現在的生活可是比以前好多了,哪還有那麽多不滿足啊!”彼得倚在窗邊,看著外麵遊行示威的人群,眼裏充滿了疑惑和嘲諷。“我們的生活確實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我們失去了民主,失去了言論的自由。”一個下巴上長著山羊胡子的男人端著一杯咖啡,走到了彼德身邊。“什麽啊?我們現在不是比以前民主得多嗎?換做以前,這些人早就被當成非法集會,全抓起來了!”“你以為現在就不抓了嗎?”男人喝了一口咖啡,笑著反問道。“我怎麽沒聽說有人被抓了?新聞上根本就沒播嘛!”“現在的政府,奉行的可是高度言論封鎖,你認為作為政府喉舌的媒體會把這些事播出來嗎?底下的這些人,就是因為同伴被抓才會繼續堅持遊行的啊!”“切——你知道這麽多,新聞裏沒播,你又是怎麽知道的?!”“關心時事的人,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這個連公平選舉都無法做到的政府,遲早會被推翻的!”“哼,你這種人,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祖父沒給你講過,現在的政府當初是怎麽把我們從反動政權裏解救出來的嗎?你思想這麽激進,怎麽不去加入下麵那些傻瓜!”“嗬嗬...”男人喝完咖啡,冷淡地笑了笑,便走開了。

“夏蟲不可與語冰。愚昧的人,說什麽也不會明白。他們隻會被政府玩弄於鼓掌之間,時刻感恩戴德,把虛假的民主當作真實的自由。而真正看得清世事者,又往往過於激進,不取時機,最終被當權者戕害。這兩種人,我都不願意做。我隻管喝著我的咖啡,站在高台上旁觀這一切就已經滿足了。”

看著男人遠去的身影,彼德不屑地笑了笑。“是的,也許你很聰明,也許你真的看清了政府的麵目。但是,你這種既不敢參加遊行,又隻會故作高深,嘲笑他人的人,才是最無能,最懦弱的!”

[然而,軟弱的有時也會堅強;

卑賤的有時也會愚蠢;

混沌的有時也能明晰通透。

是的,你們當中,我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你們也是我所看過,最複雜的、最有潛力,值得挖掘的人。你們,是我的同胞。在我看來,無論你們有著怎樣的性格,怎樣的覺悟,你們也比世人強上許多。世人,隻知如螻蟻一般工作,如奴隸一般服從命令。他們早已沒有了你們這樣鮮明的性格,隻能任平凡的生活把自己變得更加迂腐,然後,無知的死去。沒有經曆過戰爭,沒有經曆過痛苦,沒有思想的革命,沒有頑強的意誌,他們,都不算真正活過!同胞們,你們想要活得有意義嗎?你們想要向世界證明我們的存在嗎?你們想要踏上真實的舞台,讓所有的愚者都對你們刮目相看嗎?跟隨我吧!我能給你們,全部想要的!我能證明,我們所有人存在的價值!我能告訴世界,這時代,已不再是凡人所能駕禦的時代了!]

[跟隨我吧!跟隨我傑克·魯斯吧!]

[我們一百個大腦,即使僅共用一個軀體,也要在這世上劃下亙古難忘的墨跡!]

——喔——喔——喔——喔——

“歡呼聲?呐喊聲?好多人,我聽到了好多人的聲音...還有...某個人,高亢的演講聲...在哪兒?這些聲音在哪兒?我,又是在哪兒?”

Are_my_eyes_opened?

Is_the_world_still_here?

Yes,I’m_still_alive.

But,who_am_I_now?

約翰吃力地睜開了眼睛,出現在他眼前的,已不再是家中那殘破的天花板,而是一片蔚藍的天空。他,正躺在一塊草坪上,一棵大樹下。“這裏是...我的學校?我怎麽會在這兒的?”約翰慢慢站起來,看著不遠處那幢高大的純白色建築物,那不正是他大學裏的教學樓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剛才還在家裏的,怎麽會突然跑到學校裏來了?約翰努力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一切。“我在家裏,用筆殺死了一個妓女,然後被某個聲音吸引到鏡子前,鏡子裏出現了一個長著銀白色長發的男人,自稱叫“艾斯曼·魯斯”,問了我一些奇怪的問題,然後...然後...把我拉進了鏡子裏?!我...我現在在鏡子裏?!”剛剛想起這一切的約翰,陡然感到背脊一陣涼意。人怎麽可能會被拉到鏡子裏?而鏡子裏的又怎麽會是他的學校?所有事,都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圍,實在是太奇怪了。

“你醒了嗎?”一個聲音突然在約翰背後響起,他回頭一看,此時站在他麵前的正是那個銀發男人——艾斯曼。“你...你到底是誰?這是哪裏?”約翰一把抓住艾斯曼的衣領,大聲問道。“到了這裏,你還不明白嗎?其他人到了這裏——到了這個最接近JACK的地方,很快就都明白過來了。”艾斯曼不慌不忙地說。“最接近JACK的地方?”約翰睜大著眼睛,惶如突然想起了什麽,他鬆開抓著艾斯曼的手,緊緊抱住自己的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這裏是‘中心’...我...我並不是真實的人...我隻是一個人格...魯斯的一個人格...我是...約翰·魯斯!”

“嗬嗬,終於想起來了嗎?我就說嘛,JACK的力量能讓你們這些遊離的人格想起所有事。”“遊離的人格?這又是...”“你還不知道,你是怎麽誕生的嗎?魯斯的人格分裂,本來隻分裂出了五個人格。但由於JACK的宏大計劃需要更多的,有組織的力量,所以JACK就在魯斯的意識進入我們的這個世界後,以他和魯斯做為雙重母體,衍生出了更多的人格。而這些剛剛誕生的人格,都遊離於魯斯大腦中心地帶以外的其他區域,活在根據各自性格自行想象出來的虛假世界裏,完全意識不到自己並非是人,而隻是一個人格這一點。你,就是這眾多的遊離的人格之一。我現在所做的,就是奉JACK的命令,把你們這些遊離的新生人格全都聚集到魯斯大腦的中心地帶來。”“原來是這樣...這麽說...我以前上過的學校、住過的地方,還有我殺死的那個妓女...全都隻是我想象出來的,是不存在的!”“沒錯,好了,既然你全都已經想起來了,就不要再掛念那些以前的事了。直接到‘廣場’來吧!”“廣場?到廣場去做什麽?”“你的問題還真多啊!JACK和魯斯創造出你們,又特意把你們聚集到這裏來,當然是有大事要做。你盡管快來就是了!”艾斯曼說罷,即如一縷青煙般,消失在了約翰的視線裏。霎然,就已無影無蹤了。

草地上,隻剩下約翰一人,孤單的佇立著。他的眼神,是迷惘的,也是堅定的。一方麵,他似乎並不能馬上接受自己並非真實存在的人,而隻是一個幻想出來的人這一事實;一方麵,卻也受到了和自己同處於中心地帶的JACK感應的影響,感覺自己被召喚到這裏來,確有非常重大的責任。於是,此時的約翰,也和其他遊離的人格一樣,全然屏棄了以前自己所生活的那個虛假世界,邁開步伐,朝著“學校”的廣場走去。

——喔——喔——喔——喔——

越是走近廣場,歡呼聲、呐喊聲就越大。連同那個高亢的演講聲,也變得愈加清晰了。

[我們,並非是人。我們,甚至都不是生物。我們,可說是這世界上最低等、最渺小的存在。但渺小,不等於弱小!接下來的這個時代,將為我們所改變!我們,將向所有所謂真實的人證明我們的存在,以及我們的強大!]

“這...是JACK的聲音...是JACK在演講!”隨著向廣場的不斷靠近,約翰對JACK的感覺也越加強烈了。他似乎突然感到了自己作為一個人格存在的意義,他非常迫切的想知道,JACK到底正在計劃著什麽,JACK到底想做什麽。走到廣場前的約翰環視著四周,這裏雖稱不上是人山人海,人頭卻也不在少數,至少有一百人。看到這些,連約翰自己也感到有點吃驚了,一個人,竟能同時擁有一百個不同的人格,這無疑是史無前例的。細看下,這一百人裏,有手拿菜刀,身上沾血的小男孩;有戴眼鏡,拿著教科書的學生;也有正在喝咖啡,長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幾乎所有你能想象出的人的類型,全都聚集在這裏。讓約翰感到驚詫的是,之前在他所在的“世界”裏,那個和被他所殺死的妓女zuo愛的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竟也在人群裏,其眼神還不斷色咪咪地窺視著身邊的女性人格們。

這時,JACK的演講似乎結束了,廣場的播音器裏傳來了陣陣腳步聲。聽到這些腳步聲,所有的人格們都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附下了身子,單膝跪地。約翰的身體,也本能的和他們一樣,做出了相同的動作。隨著腳步聲的臨近,從教學樓的大門裏分別走出了四個人——身材魁梧的布拉德、戴近視眼鏡的烏伊克、有著淡淡黑眼圈的萊爾,以及銀色披肩長發的艾斯曼。看到這四人,廣場上的人格們全都齊聲高呼道:“恭迎[四圓桌]!”緊接著,他們又繼續喊道:“恭迎JACK大人!”果然,隨著眾人格的喊聲,JACK也從教學樓裏走了出來。他兩眼中所散發出的那股銳氣,讓底下所有人格都不敢抬頭看他。JACK掃視了一下場下的人格們,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麵對著教學樓大門,高喊道:“恭迎吾等的王——魯斯殿下!”底下的人格們,也全都跟著JACK一齊喊了起來:“恭迎吾等的王——魯斯殿下!”人雖然不多,喊聲也並不算大,整個教學樓卻在此時震動了起來,一個東西,緩緩從大門中漂浮了出來。所有人格全都抬頭仰視著那個東西,再次重複高呼著:“恭迎,吾等之王——魯斯殿下!”

那東西,是一具金黃色的靈柩,一具縛滿重重黑色鐵鏈的靈柩,一具懸浮於半空,微微顫抖著的靈柩。靈柩的棺蓋上,用魯斯所創建的[落人]論壇的專有字體刻印著四個巨大的字母——L·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