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話 百年一夢
在曆史的肌理中,埋藏著倫敦的血脈。
“當某一天,人類回顧過往,他們會說,是我催生了20世紀。”
——開膛手傑克
【第九十四話 百年一夢】
我做了一個夢。
反複做著同一個夢。
這個夢,恍惚已曆經百年;又仿佛隻有一秒。夢中,有一個我從未到過的城市;一群我從未見過的人。在夢裏,我是一個畫家,一個以手術刀為畫筆的畫家。每當夜幕降臨,我就會用我的畫筆為這白霧滿布的畫卷增添一抹猩紅。
我清晰的知道,這隻是一個夢。但有時,我也會疑惑,這真的僅僅是一個夢麽?
“1888年·9月30日淩晨1點35分”·“倫敦”·“主教廣場”——
“第四個。”畫家華特·席格停下了他手中的工作,用白布擦淨手術刀上的血,放回了黑色手提箱中。[]與手術刀一起放入箱子裏的,還有一顆用小匣子裝著的腎髒。收拾好所有東西後,華特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具女屍,抿了抿嘴,俯身撿起了屍體旁的一串葡萄梗,並拿走了死者那件沾滿鮮血的破碎衣物。“到臨近的街道去吧。”回到黑蓬馬車中,華特嗅了嗅指尖上殘留的血腥味,麵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馬車疾馳著消失在了暮色的薄霧中,開膛手傑克犯下的第四啟案件,也悄然在馬蹄聲中綻開了其絢麗的罪惡之花。
警方發現這具女屍,是在十分鍾之後。受害者令人觸目驚心的死狀,引起了一陣劇烈的嘔吐:該女性被割喉剖腹,腸子被掏出,甩到右胸之外,其腹內的腎髒和部分子|宮亦被切除帶走。整具屍體,幾乎是浸泡在鮮血之中。做過初步的現場驗屍後,一位警官用手絹捂著鼻子,低聲喃道:“又是開膛手傑克麽。[]。。這已經是第四個人了。”隨即,他又轉臉問身旁的一個巡警:“法醫說死者剛死亡不久,對此你作何解釋?”這個負責主教廣場一帶巡邏職務的巡警嚇得臉色發綠,怯怯地回答著:“我一點半的時候有來巡邏過。。。當時並沒有任何異狀。。。沒想到。。。”“也就是說,行凶時間是在一點半到現在之間的這十五分鍾麽?”警官又瞅了一眼那具駭人的屍體,自語道,“精確的切除了腎髒和子|宮。。。在短短十五分鍾內完成了如此複雜的手術。。。看來署長的推測果然不錯,凶手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精通外科手術的人。等等。。。十五分鍾,也就意味著犯人或許還未逃遠。。。”警官突然大聲命令道:“隻留少數人看守現場,其他人跟我來,開膛手傑克也許還在這附近!”
凶手並未逃遠,這是一個令在場所有警察都亢奮不已的結論。蘇格蘭場(倫敦警局)立即動員了大批警力,投入到搜查中。[]然而,這次搜查終還是無果而終。警察們搜遍了主教廣場附近的大小街道,也未發現凶手的身影。直到淩晨三點時,一位警員才在高斯頓街得到了一個小小的發現。
“確定這是死者的衣物麽?”剛剛趕到高斯頓街的警察署長一邊大喘氣一邊問道。“是的,這應該是死者衣物的一部分,與現場的衣物基本吻合。”警員拿起一件破碎的圍裙,答道。“恩,也就是說,開膛手傑克在逃亡時途經過這裏。”署長摸著胡子,說道。這時,一個警員神色慌張地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道:“督察長,您快跟我過來,這邊又有了新發現!”“哦?”署長跟隨警員,來到一堵高牆處,頓時麵色如土,他被眼前所見之物震驚了。這堵牆上被人用誇張的極大字體寫下了一行粉筆字:“猶太人是不甘於被怨恨的民族!”“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應該是凶手逃亡到此時寫下的。果然。。。開膛手傑克是個肮髒的猶太人啊!”警員憤憤地說道。署長卻沉默了。他垂著頭,思考了好一陣子,隨即命令道:“把這些字擦掉!”“哈?督察長,您說什麽?”“擦掉!我叫你趕快把這麵牆上的東西擦得一點不剩!”“但。。。這可是重要的證據啊!”“證據?嗬,你有沒有想過。這附近可是猶太社區,如果這牆上的字留到白天,被人看到。然後,又被那些報社的混蛋們大肆宣傳,會造成什麽後果?”署長情辭激切,說話聲音之大,似要震破人的耳膜。經驗豐富的他非常清楚,這很可能是凶手故意弄出的一個惡作劇。用一些死者的衣物把警察引到這裏,讓警察看到牆上的文字。這樣就可把搜查的視線轉移到猶太人群體上,若凶手不是猶太人,他很可能就此得以洗去身上的所有嫌疑,逍遙法外。如果這個狀況成真,又將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首當其衝的,就是可能激起反猶太主義者的高漲情緒,倫敦市民中有一大批人都堅信開膛手傑克是猶太人,當他們看到這行字後,定會被輕易蠱惑,造成巨大的社會風波。[]一啟單純的連環凶殺案,如果真的衍生成社會問題,甚至政治問題,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擦掉!我命令你們趕快擦掉!”署長把聲音提得更高了。當他看到這麵牆被完全擦洗幹淨後,忐忑的心仍舊跳個不停。“開膛手傑克。。。恐怕是個智商極高的人。他不僅在戲弄警察,還想把整個倫敦社會玩弄在股掌之間!一定。。。一定要抓住這個家夥,處以死刑!”
連環凶殺案的第四環,就這樣落下了帷幕。當晚大舉搜查的警察們,全部悻悻而歸。其後,又經過了多日追查,事件的真相也仍未露出一絲眉目。隨著各報社對事件越描越黑的報導,倫敦街頭巷尾關於開膛手身份各種版本的謠言也如雨後春筍般生長個不停。局勢逐漸陷入了不可控製的暴走中,在唾罵開膛手傑克的罪惡行徑的同時,也有一部分人開始對其產生了獵奇式的崇拜,倫敦的暴力欲被推向了一個沸點。[]更有甚者,把對開膛手傑克的憤怒,轉嫁為了對警察的不信任。他們認為開膛手之所以能連續犯下如此多慘無人道的暴行,皆是因為警察無能所致。人們開始質疑警察的能力,甚至,也開始質疑皇室和女王的權威。
死在開膛手傑克手下的人雖隻有區區四個,與倫敦的年死亡人數相比,隻是九牛一毛。但不可否認的,開膛手傑克已通過這四具屍體將倫敦完全改變。往日的倫敦已一去不複返,今日的倫敦業已陷入一片極端的混沌與瘋狂之中。
當然,事件還沒有結束;混亂,亦猶未到達頂點。10月1日和10月15日,又有兩封自稱為凶手所寫的信被送到了蘇格蘭場。兩封信同為紅色墨水所寫,第一封的前綴為“調皮的傑克”,第二封的前綴更囂張地寫為“來自地獄”。兩封信內的文字都對警方表達了徹頭徹尾的挑釁與輕蔑,並詳細描述了其犯案過程。“來自地獄”信中還另附了半顆腎髒,寫信人自稱另外一半已被其煎熟吃掉。據調查,這半顆腎髒確實就是第四啟案件的死者所遺失。加上早日前蘇格蘭場收到的第一封署名為“開膛手傑克”的信件,開膛手已向警方寄送了三封信,使警方受到了史無前例的羞辱。這三封信,和開膛手傑克這個名字一起永恒銘刻在了倫敦曆史上。
“11月2日”·“倫敦”·“皇家醫學會”——
“人類心髒,是一團密集的強健肌肉。”一位滿頭白發的老醫生正站在講台上,為台下數十名年輕醫生講解人類心髒。蘇格蘭場署長也坐在台下的一角,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盯著台上的演講者。“它像一塊有紋理的桃花心木一樣,難以燃燒。約有一拳大小,它為人體循環係統提供原動力。[]心髒分為兩心房兩心室,有四個活瓣。實際上,它是一個帶動二重循環的泵。在成年人中,心率平均為每分70到80跳,這就是心跳的力量。如果人體最大的動脈——主動脈被割開,則將有一道六英尺高的血流噴出來。”
演講完畢後,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待老醫生向學生們一一致意後,警察署長迎上前去。“您的演講十分精彩,威廉?魏希?古爾爵士。”“哦?是阿諾德督察長啊。這已是你第幾次來了?”威廉爵士喝了一口水,微笑著與署長搭話。“抱歉,又來叨擾您了。”“嗬嗬嗬,無妨,反正我每天都很閑。倒是你這警察署長,不好好辦案,每天往我們醫學會跑幹什麽?”威廉爵士語帶嘲諷地說道。署長並未因此感到不快。他早已認定,眼前這人就是開膛手傑克的第一嫌疑人。開膛手在外科手術上的造詣可謂登峰造極,而威廉爵士則是醫學會中這方麵的翹楚。縱觀整個倫敦,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在外科手術上高出威廉爵士。懷疑的理由僅此一條便足夠了。“爵士,您也知道,最近的開膛手傑克事件讓我們傷透了腦筋。他殺人的手法實在讓人不得不聯想到外科醫生這個職業。我此來就是想向您請教一下外科手術方麵的問題。”“嗬嗬嗬嗬。”威廉爵士爽朗地笑過幾聲後,說道:“阿諾德督察長,您就不妨直說了吧,您——懷疑我就是這個凶手?”署長沒料到爵士會如此開門見山,一時語塞,半晌後才吞吞吐吐地說道:“確實。。。我是有這方麵想法。畢竟,您在外科手術界的名聲如雷貫耳,整個倫敦。。。不,整個英格蘭恐也無人能出您之右。”“哦?僅因為這個就懷疑我?看來你是太高估開膛手傑克了,他那種水平,我們醫學會裏任一個稍有經驗的醫生都做得到。況且,我已不執手術刀很多年了。現在人老了,光拿刀叉我的手都會抖個不停,不會有人讓我再上手術台了。[]現在,我隻能做做給年輕後生的教學工作。”“是是。。。這個我知道。”署長自覺非常難堪,威廉爵士已在一席話間把他要問的所有問題堵在了門外。
正當署長還想再伺機問點什麽的時候,一個拿高腳杯的中年紳士走了過來,站在兩人中間。“啊呀呀,這不是阿諾德督察長麽,什麽風把您吹到這裏來了?”紳士用他那充滿磁性的聲音問道。“哦,這位不是詹姆斯·莫裏亞蒂教授麽?不知您這個數學家怎會在醫學會裏?”署長用相同的句式反問道。“嗬嗬嗬,今天在威廉爵士的演講之後,醫學會裏會舉辦酒會。是威廉爵士邀請我來的。”“哦,這可真是奇緣啊!”未等署長回話,威廉爵士就插嘴道,“醫學界、數學界和警界的三巨頭居然能在今天齊聚一堂,看來我們得好好喝上一杯了。”“不不不,在下今日不是來喝酒的。威廉爵士,我還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您。”署長這句話一出,惹得爵士一陣不快,他非常厭惡自己被當作殺人嫌犯。若非眼前這個糾纏不休的家夥是蘇格蘭場的官員,他真想將其轟出去。“哦,督察長,您最近是在為開膛手傑克的案件頭疼啊!”眼見氣氛尷尬,莫裏亞蒂教授出麵打圓場道。“哦?教授您對此案也有耳聞?”“當然,近幾個月倫敦有何人不在談論這個話題?不過,您可千萬別懷疑威廉爵士,我以人格擔保,爵士是絕不會做出那種事來的。”“那麽,以教授的智慧,您認為這個開膛手傑克會是誰呢?”“哈哈哈哈,我隻不過是個數學家,這些事我又怎可置喙。不過,如果您答應不再懷疑威廉爵士的話,我倒可以向您引薦一個人。他對此事恐有些獨到的見地。”“您且說說,這人是誰?”“啊,督察長,我就當您答應了。這人今天為了找一個醫學界的朋友,也來參加了這個酒會,我剛才還和他聊過幾句。您等等,我現在就把他給您找來。”
“我今天可不是來參加酒會的,哪有那麽多時間和你們說社交辭令。”待莫裏亞蒂教授走開後,署長心中暗想道。“給我介紹個人?哼,聽一個外行人對案件的見解能有多大意義。”署長滿腹牢騷著,隻想趕快辦完事,早些抽身離去。若不是醫學會有皇室做後台,若不是威廉有爵士的身份,他大可簽一份文件,二話不說,把威廉五花大綁帶回蘇格蘭場。過了不一會兒,莫裏亞蒂教授帶著一個中年人走了過來。
這人足有六英尺高,身體異常消瘦,像是個吸毒者。盡管如此,從其身形和神韻看來,卻仍不失風度。他下顎方正,鷹鉤鼻顯得甚是細長。他頭戴一頂褐色帽子,身穿一襲褐色格子衫,手中也拿著一支碩大的褐色煙鬥,格外顯眼。“督察長,這位就是我要介紹給您認識的人,他的名字叫夏洛克。”莫裏亞蒂教授介紹道。中年人也非常禮貌的向署長鞠了一躬,說道:
“很高興認識您。鄙人——夏洛克·福爾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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