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愛卿,你可想死朕了

所已入夜,它山堰的過水壩頂上,架起了一堆半人高的柴禾澆上了汽油,正熊熊燃燒著,火光在黑夜裏照出數裏遠。

王路舉著望遠鏡,朝著遠方的水麵徒勞地張望著,但除了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王路扭頭對周春雨道:“你說,老封能看到我們給他指引方向的這堆火嗎?”

周春雨道:“王哥,你放心好了,奉化江這一帶的水道並不複雜,水流也很平穩,封所長他絕不會走錯的,可能因為是夜間,船行不快,所以到現在還沒到。”

王路也知道這個道理,可他哪裏按捺得住,在壩頂上驢拉磨一樣又轉了幾圈,招了招手,喚過了旁邊的王比安:“王比安,你收聽到的電台裏到底是怎麽說的?”

王比安悄悄翻了個白眼,這個問題,老爸已經問過好幾遍了,不過,封師傅能回來,他也感到很高興,連忙道:“我和謝玲姐回龍王廟換衣服,還沒進臥室呢,就聽到電台在哇啦哇啦叫老爸,你用過電台後,又忘記關電源了吧,真是的,叫我每次用過後都要關電源,自己卻老是忘記。”

王路一揮手:“說正事兒,也虧得我沒關電源,要不然,我們肯定要錯過這通呼叫的。”

王比安扁了扁嘴道:“電台呼叫說,封海齊正在往崖山來,要我們做好急救準備。然後就沒了。”

王路搓了搓手,這段經過,王比安已經回憶了好幾遍了,他聽到呼叫後,剛要回複,對方的信號就中斷了,不知是出了故障,還是遇到了別的什麽意外。

王路不知道,封詩琪等人所用的是一台科麥克hf-90超小型攜帶式短波電台·這款電台體積小、重量輕,隻有1公斤重,是營地眾人從排水溝裏逃生時,唯一帶出來的設備·雖然這玩意兒使用3米鞭天線可通話15到20公裏,呼叫被王比安順利收到了。然而電台隨帶的7ah12v蓄電池卻因為電量不足,在堅持呼叫了一段時間後,就再也不能發送信號了。

王比安突然一拍手:“對了,爸爸,我想起來了,那個電台裏呼叫的聲音·不是封伯伯的,是個女人的聲音。”

王路一個蹦高:“你這孩子!這樣重要的信息為什麽不早說!”

王比安低著頭不敢回聲,心裏卻道:“這能怪我嗎?我一說封伯伯要回來,還需要急救,老爸你就像火燒屁股一樣,又是讓謝玲姐和媽媽準備急救用品,又讓周叔叔、錢叔叔、沈叔叔趕到它山堰迎接,把我也趕回龍王廟呼叫電台。折騰到現在·連飯都沒吃。”

這時,沈慕古和錢正昂扛著一大堆稻草樹枝從旁邊的田野裏趕了過來,沈慕古遠遠嚷道:“王哥·老封回來沒?我和小錢又砍了堆柴禾來,夠你燒一整夜的。”

王路胡亂指點著道:“行,行,把柴禾放岸上吧。嗯,等等,拿些柴來,往火頭上添一點,我看這火勢有點小了。”

周春雨見王路像沒頭蒼蠅一樣,忙提醒道:“王哥,你別急·王比安剛才說電台裏的是個女人的聲音,那說明封所長肯定是找到嫂子和侄女了,正在往崖山這兒趕呢,這是好事啊。”

王路連連點頭道:“對,對,對·小周你說的在理,不過,這電台裏怎麽又讓我們準備急救呢?是誰受了傷?呼叫電台的是女人,難道是老封受傷了?見鬼,老封身手那樣好,是誰能讓他受傷?難道是智屍?還是別的幸存者?不好,老封身手雖然好,可碰到槍也沒用,沒錯了,他一定是受了槍傷!小錢,你處理槍傷行不行啊?”

錢正昂是封海齊離開崖山後才入的夥,從來沒見過封海齊,但自從他到崖山後,時不時聽別人說起封海齊此人,知道他是周春雨的老領導,王比安的傳藝師傅,更是王路最為依仗的人,是高手中的高手。這個未見其人卻“久仰大名”的封海齊,在崖山地位僅在王路之下。錢正昂此時聽到王路詢問,連忙認真地道:“槍傷也有各種各樣的,貫通傷最好處理,體內的就有些麻煩,如果傷到內髒了,這個就算是以前設備齊全有頂尖外科專家的醫院,也不敢說包治。”

王路知道錢正昂這說的是實在話,但還是急道:“這我不管,反正衛生院裏的設備藥品,能用的你全給我用上,一定要治好老封。”

這時,一陣突突聲傳來,農用車開了過來,車上是陳薇和謝玲,王路迎上去道:“你們怎麽來了?”

陳薇沒回答他,反問道:“老封還沒有到嗎?從王比安接到電台呼叫到現在,已經好幾個小時過去了,他就算是從市區開船過來,以機動船的速度,這也早該到了啊。”

王路跺著腳道:“可不是這麽說,我也擔心得要命,王比安這臭小子剛才想起來,說電台裏呼叫的是個女的,這樣說來,難道是老封受傷了?要不,也該是他親自呼叫電台才對啊。我看啊,搞不好是老封受了傷昏迷,那船不知是他老婆還是女兒在開,她們不熟悉這水道,肯肯定走岔了。”

陳薇深吸了口氣道:“怪不得你在壩頂上燒了這樣大一堆火,原來是在夜裏給老封他們指路來著,這法子不錯,我在鎮裏老遠就看到火光了,想來老封他們也一定看得到。”

這時謝玲也下了車,招呼沈慕古幫著卸車後廂的東西,卻原來是一張滾動擔架,一些治外傷的常用藥,以及一些吃的,還有一桶油。

陳薇指點著道:“既然需要急救,我就把這些醫療用具都帶來了,在送往衛生院的路上,錢醫生就可以著手搶救了。這吃的是給你們帶的,趁著老封還沒到,你們先墊墊肚子,餓壞了身子,反而幹不好活兒。”

謝玲早取了個飯團塞在王比安手裏:“王比安快吃,你身子骨還小著呢,餓過了頭對發育不好。”

王路苦笑了笑·也知道自己太過緊張了點,忙招呼周春雨等人吃飯,自己也拿了個飯團,走到油桶邊一嗅·發現是柴油,問陳薇:“這柴油運來做什麽?”

陳薇道:“我也不知道你在這兒要不要用上電,就帶了桶柴油來,可以用在農用車上,帶動電機。”

王路想了想:“倒也用得上。”當下便將農用車的車頭衝著河道的方向,開了發動機,將大燈開到遠光燈·希望給不知在何處的封海齊再增加一道指引的燈光。

王路在忐忑不安的期待中,心不在焉地吃著飯團,一時急了,吃得噎住了,正找水喝,突然聽到周春雨嚷嚷道:“王哥,河道裏有船!”

王路腳下如生了彈簧一樣跳起來,手一揚將半拉個飯團扔到了地上·撒腿就跑到了壩頂上,和周春雨一起向河道張望著,嘴裏直嚷嚷:“在那兒?在那兒?我怎麽沒聽到船的發動機聲?”

這時·謝玲已經機靈地上了農用車,把著方向盤,把大燈瞄向了周春雨所指的方麵,遠光燈的燈柱果然罩住了一條船影。沒錯,這正是王路當時送給封海齊的機動船!

王路舉著望遠鏡的手都有點發抖了封海齊封卿家,你可回來了,朕盼著你猶如劉邦盼張良,劉備盼諸葛亮啊!

這話雖然“基情”得讓人惡心,可還真是當下王路的心理寫照,自打封海齊走後·王路才發現崖山上缺了根架海紫金梁,封海齊尚在時,在王路和周春雨等人之間起到了良好的溝通作用,尤其是他對王路一如既往的支持,給崖山的眾人作出了表率,即使有時王路出了些狗屁倒灶的主意·封海齊也不是當麵反對,而是悄悄兒彌補上,把手尾在不知不覺中處理了。

封海齊就像一個單位裏的中層骨幹,年老成精,一個單位的運轉,其實真正依靠的是這種中層幹部,他們熟悉全盤情況,手腕老道,就算王路這種初登大位的人亂發號令,他們也能處理得妥妥當當。

封海齊一走,王路立刻和周春雨等人鬧起了不痛快,以至於王路居然耍賴,搞起了“君王從此不早朝”,實際是回避矛盾,因為目前雖然周春雨等人服了軟,但互相猜忌的種子卻也因此種下,一時半刻間,連王路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幸好陳薇“代夫出征”搞“垂簾聽政”,把王路一個人扔在龍王廟,她和謝玲、王比安堅守在衛生院,和周春雨一起共進退。

封海齊的回歸,將徹底解決目前崖山不河蟹的局麵。

王路一邊嘴裏亂喊:“老封!封所長!這兒,我們在這兒!”一邊從望遠鏡裏急切地張望過去,但他隻看了一眼,就叫嚷起來:“見鬼!船是空的!”

在農用車的光柱中,大家也看清了,果然,那機動船上並沒有站立的人影,發動機也悄無聲息,船似乎隻是在隨波飄動。這居然是艘空船!

王路急得嘴角冒泡封海齊全家難道都遭遇不測了!?

王路開始脫褲子打算下水,遊到船上看個究竟。

旁邊的周春雨和王路一樣心急,但他畢竟細心點,一把拉住王路的手道:“王哥,你別急,這船不像是隨波飄流過來的,你別忘了,它山堰可是在上遊。”

王路一愣,對啊,那機動船如今是逆流而上,如果失去了動力應該是往奉化江方向飄去,怎麽反而逆流往它山堰方向飄呢?

就在這時,越靠越近的機動船突然一陣晃動,嘩啦一聲響,從船尾翻上來一個隻著短褲的人影,在光柱中,崖山眾人看得真真切切,不是封海齊,又是哪個。

原來封海齊開著機動船從奉化江進入通往崖山的支流後,發動機突然停了,沒油了。封海齊無奈之下,隻得跳下船在船尾邊遊泳邊推著船前進,所以才耽誤了那樣久的時間才到它山堰,這也幸好是支流水並不深,水流也不急,封海齊時不時能站在齊腰深的水裏推著船前行。

其實,封海齊這樣做也冒著極大的風險,這水裏可是有水喪屍的,如果不小心挨一口,可就完蛋了。隻是關新眼見著就是自己未來的女婿·封海齊怎麽說也要搏一搏。

王路在壩頂上高興得手舞足蹈胡言亂語:“老封,你可回來了……怎麽就你一個人,嫂子和侄女呢?肚子餓了沒?電台是怎麽回來?咦,你沒受傷嘛?”

這時周春雨已經下了水·在水下推著船前進,嗵的一聲,機動船靠上了石壩。

封海齊抹了把臉上的水,從船艙裏抱起一個人,那人一直躺在船底,所以崖山眾人才沒看見,封海齊幾大步就上了壩·一迭聲道:“快,送他去衛生院,是腹部傷,被刀子捅的,可能傷及內髒了。”

這邊錢正昂和沈慕古早就已經抬著擔架等著了,將受傷男子放上擔架後,連忙向農用車跑去,謝玲正在開動農用車調頭·以搶在第一時間趕到衛生院。

王路剛要拉著封海齊問個究竟,封海齊搶著道:“快,找柴油來·船沒油了。”

陳薇忙道:“這兒有桶柴油。”說著,和王比安一起把油桶端了過來,封海齊幾乎是搶過油桶,把油給發動機加滿了。站在水裏,推轉船頭,打開發動機,突突響著,向奉化江方向開去。

王路目瞪口呆,半晌才追著封海齊的背景嚷道:“老封,你去哪兒?”

“去接我女兒!”封海齊的聲音遠遠傳來。

王路呆了呆·跳著腳叫道:“受傷的是誰啊?”

“我女婿……”封海齊的聲音和船一起再次消失在漆黑的河麵上。

王路看了看身邊的陳薇和王比安,他們兩人也是滿臉驚訝之色,陳薇喃喃道:“這才分手多久啊,老封不但找回了家人,連女婿都有了。”

王路當即決定:“老封沒事兒我就放心了,他再回來的話有火堆指路肯定不會迷路·我們不用在它山堰等著了,我們回衛生院,把……把老封的女婿救活。”

王路、陳薇和王比安坐著機動三輪車到衛生院時,“女婿”已經被送進手術室急救了,王路衝進手術室,劈頭就道:“受傷的是老封的女婿,一定要救活他!”

錢正昂正在檢查“女婿”的傷勢,一站到手術台邊,他的醫生本能立刻發作,對王路頭也不抬地道:“隻要是病人,我都會全力救治的,是不是誰的女婿,和我無關。”

王路吃了頓排頭,卻也不惱,知道自己幫上不忙,還不如陳薇,好歹跟著錢正昂學過幾天搶救知識,便拉著王比安退到一邊,看陳薇和錢正昂忙碌。

周春雨和沈慕古也退到了王路身邊,左右看了看,悄聲問:“封所長呢?”

王路壓低嗓子道:“又開船回去了,說是接女兒。”

周春雨臉上一喜,略一轉念,心情又低落下來:“嫂子遇難了。”

王路一怔,也明白過來,是啊,如果封海齊的妻子女兒都還活著,他肯定會說去接“老婆女兒”,如今隻說接“女兒”,分明是妻子已經死了。

王路歎了口氣,拍了拍周春雨的肩:“這都是命,總算,老封女兒還活著。”

周春雨眼眶有點發紅,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幸好,梨頭還在身邊。他和封海齊一樣都成了鰥夫,從今往後,都是為了唯一的女兒才活著。

這時,錢正昂已經初步檢查了“女婿”的傷情,讓陳薇推去做個b超,周春雨和沈慕古忙上前幫手。

王路問道:“怎麽樣?”

錢正昂道:“病人休克了,我估計是體內出血,失血較多,到底傷在哪個部位,還得看b超的結果。”說著,匆匆往b超室而去,陳薇現在最多是學會給b超開個機,看圖像還沒入門呢,還得他親自操作。

不一會兒,b超結果出來了,錢正昂指點道:“還好,內部器官沒有大的損傷,隻是腹內有大量出血,需要把血吸出來。”

王路皺著眉:“你是說要做開腹手術?”

錢正昂點點頭:“是的,隻有把血吸出來,才能救他的命。”

王路遲疑了,錢正昂是牙醫,這開腹手術

錢正昂知道王路為什麽遲疑,他坦率地道:“這手術很複雜,需要局部麻醉,還需要準備大量鮮血,因為病人失血過多,不補血的話,就算手術縫紮好了,也會要他的命。這樣的大手術,讓我來做的話,有很大風險。”他頓了頓:“這樣的手術,就是正規大醫院,也需要專業的麻醉師、護士配合,沒有45個人拿不下來。”

王路苦笑:“現在哪還有這種講究,隻要能救他,咱們就算是泥腿子,也得拿著手術刀上了!”

他想了想:“有個人也許可以幫你的忙。”說著匆匆而去,不一會兒,推著一輛輪椅從電梯跑了出來。

輪椅上,坐著一個全身裹在白大褂裏,隻露出一雙眼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