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服管是因為你沒去管
淩晨2點左右,正是人渴睡最深的時候,鳴鳳山莊在四野一片蟲鳴聲中,顯得格外寂靜,然而,在平淡無奇的外表下,一個個房間裏,卻在上演著一場場各不相同的活話劇。
盧鍇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說,這還有完沒完了?幹脆還是各回各的房睡覺去,好歹還能睡半個回籠覺呢。”
房間裏的裘韋琴、李波、林久,齊齊拿眼瞪他,裘韋琴噓了一聲:“你這孩子,也不看看現在是啥時候,眼見著市區那些新來的人不曉得什麽時候就會鬧起來,咱們大家還是聚在一起才安全。”
盧鍇冷笑了一聲:“就市區新來的那些人?我呸,疑神疑鬼偏偏膽子又小得要命,這種貨色,也就背地裏說說王哥的壞話,哪裏敢當麵鬧起來,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成不了事。”
裘韋琴趕緊又噓了一聲:“小心些總是好的,免得我們遭魚池之殃。”
盧鍇冷哼了一聲:“媽,不是我說你,我最見不得你這樣子,咱們既然投靠了王哥,那就該老老實實站在王哥這一邊。市區新來者要鬧事有啥可怕的,你看看王德承和蔡春雷,就二話沒說向王哥表忠心了,你倒好,居然還想來個明哲保身。媽,牆頭草可是最讓人討厭的,你這樣做,在王哥那兒埋下了個疙瘩,在市區新來者之中也討不了好。”
裘韋琴沒想到盧鍇能說出這樣條理清晰的一番話來,她有些氣短。可還是強辯道:“我也不是不幫王哥的忙,隻是我們這兒不是女人就是孩子,李工也不擅長打打殺殺,保護好自己。也就是幫王哥的忙嘛。”這話,裘韋琴是越說越輕,到最後,連裘韋琴自己也不好意思強撐下去了。
盧鍇又冷笑了一聲:“就市區新來的那些人,有什麽可怕的,要我說,這也是王哥手下留情,不想流太多血。媽。你好好想想,市區新來的成年的男人也就5個人,已經去了原木一號、王德承和蔡春雷,能打能殺的隻有2個。別的,不是老人就是毛孩子,這其中,張麗梅、老俞頭都是穩重的,他們不但不會跟著瞎摻和。還會勸一部分人不亂來,這樣一算,又有幾個人會腦筋不開竅亂來?”
裘韋琴看了看盧鍇,突然發現盧鍇自從鄭佳希過世後。人還真成熟了不少,鳴鳳山莊內部的現狀。還真象盧鍇分析的那樣,她喃喃道:“怎麽辦?要不。我們現在再去找王哥?”
盧鍇嘿了一聲:“晚啦王哥又不是傻瓜,媽,你那點小心思,他早就看在眼裏了。現在再去找王哥,那可真叫欲蓋彌彰了。”
李波在旁邊道:“裘高工,我也覺得沒必要了,其實,我覺得以後隻要我們幫王哥管理好水電站就行了,別的事情,咱們盡量不摻和,我看著,王哥是個實在人,我們隻要管好了水電站,他虧待不了我們。”
盧鍇一翹大拇指:“李叔叔,還是你看得實在。隻是有點可惜啊,咱們成不了王哥的心腹了。”
裘韋琴此時也冷靜了下來,挽了下發絲道:“心腹不心腹的,我也不想強求,阿鍇啊,你記住亂世求生,自己有一技之長才是真本事,靠抱著人家大腿投機過日子,總是不得長久的。”
盧鍇一聽他媽又開始說教了,立刻又不耐煩起來:“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裘韋琴此時倒下定了決心,一揮手道:“如果外麵鬧起來了,咱們一起衝出去,幫王哥的忙。”她頓了頓:“對了,阿鍇,你顧著些鄭佳彥,這孩子死活不願意過來,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可別亂中出事。”
鄭佳彥現在可是盧鍇正經的親人了,盧鍇自然不會讓她受委屈,當下就應了。
與此同時,在另外一個房間,一小群市區新來者湊在一起,有男有女,也在嘀咕。
“我說,這都大半夜過去了,大夥兒到底拿個章程出來啊。”
“章程?什麽章程?你難道還想真找王哥去鬧不成。老俞頭話可說得明白,黃瓊的確是感染了生化病毒,那陳老師貼身照顧得自己親生女兒一樣。你說,咱們還有什麽好鬧的?老俞頭可說了,他和張麗梅幾個人可是不摻和這事兒。”
“這話可不能這樣說,我們也不是想找姓王的鬧事,隻不過是說個理兒。咱們以前在市區,也沒說認誰當首領,關新也隻不過是對排水係統熟悉點,大家讓他帶個路,也沒說認他當頭兒。現在到了崖山,憑什麽事事都由姓王的來安排?沒錯,他是給我們吃的喝的了,可現在憑我們自己的力量,到鄞江鎮上去,一樣自力更生可以吃香的喝辣的,難道非得拘在這兒?這鄞江,可不是姓王的一個人的”
這番話,倒是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同,能在末世活下來的人,都有著強烈的自主性,誰也不會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裏,王路你是老幾啊,憑什麽讓我們刨土豆就得刨土豆,說我們生病了要隔離就得隔離,離了你王路,我們又不是不能活,這裏的田地多得是,隨便找個空屋子,一樣能活得好好的。
但也有老成一點的人反對:“話是這樣說,可大家湊在一起過日子也更安全點。再說了,這用水用電還有以後的醫療,咱們可都離不開王哥他們。”
聽了這話,就有人梗著脖子道:“我就是不服氣,這地兒,總不能姓王的一人說了算。再怎麽說,我們市區來的人也有小20號人,做的事出的力隻有比別人多,不比別人少的。總不能任人家拿捏,我們連說個話的餘地都沒有。”
人群裏就有人冷哼了一聲:“說這些沒意思,誰讓人家王路運氣好。先占先得,人家比我們早來一步,打下了這塊地盤,咱們不服氣不行。”
“說了半天都是扯淡。今兒晚上咱們一定要拿個章程出來,大家夥兒擰成一股繩,找姓王的說道說道。”
“得了,說什麽‘擰成一股繩’,誰有膽子來硬的?別忘了,王德承和蔡春雷可都抱著姓王的大腿呢。”
“你有病啊,誰說要來硬的了,窩裏鬥這種事兒別提了。咱們隻不過想找個說法。是不是,總之一句話,凡事不能姓王的一個人說了算,聽人說。他以前隻不過是個網絡編輯,咱們這可是在喪屍群裏求生,總不能把這條命交到一個網編手裏?”
“笑話,不是姓王的說了算,難道還得倒過頭來聽你的?你發什麽昏啊?”
這邊廂市區新來者眾人爭執不休。但在崖山眾人的房間裏,卻是另一番景象。
周春雨、王德承、蔡春雷三人正擠在房間裏吞雲吐霧,因為關著門窗,煙散不出去。味兒大得能薰死人。
煙是王德承帶來的,硬殼中華。鄞江鎮上的煙店門類齊全,有地產的大紅鷹。也有中華等高檔煙,王德承有心,特意帶了一條來,心想著周春雨以前是當警察的,警察鮮少有不抽煙的。
周春雨果然抽煙,隻是因為以前要照顧梨頭,這才戒了,王德承投其所好,他倒也不好拒絕,反正睡不了覺,三人就在房間裏悶頭抽煙。
周春雨這間房間,正好處在市區新來者房間和王路他們所在房間之中,也就是說,萬一市區新來者亂起來,他可以衝出去第一個出手。
王德承又給周春雨遞了根煙,賠著笑道:“周哥,不瞞你說,其實哪幾個人在作怪我門兒清,連他們窩在哪個房間都知道。隻要你一句話,咱們幹脆直接衝進去幹一家夥就得了。那幾個人中,真沒幾個能打的,我們三人足夠收拾他們了。”
周春雨吐了個煙圈:“就知道打打殺殺,都是自己人,你倒也下得了手?”
王德承笑道:“周哥麵前也不說假話,這年頭,誰手裏沒沾過血,現在能活下來的人中沒人是活菩薩。”
周春雨搖搖頭:“別亂來,一切都聽王哥的。”
王德承和蔡春雷互相交換了下眼色,蔡春雷小心翼翼地問:“周哥,我聽說你和封所長原來都是警察,王哥以前隻是個網絡編輯,怎麽你和封所長都很尊重王哥呢?當然,當然,我並不是說王哥不值得尊重,隻是,那個,網絡編輯和警察,這個……嘿嘿,在市區裏,那些個大大小小的團夥首領,可都是有異能的。”
周春雨斜著眼瞟了瞟王德承和蔡春雷,眼神有點冷:“好奇心會害死貓的。”
王德承一時還沒聽明白,呆頭呆腦地問了句:“啥貓?”
蔡春雷卻從周春雨的眼神看出了透骨的寒意,連忙捅了王德承的背一下,賠笑道:“是,是,是,王哥說什麽,咱們就做什麽。”
一牆之隔,王路閉著眼躺在**,似睡非睡,隔壁房間裏隱隱傳來周春雨、王德承等人的話語聲,王路歎了口氣,這房間的隔板,實在是太薄了,用的一定是省錢的石膏板。
旁邊的封海齊笑道:“沒睡著?”
王路沒好氣地道:“睡得著個屁。”他幹脆翻身坐了起來:“你說,老封,我自認那些外來的到了崖山後,我做得夠好的了,怎麽還會鬧出今晚的事兒來?”
封海齊點點頭:“你是幹得不錯,救關新和鄭佳希,顯示了你尊重生命,舍己救人的美德,寬容對待皎口水庫和市區新來者,不搞特殊化,說明你的大公無私,準備舉辦婚禮,這一招堪稱絕妙,振奮人心,嗯,連對原木一號的處理也可圈可點,充分展現了你的雷霆手段,所謂既有菩薩心腸又有金剛怒目,就是你了。”
王路一愣:“老封,你這話明著是表揚我,可我怎麽總覺得有點膩味兒呢?”
封海齊卻不正麵相答,突然問道:“你覺得今晚還會發生什麽事嗎?”
王路撓撓頭:“應該不會了,真要鬧起來。早就該鬧了,他們關起門來商量了這樣久,時間拖得越長,越沒有鬧事的底氣。”
封海齊道:“那你覺得。問題解決沒有?”
王路連連搖頭:“,問題是,我根本不知道問題在哪裏我對這些人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該用的手段我都用上了,可他們為什麽還是……”
“為什麽還是不服你的管。”封海齊插話道。
王路一怔,半晌,才點了點頭,沒錯。新來者表麵上對他畢恭畢敬,但王路能感受得到,他們並不怎麽服從自己,甚至這種感覺。在裘韋琴他們身上也有。沒錯,至今為止,大家都很聽話,幹活也很努力,象裘韋琴布置高壓電網的活兒。甚至都不用自己多說一句話,可不知為何,王路總覺得現在崖山人口比原來翻了好幾番,但自己並沒有以往和謝玲、封海齊、周春雨等人相處做事時。那種默契的感覺。
這種“不服管”王路以前隻是隱隱感受到,但今晚借著黃瓊的由頭。徹底暴露了出來。
封海齊輕飄飄地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你威權不重。當然沒人服你嘍。”
王路瞪大眼:“老封,你就不要說風涼話了。你總不會讓我殺人立威?有一個原木一號也夠了,暫時我可不想多弄幾個原木二號,三號的。”
封海齊笑道:“殺人也是個辦法,隻不過不是好辦法而已。”
王路哭笑不得:“老封啊老封,我看你肚子裏早有一筆帳了?居然還瞞著我趕緊的,說道說道。咱們可得快點把這問題解決了,現在僵在這兒,也不是事兒啊。就算他們不借著黃瓊的事兒鬧事,這根子可不還在嘛,早晚還得鬧起來。”
封海齊好整以暇地舉起兩根手指:“其實說來也簡單,隻不過是‘秩序’兩字。”
封海齊老神在在地道:“小王啊,真要說起來,你收買人心之舉做得相當不錯,就是換了我,也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了。可你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人啊,是要管的。”
王路若有所思:“老封,你再說明白點。”
封海齊淡淡道:“這還有什麽好不明白的。現在崖山看起來大家都忙忙碌碌,可說到底,是一群沒頭蒼蠅,大家一窩蜂的做事,想起什麽就做什麽,根本沒有一個長遠的規劃,你雖然是名義上的首領,可其實從來沒有正兒八經發號施令。你說沒人服你管,可明明是你沒有在管人家好不好?”
“小王啊,現在崖山人多了,可不再像以前你們自己一家子過日子的時候,那時候,你能想到什麽做什麽,隻要家人吃得飽,也沒什麽別的好操心了。可現在崖山的人多了,大家跟著你討生活,總不能再拍腦袋辦事了。你要把大家管起來,規矩規矩的辦事兒,這才像樣兒。”
王路傻了眼:“老封,你是說就因為我對大夥兒太好,沒有管著他們,他們才不服我的管?”這算什麽?繞口令嗎?
封海齊哼了一聲:“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人是社會性動物,一盤散沙是成不了事的,隻有組織起來,管理起來,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益。”
王路半了半響,猛地從**站了起來,握著拳頭在屋內來回轉了幾圈,嘴裏喃喃道:“組織起來,管理起來,分成各個職能部門,製定一個長遠規則,對,就應該這樣。不同的部門可以任命不同山頭的人來管理,利用部門的區分,打破原來的崖山、水庫、市區不同山頭人群之間的隔膜,管理人員可以正職帶幅職,互相配合又互相製約。我隻要掌總就行了,功勞是我的,錯誤是你們的,該表揚的表揚,該敲打的敲打,逐步樹立我的權威。嗯,還應該弄個規劃,有了規劃,就有了長遠的奔頭,搞個五年計劃?不行,時間跨度太長了,這年頭,誰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幾年,實際點,搞個半年規劃也足夠了,讓大家有個念想,又能很快看到效果,對,就是這樣子。”
看著王路自言自語,封海齊抱著胳膊閉上了眼睛,王路好歹是在體製裏工作多年的,這體製有種種缺點,比如人浮於事,能上不能下,缺乏創新,運作遲緩,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在組織架構上,卻是非常嚴密的,從古至今,也就是在國朝,才有從上到下這樣嚴密的組織能力,王路隻要借鑒一下,就能將崖山的人員組織起來,噢,應該是重新組織起來,因為大家原本就是這個社會、架構、係統裏的人,隻不過是生化末世的突然降臨,以最匪夷所思的方法暴力拆散了這個社會,而王路要做的,隻不過是重組而已。
當然,以崖山現在的規模而言,王路還遠遠說不上重建整個社會,這個網編隻不過是照貓畫虎弄個山寨版的而已,最多是個以前的小事業單位,說實在的,說是事業單位還是抬舉王路了,象王路以前所在的甬港報業集團,那可是有上千號人的大單位,豈是崖山幾十來號嘍囉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