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第三類形態--合體

徐傑沉聲道:“我們現在要的是效率和時間,容不得你繡花一樣慢慢來,戰爭,肯定是要死人的。更重要的是,你填出幾條有限的通道,隻是便宜了堡壘的防守,他們隻要守候在通道盡頭,就能輕鬆擋住我們的進攻,我們必須展開無差別的全麵進攻!這條溝,一定要在第一時間被填平!我們磨蹭得越久,承擔的損失就越大。省省吧,沒人在乎選民們的死活。”

其實王璐和徐傑的爭論根本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其餘的智屍們都認同徐傑的理念,所以在兩人爭論的短短時間內,已經有無數的喪屍義無反顧地一頭跳進了陷溝。

正如徐傑所說,這是最有效率的辦法,陷溝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正在被漸漸的填平。

王璐感到自己束手無策,不,一定還有什麽是我能做的。

不知為何,王璐想起了以前自己看過的一個“知音體”的小故事--一個孩子將被海浪卷上沙灘的小魚一條條撿起來扔回海裏,然而他剛剛扔回去,一陣海浪又將魚拍回沙灘上,有人勸孩子別做無用功了,因為“誰會在乎這個呢”,孩子撿起一條魚扔回海裏,他說:“這條魚在乎。”他又扔回一條:“這條魚也在乎。”

這種知音體文章,在王璐心裏,都是給無聊的小資娘們兒在追富二代之餘,打發時間看的,但不知為什麽,他不知不覺喃喃道:“我在乎,該死,我真的在乎。”

徐傑一怔:“你在乎什麽?”

王璐並沒有理睬徐傑,他延伸出自己的腦電波,思緒直接探入陷溝。

也許我不能拯救你們所有,但我總能救出幾個,也許你們可憐的沒有覺醒的智商根本不知道我的努力和付出,但隻要能救出一個,也是值得的。我們是智屍。你們是喪屍,在人類眼裏,我們都是屍體,都是生化病毒造就的怪物,你們不應該這樣沒有價值的死去。即使為了我們智屍。也不值得。

該死,在我的生前,我厭惡那些以一切高尚的名義所行的卑鄙的行為,可我沒想到。在我死後--不,在我重生後,我依然要目睹甚至參與這一切。

王璐的腦電波“捕捉”到了三隻喪屍,他一怔,這三隻喪屍他見過。是地下鐵軌道裏的一家三口。

三口之家剛剛從地麵跳下來,落在下麵的喪屍肉墊上所以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爸爸喪屍一手摟著孩子喪屍,一手去拉掙紮著爬起來的妻子喪屍。

“好吧,我知道這樣做毫無意義,但是,我在乎。”王璐默默念著,他用腦電波驅趕開周邊的不斷掉落下來的喪屍,指揮爸爸喪屍帶著妻子和女兒向上攀爬。但是溝邊沿的泥土太鬆軟了,用力抓下去泥土就刷拉拉不停滾落下來,根本沒有一個著力點。

雖然有王璐的指揮,爸爸喪屍的行動笨拙卻是無法改變,它徒勞地一次又一次從溝壁上滾落下來。與此同時,源源不斷的喪屍從溝沿跳下來,一著地就被智屍們命令伏地平躺,生生蓋起了一層又一層喪屍肉墊。

王璐無法完全阻止別的喪屍從溝沿跳下來--畢竟除了他。京城裏別的智屍全都與他觀念相左,隻能盡量指揮喪屍妻子和女兒躲得一點。然而即使如此,那個妻子和女兒還是不時被“被自殺”的喪屍們砸倒,於是王璐不得不再次指揮剛剛在溝壁掏出幾個淺坑當腳窩的爸爸喪屍,返身將妻女從別的喪屍身下扒拉出來。

這根本就是一場絕望的拯救。

王璐終於放棄了讓喪屍一家從溝壁爬上去,而是專心躲閃著跳下來的喪屍,不時爬到又墊高了一層的屍體墊子上--等這條陷溝被填滿了,喪屍一家自然也就能自由了。

當然,麵對堡壘的裝甲集群這三隻喪屍有多少存活的機率,那真是天曉得了。

王璐對喪屍一家三口的拯救,與其說是一種堅持,一種理念,更不如說是同病相憐。

在這個已經被徹底毀滅的世界,智屍也好,喪屍也罷,都不知自己的未來在何方。

什麽先知,使者,神的新的寵兒……王璐其實從來沒有把自己一向以來宣揚的理念當成真的,這就像你把前世的政治家嘴裏嚎叫的自由平等博愛當真的一樣可笑。

那隻是王璐的自我催眠。

當無力把握未來時,自我欺騙是種很有效的法子。

但在王璐心底的最深處,他卻知道,自己和這喪屍一家三口一樣,一樣的可憐,無助,因為命運從來沒有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我不服輸,一定有什麽辦法,讓我永遠擺脫生化病毒的如附骨之蛆一樣的糾纏。

就像我一定能拯救這喪屍一家三口一樣。

勝利,已經在望了。

京城智屍喪屍對堡壘的戰爭還在繼續,看不到絲毫盡頭,但對王璐來說,他指揮下的一場小小的拯救行動即將勝利。

隨著徐傑等智屍們不講代價地用喪屍填埋陷溝,王璐指揮的喪屍一家站在屍身肉墊上時,已經能抬頭看到溝沿的地麵了。

再多鋪上幾層喪屍,一家人甚至不用攀爬,抬腳就能從溝裏出來了。

從某種角度而言,徐傑填坑的方案是正確的,讓笨拙的喪屍用瓦礫填坑的效率,絕對不可能與這樣自殺式的坑埋相比。

徐傑等智屍們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調動武裝喪屍以及一些帶著特種武器的喪屍,準備在衝過陷溝後,給堡壘的裝甲集群以沉重的一擊。

王璐也已經做好了準備,等喪屍一家三口出坑後,將它們遠遠地調到後方,這樣做難度很大,在滾滾前行如行軍蟻一樣的喪屍潮中逆向而動,搞不好就被踩成肉餅了,但王璐相信在自己的精確指揮下,一定能保一家三口的平安。

他早就將自己負責的進攻區域的指揮任務拋到了腦後,見鬼去吧,那是徐傑的遊戲,和老子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王璐通過腦電波感應著爸爸喪屍的視野--很好。很好,溝沿越來越近了,小心,拉著孩子躲過幾隻魯莽地跳下來的喪屍,對。靠著溝壁站著。這樣就能躲開這些“被自殺”的家夥。

依壁而立的爸爸喪屍突然搖晃了一下,王璐扭頭一看,卻是爸爸喪屍剛才一頭撞在了陷溝壁上的一截管道上。

那是一截粗黑的陶瓷做的管道,有點像以前老式的下水管道。

嗯。不對,是兩截管道,一個大一個小,並排而列。

可是,這有點奇怪。

王璐的思緒飛快轉動著。

兩個緊挨在一起的管道口都是完好無損的。剛才堡壘啟動陷溝時的爆炸並沒有對這兩段管道造成損壞,按理說,如果這兩段管道正好是從陷溝下通過的話,爆炸肯定會波及它,呈現在溝壁的應該是段殘破的斷麵。可現在依舊光滑的管道口表明,這兩段管道鋪設之初,就是以溝壁為界。

這兩條管道,就是用來向這條陷溝輸送某種物資的。

王璐通過爸爸喪屍的視線向左右仔細一打量,這才發現。其實陷溝壁上,每隔一定的距離就有這樣一大一小並列的兩個管道口。它們的排列是如此規整,間距、高度、管口直徑絲毫不差,這要不是人為的,王璐拿塊豆腐撞死!

管道的用途已經呼之欲出。

王璐大叫一聲:“不好。堡壘要用火--不、不,是用汽油,沒錯,一定是用汽油燒!徐傑。趕快撤退,不、不。我們沒辦法撤出坑裏的選民--趕緊阻止別的選民繼續往下跳了!”

徐傑問道:“你說什麽?王璐,說清楚點。”

王璐立刻通過腦電波將自己的觀察和分析通報給了所有智屍,回複很快就來了,答案很明確--繼續填坑,不僅如此,還要加快速度。

道理很簡單,已經跳到溝裏當肉墊子的喪屍們已經回不來了,與其讓它們白白被堡壘燒死,那就讓它們繼續發揮炮灰的價值吧。毫無疑問,堡壘會通過管道灌入汽油等劇燃物質,但因為溝裏喪屍層層墊墊壓得太密實,就算是用汽油燒,一時半會也燒不完。玩過野營的都知道,這柴架得太多,火頭反而燒不大。堡壘就算是燒屍,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把溝裏所有的喪屍燒成飛灰,京城的智屍們就是要借這一個時間差,用喪屍的肉體將溝徹底填平,然後再在上麵鋪層瓦礫--看你堡壘還怎麽燒。

徐傑等智屍們說幹就幹,立刻加快了指揮喪屍跳進溝裏的速度,他們甚至懶得再命令溝裏的喪屍們臥倒,隻求加快填埋的速度。

王璐知道自己失敗了,堡壘隻要一灌汽油,喪屍一家三口必死無疑。

到頭來,依然是一場空。

該死,隻差一點點,真的隻差一點點啊。

如果不是喪屍的動作太過笨拙,王璐完全可以指揮著喪屍一家三口爬出來的,那兩個灌輸汽油的管道口,就是最好的借力之處。

喪屍的動作實在是太遲緩了。

如果我的腦電波能夠直接操縱喪屍的肉體就好了,我的腦電波這樣強大,相應的肉體的行動能力應該也更為快速。喪屍和智屍的肉體在經過生化病毒的變異後,本質應該是一樣的,兩者唯一的區別是智商的覺醒,雖然智屍的外表看起來比喪屍要“漂亮”,但那隻是智屍比較善於“保養”而已,智屍受了傷,和喪屍一樣永不愈合,讓智屍天天風吹日曬雨淋,過不了多久也和喪屍一樣不堪入目。智屍的活動能力之所以形同常人,就是因為腦電波比喪屍更強大,大腦對神經肌肉組織的指揮更協調。

如果我的腦電波能直接操縱爸爸喪屍,一定能救出一家人!

王璐借助爸爸喪屍的視角,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它們老老實實貼著溝壁而立,同樣也在看著自己的丈夫和爸爸,如果喪屍也有靈魂的話,王璐相信,正如那天他看到一家三口分吃四腳蛇隱含著脈脈親情一樣,現在妻子和女兒一樣相信,爸爸喪屍能帶她們逃出生天。

該死,如果我的腦電波能直接操縱爸爸喪屍該多好,我一定能救出你們!

就在這一瞬間。王璐突然覺得眼前一亮。

王璐從望遠鏡後抬起身,眨了眨眼,甩了甩頭。

奇怪,這是怎麽回事?

附近的光線並沒有什麽變化啊。

但是,不對。有什麽東西。的確變化了。

這種變化,來自自己的腦電波。

“眼前一亮”的感覺並不是來自自己的眼睛,而是來自自己腦電波的感受,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王璐閉上眼睛,細細體味著腦電波傳來的消息。

自己依然通過爸爸喪屍的視線觀察著四周,可是--等等,不,這不可能!

王璐猛然間收回了自己的腦電波。

他退後幾步。離開窗戶邊,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徐傑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王璐怔怔道:“我好像--不,沒什麽。”

徐傑正在指揮喪屍全力填溝,顧不上王璐的異樣,他嘀咕道:“堡壘在搞什麽鬼?我們眼見著就要把溝填平了,他們怎麽還不灌汽油?”

對徐傑的話,王璐根本連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已經發現了自己剛才為什麽有“眼前一亮”的感覺了。

智屍借助喪屍觀察,其實是對喪屍記憶的一種轉錄,既然是轉錄必定有時間差。也就是說,智屍觀察到的,肯定比喪屍要滯後,正因為無法實時觀察,所以這種觀察總象蓋了一層塑料布或隔著一塊磨砂玻璃一樣。模模糊糊的。

可就在剛才,王璐和爸爸喪屍之間的那層塑料布,突然消失不見了,似乎有人一把將這塊礙眼的塑料布給揭掉了。

王璐和爸爸喪屍的觀察實現了完全同步。你見既我見。

所以,王璐的“眼前一亮”。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這意味著王璐剛才和爸爸喪屍的腦電波完全同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當然,因為王璐的智商更高,天然據於主導地位。

王璐的腦電波翻滾著,其劇烈一如當初他剛剛吃了妻子的血肉覺醒一樣。

他知道,自己發現了了不得的東西。

一種智屍與喪屍之間全新的關係。

王璐閉上了眼睛,我需要更多的試驗,如果正如我猜測的,我還可以做得更多。

王璐的腦電波直次觸及爸爸喪屍,他的眼前又是一亮--沒錯,完全實時的同步。

王璐--爸爸喪屍蹲下身,曲起腿,猛地一躍,伸出雙手,一把牢牢抓住了溝壁上的管道口,胳膊一用力,雙腿在泥壁上一蹬,右腿一曲,踩在了小管道上,左腿一撐,點在了大管道口,與此同時腰部一挺雙手一抬已經搭在了溝沿,然後一個翻身,它爬上了陷溝口。

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嗬成,毫無遲滯。

王璐--爸爸喪屍站在屍身墊子上攀爬時,,任何一個四肢健全的正常男人都能輕鬆爬上去,,對喪屍來說,卻依然是天塹。

然而,剛才王璐和爸爸喪屍的腦電波完全同步後,他卻如臂使指地操控著爸爸喪屍的身體,一如自己一樣靈活地爬上了陷溝。

奇跡!這是奇跡!

偉大的生化病毒萬歲!

它不僅造就了喪屍智屍這樣神奇的物種,更是促進了人類已經停滯了數千萬年的大腦的進化,通過腦電波的無縫銜接,兩個不同的生命體居然可以合而為一。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

王璐驚喜地回頭向徐傑道:“天哪,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麽……”

就在這時他的眼前一黑,一頭從溝沿上栽了下去,腦電波的無縫銜接,中斷了。

徐傑不明所以地問道:“什麽?王璐你剛才說什麽?”

“我剛才……”王璐突然頓住了,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沒,沒什麽。我隻是覺得堡壘的行動很古怪,他們居然什麽都不做,眼睜睜看著我們填坑。”

徐傑聳了聳肩:“管他們有什麽後手,最多再給我們半個小時,這條該死的陷溝就能填平了。”

王璐見徐傑重新把注意力轉回前線,這才再次放出自己的腦電波,聯係上了爸爸喪屍,通過翻閱它的記憶,王璐才知道,原來剛才爸爸喪屍翻上陷溝後,還沒站住腳,又被蜂擁而來,爭相往下跳的喪屍群給撞落了下來,爸爸喪屍摔下來時產生的劇烈震動,讓自己的腦電波失聯了。

隻是一場小小的意外。

王璐重新和爸爸喪屍合為一體,他甚至在臉上拉扯出了一個恐怖的笑容,向妻子女兒走去,向它們伸出了手,來吧,我--不,爸爸會帶你們離開這兒的,然後,我們要遠離京城,到一個沒有智屍的地方,在那兒,我們願意吃多少四腳蛇就能吃多少四腳蛇。

妻子和女兒似乎意識到爸爸要做什麽,它們向它伸出了手--就在這時,王璐--爸爸喪屍突然聽到了一陣古怪的咕咕聲,是管道裏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