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分而治之

王路提起柴油,周建平就有些心痛,那可是整整5噸柴油啊,是周建平以前從一座加油站裏搜刮來的,一直藏著舍不得用,想著以後如果能弄到幾條漁船的話,有這些柴油就能駕船出海打漁。可沒想到,尚田鎮的謝主任這樣貪婪,雖然答應了租給自己6輛鏟車、挖掘機,可開價就是要分漁船,那漁船本就被王路分走了一半,自己兜裏剩下的哪裏舍得拿出來,好說歹說,最後說定了以5噸柴油做租金,不過這些施工機械從尚田開到強蛟的油費,都要周建平掏腰包--這尚田的謝主任,當真是刻薄得緊。

但周建平的心情很快轉好了,他斜瞟了王路一眼,等明晚總攻擊之後,強蛟半島就是他的了,雖說要分王路一半的漁船,但這船王路又無法帶到崖山去,總還是要停在碼頭上,就算崖山派幾個人來管著,可這是自己的地頭,天長日久,自己有的是辦法處理這批人。就算是給王路留點臉麵,不對這些人下殺手,可縣官不如現管,有的是辦法讓他們向自己低頭。而對內,又可以借王路的這麵大旗,壓服島內的有歪心思的家夥,自己這一股人原本人數就最多,勢力最強,假以時日,全麵掌控崖山半島並不是句空話。

周建平想著想著,臉上情不自禁帶上笑來,連王路招呼他都沒注意,直到王路推了他一下,才驚醒過來:“啊,什麽事?”

王路壓低嗓子道:“明晚總攻前。我會安排好人手,照你吩咐的去做那件事……明天要是沒什麽事,你盡量不要來找我,以免被別人看出什麽不妥來。”

周建平連連點頭:“是、是、是,應該的應該的。王路,你盡管放手去做,老哥絕不忘你這次的恩情。”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這時,外麵的雨越下越大,狂風吹得樹枝嘩嘩響。周建平看了眼窗外:“糟糕。看樣子是台風來了。”

王路一皺眉:“我也覺得這陣風雨來得有的點古怪。沒想到是台風。”

周建平點點頭:“雖然如今沒有氣象預報,但我從小長在寧海,這絕對是台風,隻不過看不出何時登陸。風眼中心是不是就在我們甬港市。但明後天有大風大雨是肯定的。”

王路臉色沉重:“那這總攻擊……”

周建平一揮手:“仍舊照原計劃舉行。這風雨正好掩護我們大型機械的行動。這可真叫天助我也。”

兩人又商量了一下行動細節,這才分頭行事。

送走了周建平,王路抬著看著外麵的狂風暴雨。在心中苦笑,自己千算萬算卻沒算到突然跑來一股台風,這下橫生變數,甚至危及到生命,隻是這一切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要不然,過了明晚,整個強蛟半島都歸周建平所有,自己可真成了練嫁衣神功的傻子了。

不知何時,封海齊站在了王路聲後,陪著他一起看著外麵的大雨,院子裏的大車早就罩上了雨布,李詠和丁偉帶著喪屍正在往車上多加幾股繩子捆綁固定,喪屍們做得有板有眼。

封海齊歎了口氣:“原本咱們等的是月底月圓時的大潮水,可沒想到如今又多了一股台風,這天文大潮加台風,海浪的威力可是增加了好幾倍,這樣的天氣,連大型船隻都要進港避風,咱們這行動……”

王路臉色鐵青,緊握雙拳,斷然道:“行動按時進行,雖然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可總不能稍有挫折就退縮不前,咱們走到這一步,已經回不了頭了!”

王路大步走回廳中央,翻開了一張地圖,這地圖正是強蛟鎮的地圖,王路借口需要了解半島的地形,由周建平特意送來的,這地圖可比王路原本用樹枝胡亂劃的要精確不知多少倍。

王路一點地圖:“老封,你看,我們原本打算在總攻發起之時,利用月圓之時的天文大潮,從西店鎮的雙山下海,橫渡獅子口海峽,直接就在3.5公裏外的磨盤山碼頭登陸。因為當天是大潮水,輕易就能越過原本是天險的灘塗,打半島上的漁民們一個措手不及,第一時間將所有漁船和漁老大掌握在手裏。這利用天文大潮度過海峽天險的招術在軍事史上並不新鮮,當年國姓爺鄭成功打台灣荷蘭佬,就是利用大潮水從鹿耳門內海登陸,我王路隻不過是以古人為師罷了。”

“周建平讓我把所有的漁老大全殺了,嘿嘿,他想拿我當槍使,我要是真殺了漁老大們,那和他們沾親帶故的都成了我們崖山的仇人,我們以後又如何在強蛟半島立足?周建平這混蛋,自己當好人,讓我背黑鍋,哪有這樣的便宜事!我不但不能殺漁老大們,而且必須在亂軍之中將他們俘虜並保護起來,免得周建平在背後搗鬼,不放心我,自己派出人手悄悄向漁老大們下黑手。”

“漁老大們不能死,還得活得好好的,他們不是講究親戚朋友情誼互相之間不忍殺來殺去嗎?好,那我王路就來當個大大的和事佬,等總攻結束後,我將那三個漁老大完完整整地交還回去,讓他們依舊成一家子和和美美的相處,那些漁老大就算成不了名義上的首領,但那些漁民肯定信服他們,依然需要幾個老大維護自己的利益。這樣一來,這強蛟半島上,山民和漁民互相合作又彼此提防,兩方都需要外部勢力--也就是我們崖山的支持,這樣一來,我們就能以超然的身份,實際上卻牢牢控製著強蛟半島。無論是山民還是漁民,都得爭相討好我們。”

“尤其是那些漁老大,如果讓他們知道周建平曾經想暗中殺了他們,肯定對周建平恨之入骨。對我們崖山俘虜了他們又給他們自由感恩戴德,更因為在今後的強蛟半島權利結構中處於弱勢,不得不緊緊抱住我們的大腿。到那個時候,我又怎麽會在乎周建平許諾我的半支船隊--哼哼,整支船隊以及漁民、船廠,都幾乎掌握在我們崖山手裏。周建平就算名義上能成為強蛟的大首領,但實惠卻讓我王路得了。”

周建平看著王路越說越興奮,臉上浮起病態的潮紅,雙手無意識地比劃著,口水四濺。隻是淡淡地聽著。並不插話。

王路此舉,其實並不新鮮,隻不過分而治之四個字而已。

這是老牌帝國主義玩爛了卻又是非常管用的招數,像牛牛國。以前沒少玩這一招。將獨立後的殖民地坑得找不著北。基本上可以說這星球上一半以上的戰爭,都是當年牛牛玩分而治之這把戲留下的“遺產”。在苦逼的中東,甚至有句話說如果你走路被一塊石頭絆倒了。那你罵牛牛絕沒有錯,這塊石頭絕對是他們擺在那兒的。

其實種花家也被牛牛坑過,藏南這塊就是最大的心病。種花家後來也發現分而治之的好處來,當然那也是交了非常昂貴的學費的,南方的猴子國在種花家幫助下統一就是一大敗筆,早知道猴子們翻臉不認人,叫囂什麽木棉花開處都是他們的領土,就應該像處理棒子國一樣給劃道三八線,分個南北猴子國分而治之。

王路這個偽軍迷,以前就喜歡到處跑軍事論壇,發些自以為是的帖子,其中就有假想過將猴子國一分兩半後種花家會撈到哪些好處的帖子,這次遇到強蛟半島這複雜的形勢,立刻想到了“分而治之”這一招。

而這一招的關鍵,就是既要打擊漁民,又要打而不死,暗中扶持三位船老大。如果船老大死了,無論是死在王路手裏還是周建平手裏,那這一招就玩不了啦。所以王路一定要搶在周建平前麵,甘冒大險,將漁船和船老大都控製在自己手心裏。

隻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王路刻意讓唐慧出麵,押後七天才將大型機械運到,原本等得就是月底天文大潮,可沒想到,突如其來一股台風湊熱鬧。崖山雖然有氣象台,但也隻是預測一下二三天內的天氣,哪裏能觀察得到台風的運行軌跡,這非要氣象雲圖才能辦到。

封海齊歎了口氣:“王路啊,這台風的威力可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你看……”

王路輕輕的,卻是確鑿無疑地搖了搖頭:“老封,你不要勸我了,不要說是台風了,就算是天下下刀子,這次行動也得照原定計劃進行。”他緩了緩:“不過,參與人員調整一下,就我、李詠、丁偉參加行動,你知道,我們都不是普通人……”

“胡鬧!”封海齊喝嗬斥道:“雖然你們體質與常人不同,可也一樣是血肉之軀,又不是超人,到了海裏,一個浪頭拍過來,摔到礁石上,跟石頭砸雞蛋一個樣!不行,這次行動必須取消!王路,我知道你急於想要個出海口,但是如果你把命丟在這強蛟半島上,這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王路道:“老封,你別急啊,我想過了,因為有這台風在,我們不能在雙山下海了,我打算從上遊的東嶴下海,借助潮水的流向,衝灘下遊的磨盤山。台風時風浪雖大,但有一處卻是平靜的,那就是台風眼。我向你保證,如果風浪的確太大,我絕不冒險,但如果時機湊巧,總攻發起時,正好是台風登陸,我們處於台風眼中,那危險性就小多了。”

封海齊見勸阻不了王路,知道他的賭徒心性又發作了,拿自己的命去搏一個出海口,自己除非把他綁起來,要不這家夥是無論如何不聽勸的,隻得歎了口氣:“我也要參加行動。你不要拿保護王比安來當借口,有王伯民、盧鍇他們在,也沒什麽不開眼的人會對我們商隊下手。”

王路遲疑了一下:“行。”

封海齊歎了口氣:“你啊,唉,該說你什麽好。”

王路苦笑道:“老封,我又不什麽經天緯地的絕世之才,要不拿自己的命豁出去幹,哪裏掙得下如今的家當?咱們這次行商。明著輕鬆,暗裏危機重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你放心,對這次行動的成功我自覺有八成的把握。”

封海齊還是搖了搖頭,遲疑了半晌道:“你的那位老同學,真的讓你這樣不放心?你知道,同學情誼有時候還是管點用的,憑著這次我們無私相助,再加上今後通過商隊互通有無,強蛟半島也不是不能為我所用。”

王路撓了撓頭:“老封啊。這樣幼稚的話以前要是從我嘴裏冒出來不希奇。怎麽你今天也說這樣的話?靠山山倒,靠河河幹啊,靠什麽,都不如靠自己。”

他頓了頓:“我跟你說一件以前的小事。你聽了。就知道周建平此人值不值得托以重任了。”

王路上了大學後。喝酒抽煙泡妞,那是必備功課,其中抽煙。就是被周建平慫恿著學會的。周建平手頭緊,舍不得掏自己的腰包買煙,但同一個寢室的哥們,自己抽煙時,總要分幾支,所以他鼓動王路抽煙,自己也可以落幾支煙抽抽。對此,王路是並不在意的,他雖然會抽煙,可沒癮,隻是抽著在女生麵前擺譜,一包煙買來,倒有大半包是分給同學們抽了,自然,周建平抽得最多。

有一天,王路突然心血**,買了包萬寶路,原因是以前多抽上遊,紅山茶,難得抽根洋煙,回到寢室後,自然又給同學們散了一圈,剩下的王路就小心放在了抽屜裏,打算過幾天再抽。沒想到接下來事兒忙,王路忘了煙的事兒,等一星期後,再打開抽屜,卻發現煙盒兒空了。王路一猜就知道肯定是周建平悄悄抽了自己的煙,這廝以前也不經自己同意取過煙,隻不過這次有些過份,萬寶路價格貴太多了,而且當時剩下了大半包,王路自己就有些心痛,不鹹不淡說了周建平幾句。

過了幾天,王路又買了包三五,依然是在寢室裏散了一圈放抽屜裏,第二天,王路打開抽屜,卻看到一包煙都泡在了水裏。周建平忙向王路道歉,說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水杯,這水沿著書桌麵板上的裂縫,漏到桌子裏了。此前,寢室裏也發生過水杯翻倒淋濕書桌裏的書本雜物的例子。但王路知道這泡在水裏的煙,絕不是疏忽,原因很簡單,因為連煙盒裏也都是水,分明是有人拿著水杯往裏倒水。

王路細細回憶了過往,然後對封海齊一攤手:“這事兒用不著猜,我就知道是周建平幹的,就因為他前次偷我的萬寶路,被我當眾說了兩句,所以懷恨在心,明裏不說,暗裏下手。這樣的人,你說我怎麽可能就憑什麽同學情誼,就把強蛟半島放在他手裏?這強蛟半島依山靠海,進可攻退可守,是不下於崖山的寶地,山民和漁民的總人口也不在我們崖山基地聯盟之下,假以時日,他們發展得肯定比我們好,到那時,強蛟半島搞不好就成了我們的大敵。那時候如果我們再想收拾他們,可不知還要死多少人。所以,這個險,我不得不冒,必須冒!”

到了次日,雨越發大了,狂風刮得樹枝斷裂,草團滿地走,偶爾間還能聽到瓦片從屋頂刮落打碎的聲音。海塘上,數米高的海浪重重拍打在堤岸上,卷起千堆雪,幸運的是,這強蛟半島本就處於象山港底部,風浪相對小一點,隻是就算如此,這風浪也已經不是人力能抗衡的。海邊抗台風卻和長江上抗洪水不同,那是沒法用人力墊沙包的,這個時候,隻有一個撤字,誰要敢呆在大堤上,隻一個浪頭就能卷得人沒影子。

長城上,漁民們個個身穿雨衣,手持武器堅守著,這樣的狂風暴雨,一些煙花爆竹是用不了了,但是山民們的攻擊力度也減弱了不少,畢竟仰攻時大雨正好打在頭盔上,看都看不清,更不要說拚殺了。到了夜間,長城的敵樓裏點燃了幾堆篝火,澆上了汽油助燃,倒也在雨夜裏勉強為防守的眾人提供了點亮度。

長城的牆垛後,一個漁民打了個哆嗦,雖然說穿著雨衣,但這樣大的風雨,早就從雨衣的夾縫裏灌了進來,將全身都打濕了。隻是那漁民長年在遠洋上作業,遇到的巨浪不比這台風弱,已經習慣了這風裏來雨裏去的生活,好歹現在是腳踏實地,可比茫茫大海上孤聆聆飄**的漁船要安全多了。

漁民努力在雨中睜大雙眼,隻是看到的長城外都是白茫茫一片,山民們在晚飯前的最後一次攻擊後,就停止了進攻--或者說騷擾,看起來台風對他們的影響一樣大,山民們已經無力發動強有力的攻勢了。

城垛後的漁民正想著是不是回敵樓,把雨鞋裏的水倒出來,突然頓住了身子--他隱隱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那不是風聲,不是雨聲,也不是海浪拍岸的濤聲,而是一種似乎聽起來很熟悉的聲音,相比自然的聲音,那聲音非常穩定,幾乎沒什麽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