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五章 失去權柄的君王
謝玲歎了口氣,對王比安道:“你媽媽去找你爸爸了,如今能救崖山的,隻有你爸爸王路了。”
王比安站起身:“我也去。”
謝玲一把拉住了他:“別去,這事兒,隻有你媽媽才能辦到。”
王比安一怔:“什麽?”
謝玲苦笑道:“你還小,不懂的,這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情。”
陳薇穿過正在衛生院走廊裏醫治的人群--他們都是在動物園之戰中受傷的,因為人數實在太多,連走廊也擠滿了病床。人們已經知道了外麵新型喪屍和三度生化病毒的危機,有些輕傷員強撐著握起槍,去參加戰鬥。
當他們看到陳薇走進衛生院時,焦灼的議論聲突然停了下來,人人注視著陳薇。突然,有一名傷員嚷道:“陳薇老師,求求王路隊長救救我們吧,以前的事都是我們不對,隻要王路隊長願意出手救我們,他、他怎麽懲罰我們也沒關係。”
四周一片嗡嗡聲,人人都讚同的咐和著,甚至有幾名家屬怯怯地靠上來:“陳薇老師,能不能請王路隊長給咱們一點鮮血,我家那位也想成為智屍,誠心誠意為王路隊長做事。”
陳薇麵無表情,穿過人群,向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門口,錢正昂沮喪地走了出來,他一抬頭看到陳薇,搖了搖頭:“不行,王路還是不願意出來,他說,什麽都沒有救孫美萍更重要--噢。孫美萍就是馮臻臻。”
陳薇點點頭:“老錢,你費心了。讓我和……他談幾句吧。”
陳薇走進地下室,打開了冷庫的門,一股白色的冷凝氣噴了出來。冷庫溫度開到了最低,陳薇打了個哆嗦,邁步走了進去!
“把門關上!低溫!我需要低溫保存孫美萍的身體!”一聲怒吼從裏麵傳來。
陳薇緩步走去,隻見孫美萍--馮臻臻全身**地躺在一隻巨大的臥式冷櫃裏。王路正坐在旁邊的一把椅子上抽著自己的血,一邊喃喃道:“為什麽還沒有變異?為什麽還沒有變異?是我的血注射的還不夠多嗎?”
陳薇走到王路的麵前,王路瞟了她一眼:“你來了?正好幫我,孫美萍她……”
啪,陳薇手一揚,重重打了王路一個耳光,王路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從椅子上跌了下來。陳薇撲上去。又扭又打。王路剛開始還抵抗幾下,但很快他垂下了手,任陳薇捶打著自己。
陳薇突然嚶嚶地抽泣起來。泣不成聲地道:“你怎麽成了這樣?你怎麽成了這樣!”
王路喃喃著,不知該說什麽好。
半晌才道:“是我對不起你。不過孫美萍是無辜的,我也對不起她,我一定要救活她,就象如果你有生命危險,我也會拚了命來救你一樣。”
陳薇擦了一把淚:“夠了,我們都知道,孫美萍已經死了!她為你生了孩子,因此而恢複成了普通人,她、已經徹底的死了!你現在要做的事,是趕緊鎮壓外麵新型喪屍的暴動,然後--然後去找你和孫美萍的孩子。那個孩子才是真正無辜的,雖然他是孫美萍的孩子,但同樣也和王比安有著相同的血脈。”
王路搖了搖頭:“新型喪屍?讓李詠他們去鎮壓好了,我要陪著孫美萍--我一定能救活她……孩子,是很重要,我當然會去找他,但他很強大,非常強大,別看他剛剛出生,可我相信他能自己保護自己,等我救回他的媽媽孫美萍後,再去找……”
“閉嘴!”陳薇厲喝一聲:“你怎麽還不明白?生化病毒又進化了,新的喪屍!新的感染變異速度!就連智屍,也變異了!李詠--他們已經不再服從你的命令,要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從龍王廟出來的?是李詠他們主動放了我們,把王路你所有的敵人全都放了出來!而你隻顧著救孫美萍,卻把我和王比安扔在了腦後,混沒想到,我們母子在智屍手裏,有多危險!”
王路喃喃道:“對不起,我、我當時是被他所控製了--一時說不清,但你相信我,我的本意根本不會傷害你和王比安,你知道我是愛你們的……”
陳薇一把揪住王路的衣領:“我們兩個都不是孩子,這種空口白話就給我閉嘴吧,聽著,如果你還愛--不,別在孫美萍身邊跟我提這個愛字--如果你還把我和王比安當家人,那就趕緊從這個冰庫滾出去,把喪屍鎮壓下來。王比安,他正戰鬥在最前線!而那原來是你這個崖山的首領,王比安的父親該做的!”
王路被陳薇拖著,從地上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向冰庫外走去:“我這就去,我這就去--李詠,他們怎麽可能背叛我?不可能的……我收拾了喪屍,就去收拾他們。一切都會恢複正常的,陳薇,放心,我有種感覺,我體內的他已經被徹底壓製住了--是孩子、孫美萍和我的孩子做到的,以後我再也不會犯糊塗了……陳薇,你放心,等我找回孩子,我們一家就在崖山永遠幸福的生活下去。”
陳薇心裏悲苦,幸福的生活?再也不會有了,孫美萍這個女人,既使死了後,依然在冰庫留下了一具屍體,她的孩子將養在自己的眼前--幸福?這樣的生活還會幸福嗎?一個謝玲已經成了自己和王路心中的刺,陳薇再寬容,也已經對王路徹底灰了心。
從地下室走出來後,王路似乎恢複了更多的理智,他整了整衣服,陳薇也鬆開了扯著他的手,兩夫妻一前一後,穿過走廊、大廳,向衛生院外走去。
衛生院裏的人們,在看到王路時,一怔之後。立刻暴發出了一陣歡呼聲,真正的發自內心的歡呼聲,這歡呼聲越傳越廣,也越來越響。傳遍了衛生院的每個角落。
“王路隊長回來了!”這簡短而激動人心的一句話,在每個人耳邊傳遞著。
當王路出現在衛生院的大門口時,即使在激烈的戰鬥中,許多崖山人員也回過頭來。“王路隊長!王路隊長他回來了!我們有救了!”
聽著這陣陣歡呼聲,王路雖然還沉浸在孫美萍之死的悲痛中,可也忍不住有些得意--異能,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力量!隻要自己擁有異能,那曾經失去的一切,依然會回到自己手中。
王路向眾人揮了揮,大步向衛生院大門走去--看著他信心十足的舉動,有個別崖山人員情不自禁下意識地停下了手裏的射擊,勝利。完完全全的勝利。就將到來。
一隻喪屍攀爬過大門上覆蓋的同伴的屍體。一躍,跳入到門內,正好落在王路身前。然而,它並沒有攻擊王路--果然。王路隊長的異能是無所不能的,在場看到這一幕的人,都露出了輕鬆的笑容,更多的人停止了射擊。
“趴下!”王路命令著自己麵前的喪屍,同一時間,一股強大的腦電波散發出去,向無窮無盡的喪屍發布了同樣的命令。
王路麵前的喪屍動了--然而,它並沒有跪下來,而是一轉身,向旁邊的已經停止射擊的崖山人員撲了過去,隻一口,就咬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王路,驚呆了!
站在他身後的陳薇,驚呆了!
王比安、周春雨、封海齊、關新……以及所有的崖山人員,驚呆了!
無效!
異能,無效!
王路大叫一聲:“這不可能!住手!停止!滾出去!退回去!”他如同一個瘋子一樣狂吼亂叫著,狂亂的揮舞著雙手,似乎這樣子,就能加強自己異能的作用!
然而,毫無效果,就在他的腳邊,第一隻跳進衛生院大門的喪屍正在啃咬著一名隊員,而那隻挨咬的隊員,眼珠子也迅速變紅,成為一隻新的喪屍!
而在大門外,因為眾多崖山人員停止了射擊,更多的喪屍猛力撞擊著大門和鐵欄杆,大門和鐵欄杆劇烈晃動著,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周春雨一個箭步衝上前來,手一抬,呯呯兩聲槍響,將那隻闖進來,根本不聽王路異能指揮的喪屍,以及被它咬傷的隊員擊倒在地!
“開槍!開槍!”周春雨毫不停頓,幾乎是撲到了欄杆前,頂著外麵越來越多撲上來的喪屍的腦門扣下了扳機。
衛生院裏密集的槍聲再次響起,然而所有人的心,都是冰涼冰涼的--王路的異能,失效了!
在新型喪屍誕生後,王路的所向披靡的異能,失效了!
當然,並不是完全失效,他自己依然不受新型喪屍的攻擊。
可是,這又有什麽用!
崖山的建立,是依托在王路異能之上的,沒有他超大規模的異能庇護眾人,崖山又怎麽可能在短短時間內聚集起近萬人口?
而如今,王路的異能隻能保護他自己,淪落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異能者,崖山存在的基礎,已經**然無存!
雖然大家還在拚命射擊,但人人都知道,這隻不過是最後的垂死掙紮,這衛生院就是死地!等子彈一打完,喪屍就會把這裏淹沒,將每個人殺死!事實上,在衛生院外麵,越來越多的喪屍從鄞江鎮無人把守的大門口蜂擁而入,甚至將衛生院團團包圍了起來。
王路呆站在原地,臉色慘白,比一隻喪屍好不了多少,如同一個突然間失去所有權柄的君王。從高高的雲端,突然掉落到塵埃!
其實王路並不需要如此沮喪,當他從陽光城的家帶著陳薇和王比安出逃時,隻是個普通的宅男,他身上剛剛出現自殘才能啟動的異能時,也隻不過是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可那時,他對異能的出現欣喜若狂。現在他身上殘留的異能,並不需要自殘才能啟動,喪屍主動放棄了對他的攻擊,比異能剛剛出現時,不知強多少。
然而,王路知道,一切都變了。如同一個大富大貴者,一夜醒來突然失去一切,雖然他的四肢依然健全,可從天堂掉落地獄的感覺,卻能令人發瘋!
王路甚至不敢回頭去看出山眾人的眼神,因為他知道,所有的人,都將背棄他!
更重要的是,王路失去了信心--其實,他早該明白,自從孫美萍死去後,自己曾經自以為對生化病毒,對異能的認知,就全部崩潰了--原來智屍也是會死的,原來喪屍也可以這樣靈活的,原來異能也能失效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生化病毒絕對不是,也從來不是人類可以掌控的。
自己以及所有的人類,隻是生化病毒的玩物!
自己在崖山稱王稱霸,其實,如同舞台上的戲子一樣可笑,而偏偏自己還如此投入!如此的煞有其事。
可現在,生化病毒隻不過一次不經意的進化,這築在沙灘上的寶座,就無聲無息的倒塌。如今的自己,連陳薇和王比安都保護不了了!那新型喪屍動作如此靈活,就算它們不攻擊自己,可自己也不能保證能護著陳薇和王比安衝出去!
突然,一隻寬厚的大手搭在了王路肩膀上:“冷靜,你再試試異能!”是封海齊的聲音!
王路忽地扭過頭,看著封海齊沉著的臉,羞愧難當--曾幾何時,自己心心念念想著這個老警察可能威脅自己的地位,必欲除之而後快。
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在王路心底一一閃過,他想向封海齊道歉,不!向所有的人道歉,告訴他們,那隻是自己心中隱藏的“他”在搞鬼。
但王路說不出口,因為他心裏明白,所謂的“他”隻是自己的借口,自己和“他”是合而為一的,“他”隻是自己心底最陰暗、最自私自利的一部分,是權利沒有得到約束時,每一個人都會擁有的貪婪、狂妄、暴力、獨裁的那一部分。
那個“他”。就是王路。
“他”的罪,就是王路的罪。
所謂的懺悔,永遠不可能彌補曾經犯下的錯與罪,甚至相反,那同樣是一種虛偽的罪惡。因為你不可能用輕飄飄的幾句話,來尋求良心的安寧。
罪就是罪,必須銘刻在血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