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相看見喻南尋的表情就生氣。

太像了,太像那個討人厭的蘇氏了!

而看見喻相臉色微沉,喻南尋的心上也蒙上一層陰影。他不懂,為何父親總要將他們那輩人的恩怨,強加到自己身上。

相府隻有一妻一妾,他的生母蘇氏便是父親的妾,但與其他權貴家庭不同的是,他父親的妾不是自己納的。

當時父親的正妻駱夫人肚子遲遲沒有動靜,他的生母設計父親,且一舉懷孕,被老夫人發現後刻意包庇,才抬了他生母為妾。

但若隻是如此,父親不會那麽厭煩他。

可後來,他的生母月份大了,駱夫人來看望,兩人起了爭執,推搡間兩人雙雙摔在地上,這造成的後果就是他的生母當場發動,而駱夫人身下盡是血跡,經大夫一探,才發現駱夫人有了一月的身孕。父親得知此事時,當場就氣急了,險些殺了他生母。

喻南尋垂眸遮掩鬱色,可以說,若不是當時他的生母誕下了他,且有老夫人看在他是個男丁的份上竭力作保,父親定會連他帶著生母一同除掉。

此刻,一聲雷霆喝罵響徹在耳邊。

“孽子,跪下!”

喻南尋沒有絲毫猶豫,彎膝下跪:“父親,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您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喻相狠狠甩袖,眼一眯:“好啊你,趁著我跟驚鴻不在府上,就肆意行駛府上的權利,竟連大牢也敢去,劇毒藥粉也敢沾?”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招來了聖上的猜忌!”

喻南尋眼皮子一跳。什麽?他自認天衣無縫,絕無任何一句承認之語,怎會招來聖上猜忌!

可眼下不是費心想這個的時候,他立即仰頭作不可置信狀,大聲反駁:“怎麽可能?父親,兒子什麽都沒做,更不知道什麽藥粉……”

喻相氣血上湧:“好啊,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敢狡辯?”

他將聖上所說通通複述一遍,每句話都如同最鋒利的劍刃,狠狠砸向喻南尋。

喻南尋瞳孔一縮,原來那麽早聖上就懷疑他了?為何隱而不發?

他抬眸對上父親含怒的視線,忽然懂了,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他手心捏了一把冷汗,絕對不能承認!他現在羽翼未豐,不能在父親麵前暴露一點可能會給弟弟造成的威脅。

不然,他相信父親會毫不猶豫的除掉他。

喻南尋當即狠狠磕了幾個頭,聲聲真摯:“父親,兒子戀慕祁小姐,得知她被抓去大牢心神難頂,這才鬥膽借了家族權利進牢獄探看,可是毒酒、藥粉,這些兒子渾然不知啊!”

他膝行著朝前走,仰高了頭露出脖頸:“父親您看,這是兒子被掐後留下的印痕。都是淩雨桐。官兵怎麽會押錯人?她根本就不可能是被錯抓進來的,而是故意進了牢獄!”

“此女看著柔善實則狠辣,定是她與都察院禦史勾結,不然她一個祁家養女,憑什麽有手眼通天的本事隨意進了大牢?”

“她現在人在宮中,在聖上麵前說些什麽再輕鬆不過,也定是她胡亂編排,才叫聖上疑心兒子的!”

喻相一腳踢開喻南尋,看著他的眼神盡是冷漠。

“哼,那對於藥粉效果,你斬釘截鐵的回答也是假的?那‘迷幻’,就連我都不知道,你倒是知之甚詳啊!”

喻南尋心道要糟,隻是裝傻的話既已出口,他就絕對不能反口!不然前後不一,更招父親忌憚和聖上猜忌。

他作出迷糊表情,蹙眉扶住額頭:“這……兒子當時挨了掐,一時神思混亂也是有的,許是記不太清了,才……”

“嗬。”

喻相的眼徹骨冰寒,叫喻南尋的話不得已頓住,重重磕頭:“父親,您一定要相信兒子啊!兒子真的是無辜的,這麽多年來……”

“閉嘴!”喻相一步步靠近,眼睛狐疑的眯著。

他是知道這個兒子的秉性的,平素裝著一副病弱溫柔的模樣,但實際上小心思最多。今日他在聖上那裏挨了一番敲打,回來大發雷霆,一為發泄心中鬱氣,二則有試探之意。

如今看來,他這個兒子是有些小聰明,但在大事上,該是不會過分僭越的。

“我告訴你,我不管那祁家養女如何,如今聖上既收了咱家的權,你就給我安安分分的,離祁家人、祁家事遠一點!不然,就休怪我不客氣。”

“是是!兒子定謹遵教誨,一切以家族為重。”

喻相甩袖,冷冷盯著他:“但你私自行使家族權利進了牢獄之事沒得洗,必得挨罰,不然我沒法給聖上一個交代。”

“便罰你去祠堂跪拜,一月為期,日日天不亮就抄經為祖上焚香,直到夜最沉時才準安眠!”

撂下這樣的懲罰,喻相扭頭就走,留喻南尋一人跪在原地,默默捏緊了拳。

直到視線中再看不見父親的身影,他才起身。

天空又落下淅淅瀝瀝的雨來,宮內的屋簷下都有鳥兒在避雨。

阮傅去了又來,給淩雨桐帶來了她要的藥渣。這些藥渣從名貴到平常,量還不少。

淩雨桐一瞧,腦海中瞬間就想起幾個能做的藥粉來。她道了謝,隨手將米粥和藥粉混在一起,喂給秀娘。

阮傅剛要說她不必客氣,就見秀娘十分捧場的吃下了淩雨桐混的食物。

淩雨桐還伸了手臂,輕輕撫摸了它翅膀的羽毛

阮傅見狀,眉一抬:“倒是稀奇,秀娘除了我,平素誰也不愛親近的。便是皇後娘娘,也沒觸摸過它的羽毛。”

“你可真是獨一份兒。”

淩雨桐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阮傅倒是不覺得如何,反倒饒有興致。

祁宴在一旁,看著他二人的互動,微微垂了眼。阮傅此人他倒看不出分明,但淩雨桐,這樣自然的親昵……

她對誰都是如此自來熟嗎?

祁宴淺淺想了下她對自己的態度,眉微微一皺。似乎並非如此。

阮傅並未久留,因著皇後那邊的事,他這個馴養官格外忙些,此番也是特意尋了空才來的。

阮傅走後,淩雨桐瞥了眼殿內昏睡的兩人,將藥渣排開,就打算做些藥。

祁宴在一旁靜靜看她的動作,嫻熟、自然。

他抿了抿唇,問:“你是何時會的這些,我怎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