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低低敘述了祁頌今的死因,神情中帶著黯然。

趙鬆顫目,隻覺得心底的怒氣直直朝頭頂竄!

“怎會如此草率!祁將軍怎會反叛,他是最英烈之人,亦是上陣殺敵最勇猛之人,反叛這樣的詞匯終身都不該跟他有任何關係!”

“而且祁將軍現在已經戰死沙場了,忠骨合該歸家,為何會落在北疆此等淒涼之地!”

趙鬆越說越激動,他在流落到村子之前,家裏也是書香世家,不說滿腹經綸,但正常的道理都是話懂的。忠骨歸家,就連尋常人都懂的道理,聖上能不懂嗎?

聖上這是對祁家的不公!

士兵歎息一聲,瞧了眼後麵,勸說道:“別再吼了。你這樣肆意宣泄情緒,對祁將軍起不到任何幫助,反倒會被有心人利用。”

“還有,今年稅款確實艱難,不止你們,各地州縣和群都沒收上來,都是民不聊生。”

“我那裏還有一些幹糧,可以給你們,隻是不多。”

士兵說完就使了個眼色給同伴,叫他去拿。

同伴無聲歎息,加快腳步快去快回。

一袋子幹糧被塞進趙鬆懷裏,他心下酸澀,和村民一同離開大營,在附近蹲著分點幹糧。

粗麵的食物吃著又硌又硬,趙鬆低聲喃喃:“難道要就這樣一直忍受皇權無止境的剝削嗎?還有祁家,將軍他……”

“不會的。”

一道溫和的嗓音在頭頂響起,趙鬆仰頭看人,看青年神情堅定。

青年的臉上還隱隱有熟悉的影子。

趙鬆陡然眼眶發澀,認出了眼前人。

“我想請你們幫個忙,不會太冒險,可以嗎?”

……

淩雨桐臉色凝重,她總覺得近日宮中的氣氛不是太對。

在一如往常的平靜下,似乎有某種不為人知的暗湧。而那暗湧,她目前絲毫不知。

鬆月看見她的臉色,低聲問:“淩姑娘,可是身體不適?”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站起來,淩雨桐輕輕搖頭:“無事,你好好養傷。”

以嚴立身的審訊速度,也許她跟祁宴在宮裏待不了幾天了。

可是,她望著緊閉的殿門,忍不住心下有些不安。

她的不安很快應驗。

平素安靜異常的殿門口忽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淩雨桐渾身一屏,眼眸警惕地看著前方。門被毫不留情的推開,沒有絲毫禮貌。

她的心也跟著一顫。

當先的人帶著刀,是宮裏的禦前侍衛。淩雨桐對他有些印象,這人貌似姓薛,叫薛桐。

“陛下有令,突厥首領公然挑釁,公布和祁頌今的好友關係,且大肆宣揚,祁家事情有異,特令不許祁頌今屍骨還朝!”

“而祁家的家眷,也要盡數關押起來,嚴加看管!淩姑娘,你是自己走,還是我請你?”

淩雨桐呼吸一頓。

她眼睫顫了顫。為何這麽多字她都聽得明白,可句子合在一起的意思,她卻不明白了呢?

突厥首領一句莫須有的好友關係,就想再將祁家拽入更深的深淵嗎?

明明隻要等一等嚴立身的審訊結果,隻要副將肯按本心說出實證……

她深吸口氣,臉龐冰冷地繃緊。

“我自己走,不勞煩薛侍衛。”

話落,她就越過薛桐走出殿門。她不覺仰頭看天,方才還是晴空萬裏的豔陽天,可現在天上遍布陰雲,眼瞧著就要下雨了。

她側頭看了一眼祁宴居住的宮殿。

卻聽薛桐冷哼一聲:“別看了,他早被先一步帶走,聖上有話問他。你,直接隨我出宮。”

淩雨桐心底一寒。

她壓抑著略緊張的心緒,跟著薛桐走。

她試圖套話:“什麽意思,突厥怎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宣揚這些?將軍和他怎麽會是好友關係?”

薛桐森冷地瞥她一眼:“再亂問,就把你舌頭拔了。”

淩雨桐條件反射地一崩下頜。

等她意識過來,氣惱地咬住了唇。這人可真是個羅刹!半分話都套不出來。

無奈,她隻能跟著一直走。

但是偏偏薛桐步速很快,她要邁最大的步子,才能跟上對方。

於是,越走,淩雨桐越是滿頭發汗。

但她緊緊咬牙,一聲未吭。

眼瞅著就要到出宮的門庭,天空驟然炸響一聲悶雷,緊接著,狂烈的雨水就下來了。

大滴大滴的,打在臉上生疼。

從遠處快速跑來兩個人,薛桐冷著眼瞧過去,冷肅表情稍微收了收,有禮道:“桂嬤嬤。”

皇後娘娘身邊的嬤嬤,宮裏人都要給幾分麵子,就連帶刀侍衛也一樣。

雨勢太大,一聲聲雷響,叫人駭得緊。

桂嬤嬤撐著臉色,瞧了淩雨桐一眼,對薛桐說道:“娘娘有令,喚淩姑娘過去,還請薛侍衛將人交給我。”

薛桐蹙眉:“可她是祁家人,聖上要押她回祁家,集中看管。”

“哎呀,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拘這些俗禮!娘娘不舒服,這大雨天氣,方太醫來了都無法,就得需要淩姑娘呢!”

“是聖上的令重要,還是娘娘的身體重要,你自己掂量!”

桂嬤嬤語氣重了些,恰時天上一個閃電,將她的臉照得徹白,嚴肅蹙眉的模樣十分可怖。

薛桐的眉緊緊皺起來,事關皇後娘娘,他當真是耽擱不起。

“那我便押著她一同去娘娘宮內,待她為娘娘診治完,再送去祁家。”

這話一出,桂嬤嬤無語撇嘴。

早知道這薛桐是個死腦筋,沒想到竟如此轉不過彎來!

她不想在暴雨之下與其理論,側頭看了一眼淩雨桐的狀態,心下一緊,這淩雨桐身上還有傷呢!雨水沾染了,可不得傷口惡化?

當下,她忙道:“快走吧,娘娘還等著呢!”

一行人腳步匆匆朝皇後宮裏去。

淩雨桐瑟縮著身體,用了全身的意誌力才能沒當場倒下去,她太疼了,神色細碎傷口本就沒有結痂,這下著雨,疼意仿佛是順著骨髓朝身體裏鑽……

陡一接觸到幹燥的宮殿,她剛一停頓,就控製不住大聲打了個噴嚏。

桂嬤嬤瞧得心驚,趕緊吩咐宮女帶著淩雨桐去換衣服。

誰料人還沒走,就被薛桐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