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你可是明明白白承認了,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你嫉妒呂清烈得權,暗中聯係突厥人,獻上黃金萬兩,就為了一場漂亮的勝利。”

“血手印畫押,半分做不得假。”

嚴侍郎的嗓音冰冷無情,猶如宣判。

高必先瞳孔一縮,他失聲大喊:“不可能!我沒有按過血手印!我沒有招過!”

嚴侍郎涼涼地瞥他一眼:“不止你,呂清烈也畫押了。”

呂清烈:???

火忽然燒到身上,他皺緊眉頭,同樣說沒畫押過。

在座眾人都蹙起眉,高必先的說辭前後顛倒尚且能夠懷疑,但呂清烈的證詞卻讓事情撲朔迷離了起來。

難不成那畫押的罪狀書是假的?

但是不可能啊!嚴侍郎公正無私,怎麽可能說謊。

淩雨桐坐在祖母身邊,靜靜等著倪倉術看罪狀書。

這來回扯扯皮的焦灼感實在是太強了,她眉心一跳,忍不住有不安的預感。

倪倉術這時已經看完了罪狀書,他冷著臉道:“這罪狀書的手印貨真價實,高必先,你為何撒謊!”

聖上森冷的眼神也鎖定了高必先。

“朕可不信,一個失誤便能害死祁頌今。”

“你跟在祁頌今身邊多年,他必定了解你脾性,怎會沒有對危機的處理辦法?要麽就是你們攜手一同背叛了大周,要麽就是你設計了一切,精心算計,害死了祁頌今!”

高必先嚇得一哆嗦。

但他眼底的光卻因這淩厲嗬斥,越燒越旺。

他本就是個衝動性子,現在被聖上這樣一激,渾身的血都要燃起來。

他猛地從地上竄起來,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瘋狂衝向寺裏最高大的梁柱!

同時喊道:“我沒有反叛,祁將軍也沒有反叛,我願以死明誌!”

他竟是要自刎在堂中。

現場事情發生太快,呂清烈一身血,拉慢了一步還被高必先甩了一下,重重跌倒在地上。

倪倉術瞪大了眼,神色驚恐。

忽然,從斜方飛躍出一道勁瘦身影,深青色衣袍被風吹得呼嘯。

祁宴手臂伸出,穩穩遮擋在柱子上,正是高必先悶頭要撞的地方。

高必先跑得很急,帶著必死的決心,狠狠一撞!

預想之中的頭破血流沒有出現。

祁宴悶哼一聲,被這一撞直接激得氣血翻湧,喉間湧上一股腥甜。

淩雨桐大驚,比所有人跑得都快,最先到了祁宴身前。

“你怎麽樣?”

本要吐的一口鮮血被他硬生生憋在喉嚨間,哽住了。

祁宴強壓下不適感,繃著臉搖了搖頭。

淩雨桐皺眉,眼裏還是有點擔憂。但是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按住高必先。

什麽都沒落定,他想死?

不可能!

倪倉術回過神,立馬派人把高必先控製起來,不讓他再尋死。

堂上的硯台重重一響,倪倉術端著架子,被氣得語氣都重了。

“到底你哪個說辭是真!主動交代跟被人指認,可不一樣!”

祁家人的視線都鎖在高必先身上,這時,佟太傅忽然道:“倪大人,我覺得,要殺雞儆猴。”

“今日之所以大家都齊聚一堂聽公審,初開始的源頭,不是那些鬧事的侍衛嗎?”

“可方才隻是初初審過一次,連懲罰都沒安排,太便宜他們了。”

“那以後,豈不是人人都能踩在祁家頭上?”

佟太傅說完,抱歉地對祁老夫人點點頭。

淩雨桐莫名地心裏一寒。

而倪倉術琢磨了一番,視線看看時牧,又看看聖上,似乎是在征求意見。

聖上擺手:“帶人進來。”

嚴侍郎退到一邊,堂中的杜晃臉色白得像鬼,要完,這次真的要完!

上堂的人是薛桐。

他的臉色緊繃著,身上都是假山上帶下來的灰,灰白灰白的,一點也沒有以前的威風。

倪倉術輕咳了聲,正打算問他。

就聽薛桐眼睛赤紅地盯著高必先,怒喝:“聖上,大人們,高必先撒謊!”

“他在撒謊!”

倪倉術:???

等會兒,是不是他有點跟不上趟了,薛桐難道在什麽時候和高必先結下了深仇大恨?

不然,至於這樣憤慨嘛。

淩雨桐神色一緊,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

薛桐沒人拉著,幾乎要撲到高必先跟前。

他大聲吼:“高必先是有預謀的,一切都是他設計的,他要害死祁將軍!”

“不僅如此,他還害死了我弟弟,這種人,不配活在世上。”

“他背叛了周朝,背叛了聖上,他隻愛錢!”

他有些情緒過於激動了,要不是高必先身邊有人拽著,他都要衝過去打人一頓。

“倪大人,這次祁家的鬧劇也是他一手策劃,我本來不該今日去祁家的,是和人調換了班次,而跟我調換班次的,正是高必先的弟弟,高必華,他也在宮裏當侍衛……”

他聲嘶力竭,說了好多。

不止是堂上的人,外麵圍觀的百姓都十分震動,同情薛桐的同時,就討厭起高必先來。

太鬧騰了。

現場的氣氛肉眼可見的熱烈起來,讓人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思考。

隻要趕緊把高必先殺了!

讓叛徒領罪!

注視著眼前這一切,佟太傅抬起手腕,緩緩朝嘴裏送了口茶。

熱意蒸騰,遮蓋了他劃過暗光的眼。

聖上站起身來,臉上一派冰冷。

“既然這樣,這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

他對祁老夫人露出個抱歉地笑:“朕從一開始就是不相信祁家會反叛的,如今,果然。”

“讓祁家受了這麽多委屈,蒙不白之冤,朕一定會補償你們。”

祁老夫人站起身,神情嚴肅:“老身想讓我兒屍骨回家。”

聖上這次沒有回避。他微正了臉色。

“自然。”

祁韻和祁澤楷對視一眼,眼眶發澀。他們終於可以接父親回家了。

祁老夫人坐下來,輕輕拍了拍兒媳的手背。

淩雨桐則是看向祁宴,眼帶笑意。

纏繞在祁家的反叛之罪,終於解開了。

他們邁向光明。

祁宴抬眸回望她,唇角有一絲絲微微的弧度。

他覺得,此刻,她身上仿佛有光。

亮得,他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