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羽震驚:“你竟然告訴本皇子你沒把握?”
“你不是神醫嗎!”
淩雨桐看他一眼。
他難道當拖了那麽久的時間,是白拖的?
重要事上不果斷決定,就是坑自己。
淩雨桐眼眸中掠過一絲嘲諷,周洛羽若是在她剛到時就讓她診治,毫不猶豫,那她還會高看他一眼,多警惕他一分。
畢竟,她作為給他診治的人,斷然不可能蠢到在藥中使手段。
可是,現在對方明顯對她抱有某種警惕心,是在情況危機無法再拖才選的她來治,那她當然可以……
“是的,傷勢太細碎了,穿刺傷本就難好,我可以給你看我的傷。”
她不在意地抬手撩開袖子,露出曾被獸夾傷過的手臂。
白皙如玉的小臂上橫亙著一道不長的粉色猙獰疤痕。
上下都有,顯然是這裏曾被穿刺過,傷勢還不輕。
她直言:“我用了最好的祛疤膏,隻能消到這種程度。”
祁宴看得心髒一緊。
他抿緊了唇。他還記得自己那時對她的態度,懷疑,惡劣。
刻意不給她打傘,走得很快。
那時,他滿心充斥著對她的懷疑,試探的態度毫不留情。
現在想來,他竟有些無法直視那時的自己。
周洛羽一看就炸了。
他也不顧著疼了,直接把腿伸了過來,大聲道:“那你還廢話什麽!還不快快給本皇子看傷,本皇子才不要留下這麽醜的一道疤!”
淩雨桐沒再說話,她拉下了袖子蓋住疤痕,將懷中的銀針包拿了出來。
並側頭吩咐高縣令:“去燒熱水來,要多。”
高縣令一懵,眼底下意識浮現被命令的生氣,但視線一瞥看見周洛羽的臉色,頓時,他不敢吭氣了,麻溜去辦。
一顆白生生的藥丸被淩雨桐擱在周洛羽手心。
“吃了它,護心丹。”
“待會兒我會用銀針封脈,為你止血,二皇子趁著片刻機會,考慮一下要不要用麻草。”
“用了麻草,疼痛輕微,但傷勢在腿上,恐怕會影響後續恢複。”
“不用麻草,疼痛劇烈,好處是隻要傷口能好,不會對走路造成阻礙。”
說完,淩雨桐就已經舉起了手上的銀針。
雖然渾身劇痛,但銀針的痛感,他竟也清清楚楚的感知到了……
尖銳而短促,生疼的一下。
周洛羽額頭見汗,糾結地咬住唇。
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必定是不能用麻草的,他根本承受不住腿不好使的後果。
但不用麻草,疼啊!
“不用。”
但他已經將選擇說出了口,而淩雨桐微微一點頭,就將包裏的細刀拿了出來。
刀麵細長尖銳,鋥光瓦亮。
纖纖玉指握著它,在他腿上比劃。
周洛羽直接嚇得心髒都要停跳了!
他的聲音在不受控製地發著抖:“這這這……這刀要剜本皇子的腿?”
淩雨桐頭也沒抬。
“是的。那些木屑無法下真人的手,感染了就不好了。這刀鋒利又細小,是最合適的。”
祁宴適時給周洛羽塞了一塊手帕。
周洛羽崩潰接過,瘋了一樣。
“不行,這太狠了,把你本皇子譖麽可能受得了!你不是神醫嗎?你一定有其他辦法對不對?”
淩雨桐抬眸:“當然有,麻草就是備用辦法。”
她漆黑的眼眸在這一刻和祁宴有異曲同工之處,黑而深藏暗光,配上手中反光的刀尖。
叫人毛骨悚然。
周洛羽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顫。
但事態已經至此,他隻能狠狠咬牙,將手帕塞進了嘴裏,咬住。
“忍著點兒。”
淩雨桐這道話音落下,周洛羽還沒做好疼痛的準備,就驟然被腿上傳而來的疼意席卷全身。
“啊啊啊啊!”
尖叫之淒厲,有手帕的一層阻隔,稍顯沉悶。
太……太疼了。
淩雨桐動作幹淨利落,刀尖旋轉如花,秀技一樣,靈巧地將深埋在血肉裏的木屑清除出來。
這一幕被端著熱水來的高縣令盡數看在眼裏,瞳孔一縮。
險些將熱水盆都扔了。
“熱水端過來,要用了。”
她的吩咐讓高縣令不得不往前走,他硬著頭皮,隻覺得自己心裏都被烙上深深陰影。
但又控製不住自己要去看。
這樣幹脆利落,眼眸冷靜地仿佛這隻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的女子,是他以貌取人了,小看了人。
而祁宴的視線從始至終聚焦在淩雨桐身上。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就瞥向她的手腕。
他還記得她那時狼狽地不像個女子,頭發一縷一縷貼在臉上,驚人的漂亮,驚人的堅毅。
眼裏恍若燃燒著烈火,勸說他,提醒他。
至今他仍不知當時給他遞信的人是誰,但他已經不會再聽信他人讒言,去往壞方麵想她。
周洛羽殺豬般的嚎叫進行了好久,中間好幾次都要昏倒,是淩雨桐想辦法硬生生給刺激醒的。
他整個人如同水裏撈出來似的,虛弱地喘氣。
手帕被緊緊咬在牙關,他忽然想起,昨日白天,有個乞丐似的人撞上他,就是拿著一塊手帕瘋狂地找補,給他擦。
可疑!
“嗚嗚嗚!”
周洛羽急忙要把自己的發現告訴暗衛去查,卻不想一動更是疼,還被淩雨桐推後了一點。
“不要動,不然我不能保證我的刀尖會不會戳到你。”
周洛羽頓時僵住不敢動了。
與此同時,他快氣死了。
祁宴沒事兒人似的旁觀,他的醜態盡數被對方看去。
淩雨桐對他態度呼喝,動輒動手。
他這個皇子,哪還有一點兒尊嚴可言!嗚嗚嗚……
在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疼死了又活的艱難曲折,周洛羽感受到嘴上的手帕被抽走,丟進了垃圾堆裏。
淩雨桐扶了下額頭:“接下來,還請二皇子好好休息。我也要休息片刻。”
高縣令麻溜送人走。
淩雨桐踏出房門時聽見,周洛羽有氣無力地吩咐:“去查白日裏撞我那個……可疑……”
祁宴將她送到暫歇的屋門口,低眸看著她的袖口不說話。
淩雨桐微怔,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了然。
她確實有些疲憊,於是輕笑著開個玩笑。
“祁宴,你還別說,那獸夾真夾的我挺疼的。”
祁宴唇抿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