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雨桐一怔,後知後覺地感覺出,祁宴貌似是情緒低落了。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緣由,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懷。

她主動伸出手去拉祁宴。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不是嗎?我隻要知道,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你都會毫無保留地護著我,我就覺得心裏暖和。”

“祁家人,都是心裏有小太陽的呀。”

青蔥指尖輕輕晃悠著他的廣袖,因為是外出辦差不是去校場,袖口沒有束起,自由地飄**著。

畫麵簡單,賞心悅目。

祁宴看了半秒後抬眸,嗓音低沉。

“你也是祁家人。”

淩雨桐忍不住笑,柔聲應了他。

注視著她眼睛裏溫柔的光,祁宴心中輕輕一顫。

他問:“那疤痕,是真的消不掉嗎?”

“方太醫那裏有好藥,我去為你討來。”

他神色無比認真,好像下一刻就要行動。

淩雨桐彎了眼角:“不用啦。”

她垂眸遮掩眸中情緒,輕輕撫摸小臂上的袖子。

“這疤不是祛不掉,是我不想祛。”

重來一世,前世的所有痕跡都埋在心底,雖然是少女身,卻早已心思沉重,再難無憂無慮地快樂。

這疤是她重新來過的證明,也是她選擇了另一條路的開始。

所以,即便前路荊棘密布,但再難她也會咬牙堅持。

祁宴見她沉默,思緒也隨著飄遠了去。

不想,為何?

他本是要脫口就問的,但當望進她的眼睛,心中那些話忽的就說不出了。

他在心裏承諾過,無論如何都會信她的。

所以,不必問。

她的緣由,她若想說,她會說。

祁宴心裏一輕,注視著淩雨桐的眸光更添了一絲溫和。

“好了,你快回去吧,二皇子那邊指不定還要鬧些什麽,我在這邊稍作休息,也要去告辭離開。”

“閣中還有病人等著我呢。”

祁宴下意識抬眸看天色,緊接著蹙眉。

“太趕了,你會很累。”

“病人不能等到明天嗎?他們是疑難雜症,不是絕症。”

淩雨桐臉上掠過一絲驚訝。

她仔細瞧了祁宴一眼,隻見他眼裏是純然的對她的關心,而他的話,也是以她為主。

本來嘛,若是尋常自然到閣中的病人,她晚到一會也沒什麽,但是這個病人,不一樣。

她好笑地跟他說了長孫牧跟三哥的牽扯。

果然,祁宴眼眸沉下來了。

他顯然也明白了,這件事的重要性。

淩雨桐低低道:“目前我也隻能抓住一切機會,從老人家嘴裏套出點信息,長孫牧這個人很會偽裝,跟三哥……”

“雖然我已經告知三哥他的可疑之處,但是我瞧著,三哥的個性怕是會一時衝動去問個水落石出。”

“萬一那個長孫牧背後有人,那樣就打草驚蛇了。”

祁宴:“是。”

他抬手扶上房門,低低道:“快休息吧。”

房門輕輕合上,祁宴轉身,朝周洛羽暫住的房間走去。

門半掩著,周洛羽正在哼哼唧唧地喊疼,先前太暴躁,嗓子都啞得快說不出話。

“本皇子告訴你們,那個人必須給我抓住,他一定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那個手帕你們還記不記得長什麽樣子,啊?”

被喝問的侍從都一臉迷茫。

當時那麽混亂,他們光顧著關注暴跳如雷的周洛羽了,哪裏會顧得上看乞丐手裏拿著的手帕繪著什麽圖樣啊?

“二皇子,這……乞丐身上帶著手帕我們也是頭一回見啊。這不太尋常吧?”

有位侍從顫顫巍巍道。

站在門外的祁宴視線一凝。

下一瞬,周洛羽蹙眉:“管他身上為什麽會有手帕,總之把這個人給本皇子找到。”

“切,乞丐拿手帕……莫不是偷了哪家姑娘的吧?真叫本皇子覺得晦氣!”

侍從弱弱低頭不說話了。

祁宴眸光一頓,眼中嘲意明顯。

果然,他就不該高估周洛羽的智商。

抬手叩響房門,兩聲。

“誰啊?本皇子要養傷,閑雜人等滾出去!”

祁宴:“二皇子,是臣。”

低沉的嗓音透過門扉,周洛羽眼一瞪,頓時怒道:“滾啊!”

“你不是在當地有差要辦嗎?還不快去忙你的!方才是本皇子需要醫治,才讓你討了個機會在旁觀看。”

“現在,你給本皇子有多遠滾多遠,本皇子不想看見你這張臉!”

周洛羽的嗓音沙啞虛弱,帶著氣惱那股勁,侍從們聽得都深深埋頭。

祁宴不在意。

他嘴角一揚,淡然道:“啊,既然這樣的話,雨桐讓我送來的止疼藥就算了。”

“想必二皇子堅強不怕疼,不需要此物。”

他立刻轉身,刻意製造出鞋底踩踏的聲音,聽著就是走了。

一步都沒走出去,屋內就爆出一聲喊,嘶啞焦急。

“祁宴,你給本皇子站住!”

“進來,把藥拿來。”

門“吱呀”一聲,祁宴掩下眸中深沉的冷意,走了進來。

周洛羽一看他就皺眉。

“藥呢?拿來,有止疼的藥不早說,想疼死本皇子?”

祁宴兩手空空,抬眸勾了唇角。

“啊,止疼藥嗎?”

“沒有哦。”

周洛羽目眥欲裂,瞪得眼睛都快掉出來,氣得一字一頓:“你耍本皇子玩兒?”

祁宴隨意撫了下衣袖,道:“不這樣說,二皇子怎麽會讓臣進來呢。”

他放下撫的平整的衣袖,一步步往前走。

每一步都氣勢淩厲。

周洛羽被他的架勢唬得心慌,一身血衣換下來又被浸濕,此時嘴唇蒼白著,即便心氣上不想輸,氣勢也被迫輸了。

他的語調染上一絲慌張。

“你幹什麽?祁宴,本皇子警告你離床榻遠一點!”

“哦?”

祁宴挑眉:“臣不過是擔心二皇子傷勢,想走近看看。你不必如此緊張。”

他陡然靠近,彎下腰:“臣不會做什麽的。”

周洛羽險些被嚇得心髒驟停。

即便虛弱,他也張嘴就要罵人。

祁宴卻像是早料到了一般,低沉的嗓音在周洛羽耳邊響起,聲音壓得極低。

“你說,我若是在這裏殺了你,是不是也能偽造成是那些黑衣人做的?”

周洛羽瞳孔猛地一縮。

這話如地獄之風拂過耳畔,他背後一瞬間激起冷汗。

眼珠子轉了轉,他驚恐地發現,祁宴的話,隻有他一個人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