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求您饒宣兒一命……不要殺他……”
陳氏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大殿,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早已嚇得花容失色。
“母後……”南宮未宣直起了身子,在看見陳氏的那一刻,他的神情變化萬千,有悲痛有苦澀,卻偏生沒有悔意,“兒臣不孝,兒臣走後,還請母後莫要悲痛……”
陳氏大駭,“宣兒,你!”
“皇上!”右相隨即下跪求情,“太子縱然有千錯萬錯,但終究是您的親生骨肉,皇上請開恩呐!”
“請皇上開恩!”太子一黨紛紛下跪求情,大殿之中幾近一半的人跪下了。
南宮麒陰沉著臉,看不出情緒。
“不!”南宮未宣突然大吼出聲,“求父皇下令,即刻處死兒臣!求父皇開恩!求父皇開恩!”
陳氏痛哭出聲,“宣兒,你這是要做什麽呀!”
百官們麵麵相覷,不明白為何南宮未宣一心求死?
南宮未昌始終看著南宮未宣,昨日他去牢中時,南宮未宣分明憤恨難平,聲稱南宮未辰不是他殺的。這才過了一個晚上,他不但認罪了,更是一心求死,這背後,究竟隱藏了什麽?
南宮麒終究不忍,他沒有即刻下旨,而是下令將南宮未宣暫且關在地牢之中,他日再做定奪。
陳氏感激不已,她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再也沒有了平日裏囂張跋扈高高在上的姿態,此刻她不過是個擔心失去兒子的普通母親。
可南宮未宣卻仿若晴天霹靂般,他渾身顫抖不已,亦是一個勁地磕頭,卻是一心求死。
南宮麒最終揮揮手,侍衛們隨即將南宮未宣帶出大殿,卻見南宮未宣麵露恐懼,他瘋狂地掙紮著,撕心裂肺地吼叫著,“父皇,您處死我吧!您處死我吧……”
南宮未昌心下生疑,退朝後徑直前往地牢,心中隱隱有著不安。
到得牢中時,隻見南宮未宣披頭散發淩亂不堪,他扒在牢門上不住地吼叫著,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大哥,你怎麽了?”南宮未昌走至牢門前,蹙眉問道。
見到南宮未昌,南宮未宣仿若看見了救命稻草般,他伸出手抓住了南宮未昌的衣角,神色欣喜,“三弟你來了,你終於來了……快!快殺了大哥!快殺了我!求求你……”
南宮未昌扯出衣角,麵上有了怒意,“大哥,昨日裏是誰與我說蒼天有眼,殺人便要償命?看看你此刻的模樣,簡直如同螻蟻!”
南宮未宣有片刻的呆愣,隨即麵目猙獰,他將頭硬擠出牢門,南宮未昌這才發覺他竟已呈病態,印堂發黑,眼眶下凹,雙眸黯然無光,唇角更有淡淡的烏青。與昨日相見時,相差了何止千壤!
“南宮未昌!”隻聽南宮未宣咬牙切齒,他嗓音低沉,沙啞萬分,“你莫要得意得太早了……你以為這樣就算贏了嗎?哈哈哈……你錯了,我們都錯了!”
看著南宮未宣癲狂的模樣,南宮未昌心下一緊。
“哈哈哈……南宮未昌!你不是最善玩弄人心?可是如今,你也成為了一顆棋子!而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下棋的那個人是誰……終有一天,你會變成我現在這副樣子。哦不對,你會比我慘烈千倍萬倍!而我……我就要解脫了……永遠的解脫了……”
南宮未宣說著,突然再度將手臂伸出,又快又準。
南宮未昌下意識後退兩步,卻仍舊晚了,腰間佩劍已被南宮未宣拔了去。
“住手!”南宮未昌大叫,侍衛們連忙趕了過來,卻齊齊一驚。
龍泉劍已穿過南宮未宣的腹部,放肆地飲著鮮血。
“混蛋!”南宮未昌一掌拍在牢門上,牢門經受不住他強大的內力,從中斷裂。
“大哥!”衝進牢中,南宮未昌連忙傳輸內力給南宮未宣,不加思索,“你堅持住!”
南宮未宣的嘴角有血跡溢出,腹部的傷口鮮血汩汩而流,止也止不住。
“今生……有幸,死在天下……名劍之刃,我已然知足……”
龍泉劍可謂是劍中之王,但凡經它所刃之人,絕無生還的可能,南宮未昌深知這一點,卻猶自倔強地輸送著內力。
“別白費力……氣了……南,南宮……未昌……我,我……我在陰曹地府……等……等著……你……”
南宮未宣終究斷了氣,吐出最後一個字,他腦袋一歪,睜眼離去。
“快去稟報父皇,太子在牢中自盡,需好生安葬!”南宮未昌深吸一口氣,沉著吩咐著,沒有人看見他掩在袖中的雙手,是怎樣的顫抖不休。
良久之後,他將手掌附在南宮未宣的眼瞼之上,輕聲道,“大哥,你安心地去吧,這個仇,我一定會替你報了!”
太子死後三日,豫王爺沉冤得洗,皇上解除了對他的禁錮,卻不曾重立他為太子。
皇後一夜之間白了頭,自此變得癡傻,終日守在鳳蘭閣再未踏出一步。
二皇子一案終於破解,真凶伏法,事態也算圓滿。
永安城正忍受著史無前例的寒冬,冰凍三尺大雪紛飛,大雪一下就是十餘日,積雪已有一尺之高,很快便有百姓被凍死的消息傳出。
公孫素柯拿了貂裘大衣前往後院,卻被暮雲朝領先一步。
隻見暮雲朝手中拿著相同的貂裘大衣,正替南宮未昌穿戴著,二人濃情蜜意相視而笑。
公孫素柯咬唇,抓著大衣的手不由緊了幾分,眸中有怨恨正在滋生。
“心中仍有不悅?”暮雲朝輕聲問著,這些日子以來除卻在她麵前,南宮未昌從未笑過。
二人相知已久,南宮未昌自知心事瞞不過暮雲朝,便點頭道,“大哥死前曾言,有人下了一盤棋局,而我們都是他局中棋子。二哥慘死,大哥枉死,如今我卻半點頭緒也無,豈非正中那人下懷?”
暮雲朝伸手接過一片雪花,鵝毛大小的雪花在觸及她手心時迅速融化,冰涼徹骨。“你可曾聽說過六月飛雪,必有大怨?”
南宮未昌搖頭,“這是何意?”
“六月飛雪,意為王法無情枉顧好人。眼下雖非六月,然這一連數日的大雪卻是史無前例。蒼天有眼,有始有終,定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惡人!”
南宮未昌有了笑意,順手將暮雲朝攬入懷中。
公孫素柯麵目猙獰,轉身離去。
子夜。
暮雲朝換了夜行衣,穿行在永安城錯落有致的屋頂上空。
她的目標很明確,皇城。
而一人悄無聲息地尾隨在她身後,她半點也不曾察覺。
西宮,二皇子寢宮。
暮雲朝隱匿了身形,輕巧地躍進了宮門大院。
南宮未辰死後,這宮中的仆人皆被派遣至別的宮中,故此如今這宮中,當是空無一人。
暮雲朝心中始終惦記著要來事發現場查探一番,趁著今夜雪停了,她隻身一人潛進皇宮,希望能夠發現什麽。
然,還未等她走至寢宮門前,便聽一聲厲喝,“誰!”
這聲音隱約有些熟悉,暮雲朝大驚,連忙飛身上了屋頂,那人已從殿中衝出,亦是一身黑衣蒙麵,追著暮雲朝而去。
那人速度太快,暮雲朝與他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暮雲朝隨即躍下屋頂,她的實力遠不及那人,若是不投機取巧,她今夜必死無疑!
恍惚之間已不知身處何處,她穿行在層層宮殿之間,一邊要隱藏身跡,一邊又要逃命。
前方是一拐角,暮雲朝連忙拐了進去,半點也不猶豫。
然而拐進去之後,暮雲朝便是後悔萬分。
前方是一條長長的甬道,任憑她速度再快,也絕對會被那人追上。
那黑衣人追著暮雲朝拐進了甬道,卻見前方空無一人,半點影子也不曾看見。他狐疑地向前走去,最終在一麵窗子下停住腳步。
暮雲朝的一顆心撲通亂跳,她躍進屋內後很小心地合好窗子,卻似乎仍舊被發現了。
她脊背緊貼牆壁,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
突然,自西側屋頂上空傳來一陣悉碎聲響,那人隨即追了過去。
直到確保那股濃烈的殺氣消逝後,暮雲朝才稍稍鬆了口氣,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黑暗之中,她的對麵有一張楠木大床,**躺著一人,正熟睡著。
不知闖進了哪位大人物的寢宮,暮雲朝輕拍心口,準備動身離去。
她無聲無息地走至窗前,小心翼翼地推開窗子,月光灑下,屋內有了光亮。
暮雲朝正欲跳出窗子,眼角卻驀地向左側一瞥,隻見一道紗簾輕掛,將兩處空間隔絕開來。
而在那紗簾之後,隱約能夠看見一個物體的輪廓。
刹那之間,暮雲朝撤回了身子,她緩緩向那紗簾走去,不由自已。
心底有無數道聲音告誡她應即刻離去,可她的身體卻絲毫不聽她大腦的掌控。她看見自己的雙手緩緩伸出,一點點將那紗簾掀起。
紗簾後立著一物,影影綽綽,似是一幅畫。
暮雲朝向裏走去,隱約看見那畫上映著一名女子,單從輪廓來看,便是國色天香。
終於,暮雲朝走近了那副畫。
當看清畫上之人後,她險些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