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未昌再也支撐不住,暈倒在地。
“太子!”公孫則衝了過來,欲將麵色發黑的南宮未昌扶起。
“公孫將軍,等一下!”暮雲朝突然出聲製止,夜色下她的目光堅定萬分,“讓我來!”
公孫則驚詫不已,“這……這怎麽行……”
沒有理會公孫則的話語,暮雲朝兀自俯身將南宮未昌抱起,“酈公主受了驚,還請公孫將軍將公主平安送回寢宮。”
暮雲朝費力地將南宮未昌背在背上,早已體力透支的她,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暮姑娘!”公孫則緊張不已,擰緊了眉頭,想要出手相助,卻被百裏丘攔下,“公孫將軍,雲朝自有她的考量,還請先將公主平安送回。”
暮雲朝咬緊了牙關,一步一步朝東方走著,她每走一步,都覺腳下有千金重量,卻半點也不敢停休,生怕慢了一分就會錯過替南宮未昌解毒的最佳時機。
公孫則望著重疊在一起的兩人的身影,恭恭敬敬地開口,“屬下這便將酈公主平安送回,還請暮姑娘和太子殿下稍待!”
“則哥哥……”南宮未酈小聲喚他,“父皇眼下尚不知情境,我想前往父皇寢宮,守在父皇身邊……”
公孫則點頭,“屬下這便送公主過去。”
柒小八已下令將大軍撤回,暮雲朝背著南宮未昌一步一腳印地走在前方,百裏丘祝陽羽陸信則在她身後默默地跟著,公孫則南宮未酈則與幾人背道而馳。
額間逐漸有汗珠溢出,暮雲朝仍舊緊咬牙關,快步走著。
“南宮未昌,你機關算盡,竟連最普通的障眼法也看不出!還是說,但凡今夜穿了紅衣的女子,你都會將她當做暮雲朝……”
腦中回想著南宮未央方才所言,心底猶如洪水噴湧,翻騰不休。
她不傻,怎會不知那時南宮未央沒能說出口的話語是什麽?
南宮未昌之所以中毒受傷,全是因為她,暮雲朝!
這個人曾對她說過,“在我心中,你永遠不會比昌國重要,卻遠比我的性命更重要”!今夜,她終於領略了一番這句話的意味。
卻原來,被人以命相護,是這般滋味。
她不後悔放棄了唯一回到21世紀的機會,不後悔沒能研究出那特殊土壤的成分,她唯一後悔,是在宴會之際,沒能始終陪在他的身邊。
時間一點點過去,不知不覺間,幾人已行至禦花園。
軍士們連夜收拾著滿地的殘骸狼藉,血腥的氣息仍舊彌漫天際,這滿花園的屍骸,明日一早便會消失不見,被送往城外的亂葬崗。禦花園也會恢複如常,仿若這一場戰亂從不曾發生過。
就在潛移默化之間,暮雲朝步履愈發穩定,速度也愈發地快了,她卻毫無察覺。
百裏丘三人始終距暮雲朝五步開外,配合著暮雲朝的速度前行著。
祝陽羽扭頭看了眼臉色煞白的百裏丘,欲言又止。
眼下雖過醜時,但在夜色之中,祝陽羽和陸信還是能夠清楚地看見簇擁在南宮未昌周身的朵朵桃花。
祝陽羽複又轉眸看了眼右側的陸信,恍然間似是想起什麽,輕問出聲,“木頭臉,那日在比武大會上,你與那位女俠客過招之時,為何會突然跑了神?”
陸信身子驀地一顫,目光望向前方,他猶記得初次見到暮雲朝時的情景。
那時正值昌國與蒙人一族結盟,率兵攻打曲陽城之際,在援兵未到之時,南宮未昌本是孤軍奮戰。可後來,空中突然多了一名女子,她身穿梅紅色衣袍,以白綾作為武器,頃刻間奪去了無數軍士的性命。
那女子目光堅韌,無懼無畏,她守在南宮未昌身邊,與他並肩作戰。而後,當援軍抵達戰場,南宮未昌帶著那女子飛身上了城牆,二人比肩站在城牆之上,俯瞰眾生。
彼時的陸信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守城侍衛,他一人落寞地站在城下,高高抬起的目光始終注視著二人,不曾移動半分。
那是怎樣一對璧人,強強聯手,珠聯璧合,傲視群雄。那又是怎樣一名女子,她有著傾城美貌,絕世武功,以及一雙永不認輸的眸子。
“因為,”陸信低聲道,“那女子目光堅韌,與我初見那人時,一模一樣。”
祝陽羽眨眨眼,隨即追問,“那人?木頭臉你在說誰?”
陸信轉眸看向祝陽羽,唇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意,他答非所問,“南宮未昌體內的毒,當真有法可解?”
祝陽羽鄭重點頭,“有暮姐姐在,一定沒問題。”
抵達東宮後,暮雲朝小心將南宮未昌扶上床榻,朵朵桃花已不知所蹤。
見南宮未昌麵色越發烏黑,暮雲朝連忙向祝陽羽求救,僅僅一個眼神,祝陽羽便開了口。
“暮姐姐,想要徹底清除太子體內的毒素,則必需一內力深厚之人將他體內毒素吸至自己體內。”祝陽羽緩緩道來。
“好。”暮雲朝點頭,“我這就運功,將毒素轉移至我的體內。”
“不可!”突然,殿外傳來一陣驚呼,是公孫則匆忙趕來。
“暮姑娘不可!”公孫則喘著粗氣,“若是將太子體內毒素轉移至姑娘體內,那麽姑娘勢必會中毒!此事應當由我來做!”
暮雲朝微怔片刻,隨後笑道,“公孫將軍你且安心,我不會有事的。”
暮雲朝說罷,隨即坐在床榻邊上,將手掌附在南宮未昌手上,與他雙手合十,運起內功,強行吸收著他體內的毒素。
“暮……”公孫則還欲出聲製止,卻見百裏丘輕輕揮手,令他心生疑惑。
暮雲朝內力相當渾厚,然而相較於南宮未昌,卻還是遜色些許。此刻毒素已深入南宮未昌肺腑,想要盡數吸出,便需要她拚盡全力。
很快,暮雲朝的額間再度溢出汗水,唇色也逐漸泛白。
公孫則不知暮雲朝是不懼毒的體質,此刻手心裏捏了一把冷汗,生怕暮雲朝出了什麽意外,叫他如何與南宮未昌交代!
而陸信,他與祝陽羽百裏丘二人相交已有數日,二人的行事作風他了然於心,若不是有著十足的把握,他們不會如此任由暮雲朝出手。
一盞茶的功夫後,南宮未昌的臉色逐漸有了好轉,烏黑變為烏紫,額角亦有汗水溢出。
公孫則隨即去看暮雲朝的臉色,隻見她麵上除卻蒼白便再無其他顏色,隨之大驚。
時間一點點流逝,一個時辰後,天邊泛起一抹純白,是日與夜的交替之際。
暮雲朝的臉色已很難以煞白來形容,她卻仍在堅持著。
幾人站在殿內不眠不休,靜靜地看著她拚命。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天際已有光亮灑下,殿外傳來陣陣雞鳴聲,太陽即將升起。
“咚!”
暮雲朝突然倒在地上,緊閉雙眼。
“雲朝!”百裏丘率先衝了過去,將暮雲朝扶起,伸出手指探上她的脈搏,片刻後他長舒一口氣,“好在隻是暈倒了。”
與此同時,祝陽羽也查探完南宮未昌的情勢,道,“太子體內的毒素已盡數移除,隻需靜心修養,兩個時辰後便能轉醒。”
聽聞此言,公孫則高高提起的心終於落回原處,他看向累暈過去的暮雲朝,目光之中摻雜著一絲意味深長。
正如祝陽羽所言,兩個時辰一到,南宮未昌輕輕睜開雙眼。
彼時公孫則正安守在殿外,聽見內殿的動靜後,他連忙衝了進去。
南宮未昌坐在床邊,臉色已恢複正常,卻因身上有傷而顯得虛弱不堪。
“太子,您醒了!”公孫則語氣中的欣喜之意毫無保留。
南宮未昌淡然點頭,開口問道,“我暈倒之後,都發生了何事?我體內的毒素,是如何清除的?”
公孫則垂眸,“是暮姑娘,她以自身內力將您體內的毒素轉移至她的體內。”
南宮未昌一驚,脫口而出,“雲朝現下如何?”
公孫則抬眸,眼底有一抹不明的意味,他抿緊了雙唇,不做言語。
南宮未昌似是想起了什麽,恍然怔住,片刻後隻聽他問道,“你都知曉了?”
“太子,”公孫則蹙眉,疑惑浮上臉龐,“您為何要如此做?”
“沒有為何,”南宮未昌答得幹脆,他靜靜地看著公孫則,道,“若是重來一次,我仍舊會選擇那麽做!如今看來,我的做法有多麽明確!”
公孫則雙眉擰作一團,欲言又止。
見他這般,南宮未昌一聲輕歎,“雲朝現在何處?”
“祝姑娘將她送回了錦繡閣,百裏公子與陸公子已回客棧修養。”
沒有半刻停留,南宮未昌起身便要前往錦繡閣。
“太子!”公孫則擋在他身前,眸中竟閃過一抹心痛,“屬下隻想問您一句,他日,您可會後悔?”
南宮未昌繞過公孫則朝殿外走去,“若是換做你和小酈,你又會作何選擇?”
“我……”
南宮未昌輕輕一笑,抬腳跨出殿門,“我此生,永不悔。”
輕輕推開錦繡閣的殿門,南宮未昌抬腳跨了進去。
祝陽羽趴在暮雲朝床邊,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一夜之間生出太多事端,這個姑娘已與初次相見時大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