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薑蘭盛怒,出招毫無章法可言。
任軒義不由蹙起眉頭,他一邊躲避著薑蘭的短刀,一邊設法將她擒住,卻還不能令她受傷。
“薑蘭,你心亂了。”任軒義低沉開口,目光平靜如水,“今夜一戰你已然輸了,你若是再不停手,是會受傷的。”
“我是不會輸的!永遠都不可能輸!”薑蘭怒吼出聲,胡亂揮舞著短刀,眸中的恨意越發明了。
看著如此瘋魔的薑蘭,任軒義的眉頭擰作了一團。
半晌後,隻見任軒義一腳踢飛了薑蘭手中的短刀,而後一拳砸在她帶著疤痕的側臉。
霎時間,天地寂靜無聲。
發絲遮蓋住薑蘭的臉頰,任軒義看不清她的神色。
“噗……”薑蘭吐出一口鮮血,冷漠地看向任軒義。
“薑蘭,你醒醒吧!”任軒義握緊了雙拳,目光驀然間變得通紅,“晴瑛她這一生,不曾愧對於任何人!便是有,也是她的一雙兒女。長孫高達若當真全心對她,這十幾年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嗬……”薑蘭咧嘴輕笑,唇齒被染成鮮紅色,“在你們心中,她木晴瑛無論做什麽都是對的。她自出生起便擁有了一切,集美貌才情智慧於一身,還有一雙巧手。而你們,你們給她的更多,關懷憐惜甚至是袒護……”
“可是我呢!”薑蘭的目光陡然一變,狠戾非常,“在她到來之前,你們的關懷愛護都是給我的!而她來了之後,師父師兄師姐,所有人都喜歡她,她搶走了本屬於我的一切!”
薑蘭憤恨地咆哮著,“高達本是我的未婚夫,木晴瑛卻生生勾走了他的心魂!就連師父也將門派絕學傳給了她!”
“薑蘭,你冷靜一些……”任軒義的唇角輕輕抽搐著,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悲哀。
薑蘭突然兩步走至任軒義身前,她將擋住臉頰的發絲撥開,眼角有兩行清淚滑下,“冷靜?你要我如何冷靜!我這一生都被木晴瑛給毀了,她搶走了我的一切!你好好看看我的臉,一共十一刀,一刀不少,全是拜她所賜!”
薑蘭突然雙腿一軟,跪坐在地。
片刻後,她似是平靜了些許,喃喃出聲,“你說木晴瑛從不曾虧欠過任何人,可她虧欠於我!既然她還不清,那便由她的兒女來還!”
回到錦繡閣,月兒正靠坐在院門前,雙眼輕合,已然入睡。
祝陽羽腳上的鈴鐺一聲又一聲地響著,暮雲朝轉眸看了她一眼,她連忙以內力控製鈴鐺,卻還是晚了。
月兒猛地睜開雙眼,入眼便是暮雲朝祝陽羽二人,她連忙站起,麵露欣喜,“姐姐,你們回來了!”
心生暖意,暮雲朝輕拍祝陽羽的肩頭,柔聲道,“月兒,以後不要守在這裏等我了。”
月兒正想說些什麽,突然聞到一股酒氣,便問,“姐姐,你們喝了酒?”
“嘿嘿……”祝陽羽傻笑出聲,她伸手撓頭,仍是酒意衝腦,“好月兒,是我硬要拽著暮姐姐去喝酒的……”
暮雲朝無奈搖頭,抬腳朝院中走去,“榮兒可還好?”
“兩個時辰前便睡下了。”
“我去看看榮兒,你們早些睡吧。”說罷,暮雲朝推開了屋門。
屋內漆黑一片,點點月光自窗外照進,暮雲朝很快便適應了這個亮度。
“娘……娘……”
聽見南宮未榮焦急的呼喊聲,暮雲朝快步進了內室,她衣袖輕揮間,燭光緩緩亮起。
“娘……娘……”南宮未榮癡癡地喚著,他雙眼緊閉,眉頭擰在一處。
“榮兒……”暮雲朝在床邊坐下,輕輕搖晃著南宮未榮的身子,“榮兒……”
卻見南宮未榮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他猛地坐起,睜眼大叫道,“娘!不要離開我!”
“榮兒別怕……”暮雲朝將南宮未榮瘦小的身子攬在懷中,柔聲道,“榮兒別怕,姐姐在這裏。”
片刻後,懷中的孩子輕輕啜泣著,每一聲都像是針尖,一針一針地紮在暮雲朝的心口。
“姐姐,”南宮未榮抽噎道,“你也會離開我嗎?”
暮雲朝鼻尖一酸,輕聲道,“榮兒別怕,姐姐不會離開你,姐姐會在你身邊守護你,永遠守護你。”
半晌後,南宮未榮的情緒恢複平靜,他也不再抽泣。
“姐姐,”南宮未榮在她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著不動,“你喝酒了。”
暮雲朝身子一顫,連忙開口,“榮兒若是不喜歡姐姐身上的酒氣,姐姐這便去沐浴換衣。”
暮雲朝正要起身,腰肢卻被瘦小的雙臂緊緊環抱著,隻見南宮未榮連連搖頭,奶聲奶氣地說著,“姐姐不要走,榮兒喜歡姐姐,很喜歡很喜歡……姐姐身上的味道,跟娘親很像……”
暮雲朝輕柔一笑,“榮兒,你可是做了噩夢?”
懷中的身子輕輕一顫,“姐姐,那不是噩夢,那件事情,真的發生過。”
暮雲朝眉頭一蹙,不敢再問。
本以為南宮未榮不願說出口,誰料他竟再度出聲,“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娘親……”
暮雲朝心頭一緊,“榮兒若是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南宮未榮搖頭,“姐姐,我們的娘,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午時。
永安城,客棧。
陸信一人坐在桌前,喝著悶酒。
他已經有些時日沒有見過暮雲朝等人了,距離上一次見到祝陽羽,也已經過去七八日了。
因他身份特殊,南宮未昌不曾請他入住皇宮,幾個月下來,他便日日住在這客棧中。本以為能夠打探到一些小道消息,可這麽些時日過去了,他半點風聲也沒聽見。
“小二,給我準備幾間上房!還有你們店裏的招牌菜,都給本姑娘上來!”
“好嘞客官!”
客棧來了幾位客人,而這姑娘的聲音,竟有幾分熟悉。
許是心中煩悶,陸信沒有太多心思理會外事,猶自吃著自己的飯菜,喝著自己的酒。
“這些姑娘,怎麽各個都拿著劍……”
“噓,小聲些……這些姑娘一看就大有來頭……”
周遭的客人小聲議論著,陸信便豎起耳朵去聽。
“背後議論他人,這便是昌國人的作風嗎?”突然,一道囂張的女聲響起,口氣淩厲,竟帶了一絲殺氣。
“幾個姑娘家的,竟也如此粗鄙……”一人不知死活地嘟囔著,聲音雖小,卻也絕對能夠傳到有心人耳中。
“你說什麽!”果不出其然,那女子大怒之下竟拔了劍,兩個翻身到了那人桌前,舉劍就要刺進他的心口。
“天呐!殺人了……殺人了……”
客棧霎時紛亂,人群湧動。
那女子的劍最終沒能刺進那人心口,隻見一酒盞飛出,將那女子的劍打偏了幾分,刺進那人的肩胛骨。
“什麽人!”那女子怒喝,麵目猙獰。
“嗬……”陸信輕輕一笑,“這位客官不過實話實說,姑娘何須動怒?又何須如此大動幹戈!”
女子眉目凜然,看向始終背對著她的陸信,“閣下好身手,卻偏偏不該多管閑事!”
話音一落,陸信隻覺好幾股殺氣向他襲來。
掌櫃趁機將那受傷的人帶走,而大廳之中再無尋常客人。
陸信冷著臉,一把將桌上酒壺扔了出去,撞上那女子的利劍。
“姐妹們,給我上!”那女子一聲冷哼,下令吩咐著,“切記不要殺了他,給我留活口!”
“是!”
隨即,刀劍出鞘的聲音傳出,陸信眉眼一戾,五個高手,皆為女子。
五把利劍齊齊襲來,陸信單手輕拍桌案,便見桌上飯菜齊齊飛了出去,片刻後便是瓷器碎了一地的聲響。
陸信再拍桌案,這次整張桌子都飛了出去,他也隨即轉身站起,與幾人相對。
待看清幾人麵目後,陸信眉頭輕挑,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是你?”
幾名女子紛紛看向陸信所說之人,那為首的女子沉聲問道,“暮卿,你認得他?”
名為暮卿的女子輕輕點頭,道,“數月前的比武大會上,我便是輸給了這位公子!”
為首的女子冷笑出聲,“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話音一落,五人齊齊攻來。
陸信的目光卻始終盯著那名叫暮卿的女子,心生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他分明記得,比武大會上,這名女子的氣息與現在截然不同。
心下雖有疑惑,陸信卻始終記得眼下的場合,徒手迎上幾人的攻擊。
“有劍不拔!”為首的女子輕輕眯起了雙眼,“閣下這是瞧不起我們?”
陸信挑眉,正要開口,卻聽一道熟悉的女音響徹客棧,“對付幾個姑娘,他若是拔了劍,豈不會叫人笑話!”
陸信心中一驚,喜色驀地爬上眼角,頃刻之間,暮雲朝已到他身前。
隨後陣陣鈴聲響起,祝陽羽也到了。
“你們又是什麽人?”為首的女子不屑極了,“莫不是也來送命的?”
“我說這位大姐!”祝陽羽雙手抱胸走到那女子身前,伸手推了那女子一下,小臉一撇,傲慢極了,“你一個姑娘家,卻滿身的戾氣,能嫁的出去才怪!”
“噗……”
見了這場麵,暮雲朝竟沒能忍住笑出了聲。
若論囂張傲慢,祝陽羽稱第二,便沒人敢稱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