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們麵麵相覷,鬱輕璃一頭霧水,轉頭一看,卻嚇得心神俱震,隻見黑暗之中,兩點幽綠由遠至近的跑過來,那綠色飄忽如鬼火,再定睛一看,竟然是曾經見到的那頭豹子!

鬱輕璃心中一鬆,抬頭,竟然看到一個讓她意外無比的麵孔。

林語堂是倉皇跑來的,一身長衫已經滿是塵土,整齊的發髻也早已經淩亂不堪,哪裏還有半分斯文的書生模樣,倒像是個難民。

不過此時,林語堂的眼神卻是堅定的,那眼底似乎有火焰在燃燒,又像是璀璨的星辰,他在黑夜裏狂奔,總算是在關鍵時候找到了這個讓他牽腸掛肚的女子。

“小姐……”

“你怎麽來了?”

鬱輕璃的語氣透著不滿,眉頭緊鎖,似乎對他的出現很不高興,林語堂滿腔的熱情頓時散了大半,然而心中卻沒有半分後悔!

在得知她可能有危險的時候,他就決定了,一定要來救她!好在,一切都很及時!

林語堂一把摟住鬱輕璃,將她整個人藏在懷中,鬱輕璃猝不及防竟被摟了個滿懷,她怒道:“幹什麽?!”

“你不能死!”林語堂隻說了這麽一句,就死也不肯鬆開手。

鬱輕璃哪裏肯依?隻覺得這林語堂**了許久,怎麽還是傻得要命。

“你快放開我,那豹子不可能自己出籠,身後一定有人。”鬱輕璃循循善誘,林語堂卻不肯聽。

他死死抱住鬱輕璃,隻說道:“不能讓你出事,不能讓你出事。”

鬱輕璃當真惱了,一巴掌甩上了林語堂的臉頰,“你放開我,你這個呆子!”

林語堂捂著臉愣住,與此同時,那豹子矯健的身影如閃電般劃過巷口,撲向了挾持著夕落的衙役。

眾黑衣人一見此狀,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再也顧不得什麽沙千裏,頓時抱頭鼠竄。

那豹子凶性大發,追著黑衣人就咬,一時間哭爹喊娘慘叫連連,直聽得人骨頭都酥了。

鬱輕璃眼見此狀,卻本能的回頭去看,黑暗之中,一個略微熟悉的身影緩緩消失在巷子最深處。

“怎麽是他?”鬱輕璃一頭霧水,夕落扶著沙千裏走過來恰好聽到,開口問道:“小姐,你知道是誰放豹子救了我們?”

鬱輕璃微微歪頭,“看著像‘紫氣東來’那個掌櫃的。”

“他?那怎麽可能。”夕落驚問,在她的心裏,此時此刻來英雄救美的,除了她英偉的主子慕容燕回,再不應該有其他人了。

“說得也是。”鬱輕璃也覺得那老板無緣無故不會來救自己,伸手撫過沙千裏道:“我們還是先走吧。”

林語堂點頭,“院子裏已經準備好,我把馬車燒掉立刻就回來。”

鬱輕璃點了點頭,帶著沙千裏和夕落先回了林語堂那個院子安頓起來。

就在城中亂成一團麻時,兩匹健馬絕塵而來,當先一人朝守門的士兵亮了亮腰牌,兩人便進了城市。

雖是疾馳卻沒有半點兒聲音,原來馬兒的四蹄都已經被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棉布,兩個人甫一進城,立刻東西分開。

你若仔細看,立刻會發現,這兩個人,一個人朝大皇子府而去,另一個則朝著王侍郎府中奔去。

待鬱輕璃包紮好兩個傷員,林語堂才背了個包袱顛顛的跑回來。

“馬車燒了?這是什麽?”鬱輕璃接下包袱問。

林語堂舉袖擦了擦額角的汗水,“這些是那些死了的黑衣人身上的東西,還有小姐馬車裏的東西,馬車燒了,小姐放心,我看著它燒成灰的。”

鬱輕璃點頭,對於林語堂的細心表示讚賞,她看也沒看就將包袱遞給了夕落,林語堂倒急了,一把搶過包袱掏出一塊令牌,“小姐,你看看,這是什麽。”

“不必看。”鬱輕璃答道。

“怎麽?”林語堂一愣,“小姐,難道你已經知道……”

鬱輕璃聞言眉頭一皺,夕落卻已經嗬斥道:“林語堂,你僭越了!”

林語堂猛的被嗬斥,心頭一震,隨即他垂目看著手中的令牌,那是大皇子府和府衙衙役們的令牌,或許黑衣人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敗,又或者他們做了兩手準備,隻怕被揭穿時可以有話說,或許……

可是不管如何或許,他們的對手竟然是大皇子,這讓林語堂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大皇子慕容風,不是素來口碑極好的嗎?小姐為什麽要在這件事上和大皇子過不去?為什麽非要救這個沙千裏?

第一次,林語堂對鬱輕璃的決定有了懷疑。他握著令牌看著沙千裏,目光沉沉帶著猜忌。

鬱輕璃自然察覺得出,她起身站到林語堂跟前,淡淡道:“林語堂,佛曰色即是空,你想過沒有,有些時候你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有些時候所謂的‘真相’僅僅是別人希望你看到的‘真相’罷了。”

“小姐,你這是……”林語堂疑惑的看著鬱輕璃。

鬱輕璃歎口氣,抬眼凝視著林語堂滿是疑惑的雙眼,“林語堂,今後你就明白了,任何時候眼睛所見的都未必是真的。”

林語堂驟然明白什麽,脫口問道:“小姐,你難道和大皇子……”

“不要瞎猜,還是看看沙千裏吧。”鬱輕璃打斷林語堂的話,進了房間,屋內一燈如豆,在晨曦之中顯得那麽蒼白無力,沙千裏縮在一角,努力將自己與那唯一的影子融為一體。

鬱輕璃站在門口沒有進去,隻幽幽說道:“東唐那邊我倒有認識的人,如果你想……”

“我不想回去!”

“那你可想留下來幫我?”鬱輕璃柔聲問,聲音輕得宛若一根羽毛。

“你收留我?你一個女人能做什麽?”

“能做什麽不用你操心,我保證你在京畿之內再不會被人追殺。”

沙千裏挑眉,“你?”

鬱輕璃含笑不語,迎上沙千裏探究的目光。她的產業遍布蒼和,手上還有幾個易容高手,要藏下一個沙千裏也不是太難的事,不過,要收伏野馬總得使點兒手段,她可不想替自己埋下禍根。

如今她救了他,既握住了慕容風關鍵的一枚棋子,又可以將沙千裏收為己用,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如今,就隻看沙千裏的意思了,她素來不喜歡被人強求,也不喜歡強求於人。

“若我說不呢?”沙千裏抬頭,雙目在黑暗裏宛若寶石般。

“那麽,我會用盡我所能,將你和你的人分批送出城。”

“你?”沙千裏再度懷疑的問話剛剛出口,心中不知道怎麽就忽然有些信了。這個逆光而立的女子,宛若天神一般,渾身上下狼藉得不似大家閨秀,可偏偏就讓你覺得她高貴異常。

想起幾次三番遇到這女子,似乎都是被她所救,再想起昨夜她舍身引人的事,沙千裏忽然心底就軟了。三年了,從東唐一無所有的出來已經三年了,沒想到如今竟為這樣一個女子裂開了心痕。

沙千裏想罷,起身走到鬱輕璃跟前,咧嘴一笑,“你這一介女流都不怕麻煩,我害怕什麽?我留下!”

鬱輕璃微微一笑,“這幾日你就先留在這裏養傷,適當的時候我會讓人來接你。”

沙千裏也大方,一抬手遞了枚戒指給鬱輕璃,“我都聽你的,不過我那些兄弟你可得給我照應好了。這是海鯊幫的傳令符,我在海上還有幾艘船,一並交給你了。”

鬱輕璃要推辭,沙千裏卻惱了,“怎麽著,看不上?我那些兄弟白吃白喝你的時候還多著呢。”

鬱輕璃聞言一笑,將戒指收下,又招了林語堂過來。

“這位是此次科考的林公子,這幾日你們多聊聊,彼此也好互相增長些見聞。”

沙千裏抱拳,“林公子,以後多關照,我老沙粗人一個,若有不周之處,還望見諒。”

林語堂也笑了,抱拳回道:“沙幫助過謙,海上之事,林某素來向往,今後還望沙幫助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

說話間,東方已泛魚肚白,鬱輕璃安置妥當一切和夕落匆匆準備回王府,隻是沒有想到,剛走了一半的路,忽然遇到了熟人。

長街之上,青石板散發著古樸而又幽怨的光澤,店鋪尚未開張,隻有風幔搖曳,酒旗招展。

一道身影刀削般立在長街中央,日頭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宛若一柄出鞘的寶劍,影子斜斜,一路蔓延到鬱輕璃的腳邊。

那人滿臉胡茬,一身狼狽,眉頭緊緊皺著,在眉心刻下一道深深的印痕,他雙目赤紅,焦躁不安的四下張望,雖然心急,卻又害怕被人看見,隻得無聲無息的潛行。

猛然間,那人看到了鬱輕璃和夕落,隻微微一愣,頓時如羽箭一般飛奔而來,一把將鬱輕璃抱在了懷中。

撲鼻而來的是汗臭和血腥氣息,他下頜上的胡茬子摩擦著額頭,心頭卻也仿佛有些揪了起來。

慕容燕回的身手他雖沒有真正見過,可是以夕落、長空這樣的人都佩服得五體投地,再加上他以前的“戰神”稱號,想來必定身手不弱,可這樣好身手的慕容燕回竟然這般狼狽,究竟是誰?究竟是怎樣慘烈的戰事?

鬱輕璃忽然就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