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輕璃立在窗邊,看著越來越沉悶的天色,心底忽然有一絲不大好的預感,她總是覺得,此次江南之行,恐怕不會太過順利。

“小姐,沙幫主他們的飛鴿傳書。”夕落敲門進來,手中抓著一隻鴿子。

“寫了什麽?”鬱輕璃兀自仰頭看天,淡淡問道。

夕落打開信箋,麵色一變,將信箋遞了過去,“小姐還是自己看看吧。”

鬱輕璃接過信箋頓時變了臉色,她此番並非為了治災而來,多半還是為了自己在江南的生意,故而派了沙千裏等人先行一步。

誰曾想,江南災患竟已經到了無法遏製的地步,據沙千裏的回報,恐怕從明日起,沿途的縣份便已經是餓殍遍野了。

“小姐,這下我們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是,難道就放任這疫病蔓延嗎?”

“這病還不知道是不是上回那個呢,得到了才能下決論。”

“也是,隻是沒想到,這江南災情竟以嚴重到這個地步,那些地方官到底是在做什麽。”夕落憤恨。

鬱輕璃將手中信箋點燃,看著它燒為灰燼,才淡淡道:“明日起便知道了。”

一聲轟雷自穹頂滾過,風越發的急了。

鬱輕璃轉頭看著窗外滾滾煙塵,淡淡道:“山雨欲來風滿樓,我倒要看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話音剛落,門口就閃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鬱輕璃隻是微微皺了眉,此時此刻,她還真是沒有什麽心思與慕容燕回說話,更何況慕容風他們就在隔壁,自然是要更加的小心謹慎才是。

慕容燕回看鬱輕璃的表情不對,也顧不上賣關子,隻將手中剛接到的信函放到了鬱輕璃的手中,與這信函一起的,還有一個模樣別致的吊墜。

“這是什麽?”

鬱輕璃不解,卻見到慕容燕回示意她先看了那信再說,而在閱讀完那封加急信件之後,鬱輕璃是又驚又喜,就連先前的擔憂都一掃而空了。

“這是真的?”

“本王何時騙過你?更何況,想來用不了多久,這消息也會傳到這裏來了。”

鬱輕璃手指用力捏緊了那精致的玉墜,隻想放聲大笑,一想到慕容風視作底牌的地下城被一鍋端了,她就興奮的難以控製。

沒想到兜兜轉轉,那支隊伍竟然會落到自己的手中。

與此同時,江南督撫的府衙門口,一匹快馬匆匆停了下來,那騎士滿身塵煙似是常客,竟也不經通傳就直接進了內院。

書房內一燈如豆,督撫老爺正坐在桌邊搖頭晃腦的看書,大門“砰”的一聲被推開時,他嚇得臉皮一跳,急匆匆將手中的書往桌上的書堆裏藏,書皮一閃而逝卻露了三個字《春/宮圖》新版。

督撫嘴巴一邊藏書,一邊囔囔著,“娘子,娘子,你怎麽又不敲門。”

見來人不語,肥胖的督撫老爺一抬頭,看到了騎士生硬的一張臉,這一次,他的臉皮跳得更明顯了。

肥碩的身體驟然起立,油肚嘩啦的刮翻了桌上的茶盞和書籍散落一地。

“大人怎麽來了?快,快,請上座。”督撫老爺笑得諂媚。

來人卻不言語,隻從懷中取出封押了漆印的信低了出去。

督撫老爺急忙拆開一看,頓時變了臉色,“怎麽這事陛下知道了?”

來人依舊不語,隻凝視著督撫老爺手中的信,他想了想,又看了一遍,這才將信放到蠟燭上化了。

來人這才滿意的轉身離開,從頭到尾未曾說過一句話。

督撫老爺在來人離開後,頹然坐倒在椅子裏,半晌他跳起來,扯長了脖子喊,“管家,管家,去,快把幾位知府都請過來!”

管家應聲去了,督撫老爺站在院子裏,一道閃電忽然自天空劃過,緊接著雷聲轟鳴,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而來。

督撫老爺縮了縮脖子,看著天際那欲雨未雨的模樣,忍不住道:“到底是誰把這事兒捅到陛下哪兒的?”

捅事的人是一定要抓住的,隻不過,現在還不是抓的時候。

督撫老爺在府中來來去去的轉了幾個圈,又伸長了脖子喊,“管家,人來了沒有?”

老管家忙不迭的跑進來,“老爺,這才半柱香的時候,哪兒能那麽快?”

“才半柱香嗎?”督撫老爺愣了愣,怎麽忽然見就覺得度日如年了呢?他焦躁不安的來回踱步,就在這時候,一個男人滿臉不情願的走了進來,“我說我的好哥哥,這大半夜的您是幹什麽呢?我那粉蝶兒還等著我呢。”

“等,叫她好好等著給你收屍吧!”督撫老爺臉色一變,“你倒還有閑心逛窯子!”

男人乍見督撫老爺這模樣,頓時嚇了一跳,湊近了仔細看了看他,覺得不是在開玩笑,便壓低了聲音問,“出什麽事兒了能讓大人您這樣?”

“哼”督撫老爺冷哼一聲,“等他們幾個來了一起說,免得老爺我氣極。”

“是,是。”來人應著,卻跑出院外去招呼人去了。

督撫老爺斜倚在碩大的椅子裏,兩眼發狠的看著窗外,就算有人背後捅他刀子,他也不能坐以待斃,何況,還有那位替他看著呢不是嗎?

督撫老爺嗖的坐起身來,多少年來宦海沉浮,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不過是太子罷了,他怕什麽?!

督撫老爺緩緩走到屋口,一道雷轟然滾過,他仰頭看著蒼穹,肥碩的臉上忽然綻放出少見的堅定來。

破釜沉舟,大不了魚死網破!

就在這督撫老爺心中焦急的當口,原本往江南趕路的鬱輕璃一行人也不算是順利,眼下正是鴻訊來襲的時候,暴雨衝塌了山路,將鬱輕璃他們直接直接阻擋在路上了。

暴雨傾盆而下,隨行的女眷們都被安排在馬車上,慕容城等人也上了車,直接朝著最近的驛站趕去。

如此大的雨,繼續趕路肯定是不可能了,而那被衝垮的道路也不知道何時才能修好。

鬱輕璃一行人中除了慕容風兄妹之外,其餘眾人都愁眉不展,他們都在擔心,時間拖得越久,就代表死去的人越多,尤其現在是夏天,瘟疫的彌漫速度很快,若是情況真像是上報的那般嚴重的話,隻怕整個沛縣地區已經是屍體遍地了。

雨勢越來越大,瓢潑般的雨水幾乎要將這世界上的所有東西淹沒。

驛站大廳之中,幾個人正在商量著對策,慕容風則找了借口與慕容媛待在房間裏。

慕容城一臉的嚴肅,“小皇叔,依你之見,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慕容燕回也是一臉沉思,現在這狀況他確實是沒有想到,山體滑坡,若是想要成功離開這裏,恐怕隻能找人將這山路修好,隻不過如此一來,怎麽也要十天半月,他們等得起,那些災民也等不起。

真是叫人苦惱!

“在下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林語堂猶豫著開口,照理說現在他該與慕容風待在一處才是,可是看到慕容風那溫和麵容下的淡漠,林語堂似乎明白了鬱輕璃與其作對的理由。

一個對百姓生死如此冷漠的皇子,就算是榮登大寶也不會將天下蒼生放在心上,那看似溫和的麵容下隱藏著的,該是如何淡漠的一顆心。

幾乎是瞬間,林語堂心中湧出幾分心疼來,鬱輕璃莫不是看清楚了這一點,才會暗中與大皇子作對的?甚至連自身安危都不顧?

“林大人到底有什麽主意?且說來聽聽!”

回過神來,就見慕容燕回目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眼神中的警告讓他心中咯噔一聲,連忙移開了先前一直無意識落在鬱輕璃身上的目光。

“咳……”林語堂掩飾了自己的尷尬,隨後神色坦然的開口,“下官以為我們可以走水路,江南多水道,與其被困在這裏等待,不如從水路繞道。”

“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鬱輕璃讚賞道,“從地圖上來看,若是從水路,最多也就隻要三天就到了。”

慕容城也滿意的點頭,唯有慕容燕回的神色似乎不太高興,不過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就是了。

自己提出的意見能夠得到鬱輕璃的肯定,這讓林語堂的心中十分高興,俊秀的麵容都染上了幾分薄紅,這一幕在慕容燕回看來卻越發的鬧心。

於此同時,慕容風的房間裏,慕容媛正在焦躁的走來走去。

“皇兄,我們為什麽不參與討論,要是他們想出了什麽好辦法,豈不是被太子占了功勞?”

慕容風倒是氣定神閑,毫不在意的抿了口清茶,隨後又嫌棄般的將那茶杯推至一旁。

“這驛站的茶葉還真是差勁。”

“皇兄!”

慕容媛氣急,不由得提高了聲音,她這廂都要急死了,若是功勞歸了那慕容城,他們豈不是虧了,更何況,林語堂還在外麵,雖說不是和鬱輕璃獨處,卻也足夠讓她擔心了。

真是不知道這些男人都是怎麽想的,那個鬱輕璃到底有什麽好的,成日裏冷冰冰的,就像是個天然冰塊,到底是哪裏吸引人了?

哼!男人果然都是賤的,放著她這麽一個熱情開朗的女人不喜歡,偏偏喜歡一個冰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