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石棱想了想也是,一把掀開內殿的簾子,床榻之上躺著的人仿佛被驚動,一下子坐了起來說道:“何人如此大膽?不知道本宮是誰嗎?”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別說慕容石棱一愣,便是慕容燕回也有些暈了。

這女人這麽快就回來了?長空是怎麽盯的?竟然都沒有給他個消息!

慕容石棱聞言,腳步一頓,第一反應卻是轉頭看向慕容燕回,見他麵露難色,不由得心裏一沉。

究竟是自己的兄弟要借此機會除掉自己的兒子,還是真如慕容燕回所說,是東唐人所為?

帝王的心裏,頓時亂了起來,為了這一次動心,為了這一切猜忌。

“婉婉,朕來看看你可有歇息。”慕容石棱幽幽開口。

夏婉婉聞言一笑,“原本燃了些安息香是歇下了,現下便又被陛下驚醒了。”

慕容石棱望了一眼銅獸,問道:“安息香?”

“是啊,婉婉素來少眠,便請人帶了些家鄉的安息香來,每夜不點此香,婉婉著實難以入眠。”

“原來如此。”慕容石棱心中安慰,幽幽說了一句。

“陛下說什麽?”夏婉婉卻笑問。

“無妨。你既然在,朕也就放心了。”慕容石棱笑道,手掌的力度卻漸漸重了起來。

慕容燕回不敢運氣抵擋,隻能一味承受,漸漸就滿頭是汗。

慕容石棱帶著他一路退出來,一邊走一邊說道:“慕容燕回,你是否該給朕一個解釋?”

“陛下是不信臣?”慕容燕回強忍疼痛,努力使自己語調平緩。

“事實俱在眼前,你讓朕如何信你?”慕容石棱冷冷道:“如今朕的女人沒有問題,那便是,你的問題!”

慕容石棱冷冷看向慕容燕回,“或者說,我的好兄弟還有另外的理由?”

慕容燕回看向慕容石棱,隻覺得自己像被一隻獵豹盯住的獵物,他望了一眼殿內,忽然笑道:“陛下可否再給臣一個機會。”

“說!”

“容臣再進殿內一查。”慕容燕回舉起手示意。

慕容石棱猶豫片刻,終於是鬆開了手,“朕倒要看看,你還能耍什麽花招。”

慕容燕回聞聲一笑,“陛下若不放心,大可跟在臣後。”

慕容燕回說罷,緩緩步入了殿內,“本王給娘娘請安了。”

夏婉婉聞言一驚,轉頭道:“燕王殿下好大的膽子。”

“陛下命臣徹查禦花園以及娘娘中毒一案,如今案情大白,臣特來向娘娘稟報。”慕容燕回笑意盈盈。

“哦?那麽,燕王殿下便說吧。”

“娘娘隔簾相談,是否太過無禮?臣可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真相的。”慕容燕回說得輕鬆,一雙眼睛卻緊緊盯著簾子內的動靜。

“燕王才是說笑了,婉婉是陛下的人,大半夜與燕王如此相會已是大罪,如何還敢掀簾以對?”夏婉婉繼續拖延。

慕容燕回聞言一笑,“娘娘是不想,還是不敢?”

“本宮有何不敢?”夏婉婉怒道。

慕容燕回笑道:“自然是因為娘娘如今還身著夜行衣了。”

“燕王可不要血口噴人!”

“是不是,一望便知,若不是,本王甘願自刎謝罪!”慕容燕回說著,頓時欺身上前,一把扯下了床榻的簾子,與此同時,簾子內寒芒一閃,一柄寸許寬的長劍如靈蛇般將簾子劃破,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直刺向慕容燕回的心口。

慕容燕回冷然一笑,足尖一點窗沿,身形頓時倒飛而去,夏婉婉緊追不舍的飛奔過來,卻突然看見慕容燕回身後,那柱子的暗影裏,緩緩走出來一個人。

他的臉色鐵青,甚至還帶了點兒死氣,一雙眸子因為充血而赤紅,他身形巍峨,不動如山,隻緊緊盯著夏婉婉。

夏婉婉見到慕容石棱,似乎也不意外,隻是瞬間的念頭,她劍尖一挑,逼退了慕容燕回,竟朝著慕容石棱而來。

“我殺了你這個昏君!”夏婉婉厲聲尖叫,劍下卻招招不留情。

慕容燕回見狀急忙欺身上前,擋在了慕容石棱和夏婉婉之間。夏婉婉眉頭一皺,怒道:“好你個燕王,屢壞我的大事。今夜,便連你也一起收拾了!”

慕容燕回聞言不語,夏婉婉是存了必死之心,一味的狂風般的猛攻,完全不介意將自己的要害留給對方。

慕容燕回卻擔心傷害了她,反而一味的避讓,被夏婉婉逼得毫無還手之力。

夏婉婉見狀冷笑,“堂堂蒼和的‘戰神’,原來也不過如此,看來當年果然是謬傳,而今你越發老了,更是不中用了。”

慕容燕回聞言一笑,“素來流言止於智者,到你蠢得要相信流言,本王有什麽辦法?”

夏婉婉冷冷一笑,“臨死還要逞口舌之快,便讓我削下你的舌頭!”

夏婉婉打得招招不留情麵,卻一直未曾放棄要殺了慕容石棱。

羽林衛們聽到聲響,卻沒有得到慕容石棱的命令而不敢動。

鬥了百來個回合,慕容石棱終於開口,“婉婉,朕如此一心待你,你為何如此報答朕?”

夏婉婉聞言冷哼一聲,“你當我接近你便是為了什麽?你一個卑鄙無恥的人,怎麽配與我談真心?”

慕容石棱最後一點兒尊嚴也被夏婉婉踐踏在地,他心如鐵石,轉身吩咐道:“我要活的!”

慕容燕回得了令,自然就有了分寸,而夏婉婉聞言,卻是要拚個你死我活。

被慕容石棱這樣的人逮住,她知道,她必定生不如死!

就在慕容石棱走出殿宇的瞬間,一個禦林軍跑到了近前,“啟奏陛下,也不知哪裏忽然闖入一批人,衝著太子和大皇子所在的宮殿去了。”

慕容石棱轉頭望向夏婉婉,怒極而笑,“好,好,你好!”

夏婉婉冷然一笑,一劍挑向慕容燕回的雙眼。

慕容石棱轉身吩咐道:“羽林衛聽令燕王,務必將此賤人活捉!”

“是!”整齊劃一的聲音裏,身著明黃色服裝的羽林衛衝進了殿內,將殿內的小宮女小太監統統捉住,這才朝著夏婉婉圍攻過去。

慕容石棱翻身上馬,親自指揮禦林軍去保護慕容風,而他自己則朝著太子被軟禁的宮殿前去。

戰事一起,慕容石棱布置得當,刺客們紛紛殞命,而一些見勢不妙的人紛紛開始逃竄,往他們的據點“紫氣東來”退去。

隻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紫氣東來”早已被九門提督命人圍了個水泄不通,隻許進不許出。

最後,因為抵抗得太過激烈,刺客們自己點燃了客棧,意圖趁亂突圍,卻終究還是被九門提督攔了下來。

就這樣,戰事一直持續到了東方泛白,所有刺客被捕的被捕,被殺的被殺。

慕容石棱端坐馬上如此一夜,看著火光漸漸熄滅,東方漸漸泛白,心底也不知道是做如何想法。

他注目著遠方,鬢發在日光下顯出斑斑的花白,仿佛一夜間就老了許多。

慕容燕回看著這樣的慕容石棱,忽然有些同情起他來,這一次,他是真的動心了吧?

“陛下!”慕容燕回清了清嗓。

“說!”

慕容燕回猶豫了一下,說道:“臣弟失職,所有被捕刺客,適才忽然咬破牙齒中所藏毒藥身亡。”

“她呢?”慕容石棱問,聲音似乎也帶了抹索然。

“她牙齒內的毒藥,已被臣取出,故而,還在。”

慕容石棱看著漸漸被熄滅的火勢,看著驟然而起的黑煙,半晌道:“你辛苦了,回府歇息吧。”

飛鳥盡良弓藏,慕容燕回知道慕容石棱素來對自己存有疑心,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他自然也不會再讓自己深入了解此事。

故而,慕容燕回恭敬的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他還惦記著鬱輕璃呢,才沒有心情繼續替慕容石棱賣命。

慕容石棱看著慕容燕回離開的身影,轉身道:“帶朕去見她。”

福公公立刻當先領路。

宮中雖然沒有牢獄,可要現做一個也是無妨,何況,那些關押犯錯下人的地方比比皆是,要尋一個,也不是難事。

當慕容石棱一路踩著血水來到夏婉婉素日的宮殿時,心裏越發的翻騰起來。

物是人非事事休,不過眨眼之間,一切便已經不同了。

殿外羽林衛林立,嚴防死守,禁止任何人進入。

見慕容石棱來,他們紛紛行禮,經過戰事的洗禮,這些羽林衛看起來比往日裏更加殺氣十足,氣勢不凡。

慕容石棱卻無心表揚這些為了皇宮安危而奮鬥的青年們,隻是略微點了點頭便麵色沉重的進了殿內。

殿內沒有燃燈,初晨光線不夠,故而還有些昏暗。

夏婉婉被五花大綁著丟在床榻邊,她靠著床榻,仿佛睡著了,一張清秀的臉上滿是血痕,頭發淩亂不堪,渾身上下也都刀傷無數。

慕容石棱緩緩走到她的跟前,夏婉婉的睫毛動了動,卻依舊未曾睜開眼睛。

慕容石棱忍不住道:“你便連看朕一眼也不想嗎?”

夏婉婉聞言抬頭,看著慕容石棱冷笑一聲,“帝王之家,你莫是要和我談感情吧?真讓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