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們在裏麵會說些什麽。”慕容燕回開口,“要不然,我進去看看?”

“萬一驚動了人怎麽辦?”鬱輕璃問。

慕容燕回卻倨傲的說道:“全蒼和還沒有我想去而去不得的地方。”

鬱輕璃聞言不語,隻伸手指向一處,“小皇叔可知道那是什麽?”

慕容燕回凝目看去,隻見半空中皆是一根根發絲般的墨線,若非如此仔細觀看,還真的是難以發現。

“那是東唐特有的墨天絲,堅韌難斷,如今看情況,這‘紫氣東來’必定是外鬆內緊,若是你唐突闖入,卻因為不了解情況而觸動機關,我們反而就失了先機了。”

“那如今怎麽辦才好?”慕容燕回有些不爽,就像明明看見了耗子的貓,卻怎麽也逮不到一樣。

“我們先回去,你將此事及太子案和慕容風的案件真相向陛下匯報,也好讓陛下定奪。”鬱輕璃說著轉頭看向慕容燕回,“夏婉婉再是細作,那也是陛下的女人,他的女人應該由他決定如何處置。小皇叔切記不可逾越了。”

慕容燕回看著鬱輕璃擔憂自己的表情,心頭也是一暖,鬱輕璃不等他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便悉悉索索的往下趴。

“璃璃你這是要做什?”慕容燕回足尖一點,輕靈的就來到了鬱輕璃身邊。

“我要下屋頂,沒看見嗎?”鬱輕璃沒好氣的答,看著慕容燕回身法輕鬆,越發的恨他這個樣子,因為惱羞成怒,故而連慕容燕回好心伸出手要幫她也被鬱輕璃拒絕。

她一個人艱難的、固執的往下爬,終於是足尖觸到了地麵,鬱輕璃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心情輕鬆的往下一縱,腳尖似乎絆到了什麽,可是仔細一看卻又什麽都沒見。

鬱輕璃訝異的掃了一眼,心想或許是自己太過大意,這裏和“紫氣東來”隔了一條街,它便是戒備再森嚴,也不可能布防到這裏,再說了,自己和慕容燕回潛伏了這麽久也沒有出事。

故而,鬱輕璃並沒有去深思剛才腳下那一點兒詭異的感覺,然而,鬱輕璃卻不知道,便是她這一點點的疏漏,卻造成了形勢的大轉變。

一點鈴聲在“紫氣東來”中響起,掌櫃的立刻變了臉色,“有人在對麵街的屋頂!”

“什麽?對麵的屋頂?”夏婉婉掀開窗簾,仔細一看,不由得問道:“會不會是你搞錯了?我什麽都看不見。”

“不會,這是我布的墨天絲陷阱,若有人絆到天絲,必定驚起這鈴聲。”掌櫃的掀開窗簾,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對麵街道的情況。然而,半柱香下來,什麽也沒有。

掌櫃心中隱約不安,有時候越是平靜就越是危險,他在這蒼和潛伏多年,若不是謹慎小心,也不會坐到如今的位置上。

夏婉婉顯得有些不以為然,見到掌櫃仔細的過分,不由得笑道:“我便說你太過小心了,如此深夜,或許是貓兒絆到了也說不準啊。”

掌櫃的兀自懷疑,卻終究沒有再說什麽,隻望向夏婉婉說道:“你當真要這麽做嗎?”

夏婉婉點頭,“如今慕容燕回和鬱輕璃可能已經懷疑我了,而慕容石棱那老東西卻又遲遲不肯動手,我隻能助他一臂之力了。”

掌櫃的道:“畢竟血濃於水,想不到那老東西竟還念點兒父子之情。”

“他是念父子之情嗎?我瞧他隻是不想這江山落到慕容燕回的手中罷了,想來他心中也明白,若是慕容城和慕容風都出事了,那位燕王隻怕是要漁翁得利了。”

夏婉婉嗤笑,隻不過,真正漁翁得利的該是他們東唐才對。

“可是,據說當年傳位就是要傳給燕王的不是嗎?隻可惜燕王彼時正率軍護國,慕容石棱不過是一時暫代,倒理霸占王位至今不讓了。”

“那些不過是傳聞,究竟是什麽,我們誰也不知道。”夏婉婉蒙上麵巾,“不過,不論結果是什麽,都與我們無關不是嗎?我們要的便是這蒼和國再沒有慕容這一姓氏!”

掌櫃的聽著夏婉婉滿是肅殺的語調,隻覺得脊背生涼,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囑咐道:“你今夜便要動手的話,可得小心。”

“你放心!”夏婉婉傲然一笑,悄無聲息的準備下樓。

而與此同時,慕容燕回早已來到了禦書房內,鬱輕璃為了避嫌,故而沒有同去,隻尋了個由頭,跑到了柳采邑的殿內等候消息。

慕容石棱看著桌子上的手帕和麵紗,眸色起起伏伏,他聽著慕容燕回緩緩道來的一切,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

他是真的喜歡夏婉婉啊,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有一個女人給他如此新鮮的感覺,讓他不自覺的寵溺著她。

然而,她便是這麽對他的嗎?陷害自己的長子、次子,一次有一次,甚至不惜拖了李白吟下水,故意和她在禦花園發生衝突,好讓自己相信慕容風下毒是為了李白吟。

當真是好心機,好算計!

“如今你說那賤人在哪裏?”慕容石棱忽然打斷了慕容燕回的話,沉聲問道。

慕容燕回毫不猶豫的答道:“臣回來時,她還在‘紫氣東來’,因為客棧附近布滿了墨天絲,故而臣無法探聽到具體消息,隻得先回來向陛下稟報,起碼可以提前做個防備。”

“你猜,她如今會如何做?”慕容石棱幽幽問。

慕容燕回想了想,卻還是搖了搖頭,“請陛下恕罪,臣對夏貴人不熟悉,不好猜。”

慕容石棱聞言長長歎了口氣,苦澀的說道:“朕不怪你。莫說你不熟悉,便是朕這個與她朝夕相對的人,都未曾熟悉過她!”

一聲歎息帶著絕望和對自己真情付出換來結果的悲歎。

慕容石棱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有些難堪,那是對自己的嘲諷,對感情的失望。帝王之心不可測,然而,當一個人真心付出卻換來如此結果時,哪怕是天子,也還是感覺到了一種深切的嘲諷。

後宮佳麗三千,他當真沒有一個可交心之人!天下都是他的,他卻忽然覺得沒有了容身之處。

算計、利用、虛情假意,這便是帝王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他原本就不該苛求感情、不該奢望真情的!

慕容石棱笑罷,忽然站了起來,一把掃下了桌子上的文房四寶,驚得禦書房外的太監宮女們紛紛跪了一地。

“傳,羽林衛,將夏貴人所住之地包圍起來。傳,禦林軍保護太子、大皇子!傳,九門提督率軍包圍‘紫氣東來’客棧!”

慕容石棱中氣十足的命令裏,帶著最後一絲的決絕,“若有反抗者,殺,無,赦!”

慕容燕回看著這樣的慕容石棱,忽然覺得他是可悲的,忽然覺得那龍椅也並非如眾人所想的好坐。

這一瞬間,慕容燕回忽然想到了鬱輕璃,想到若是自己放棄一切,她是否會願意和自己分享感情,遊曆天下?

他可以給她的不多,但是,卻是帝王家最奢侈的真情。

“燕回,你跟朕來!”慕容石棱轉頭看向慕容燕回,眸色帶著鋒利如劍的寒芒。

慕容燕回急忙收斂心神跟了過去,羽林衛和禦林軍早已整裝,火把燃起長龍,照亮了整個夜空。

慕容石棱上馬,慕容燕回緊跟其後,一路朝著夏貴人所住的宮殿而去。

到了宮殿前五丈處,慕容石棱忽然勒停了馬,翻身下來吩咐道:“爾等在此等候。”

慕容石棱隨即看了一眼慕容燕回,拉住他的手就往殿內走。

他握手的時候,似是無意,拇指卻不恰不好的正抵在了慕容燕回的手腕命脈處。

慕容燕回心頭一驚,看著慕容石棱的背影,看著慕容石棱的方向,忽然意識到,慕容石棱還是未曾徹底的相信自己。

此番他命羽林衛在外候著,有控製住了自己去看夏貴人,不就是想要證實自己所說是真是假嗎?

一瞬間,慕容燕回的心,涼到了極致。這麽多年來他的韜光養晦,始終是不能取信與慕容石棱嗎?

慕容石棱一腳邁進了殿中,他腳步聲極重,驚醒了靠在一旁打瞌睡的小宮女,小宮女睜開眼睛一看,就對上了慕容石棱滿是唳氣的臉,頓時嚇得跪倒在地,“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再也不敢當差的時候睡覺了!”

慕容石棱冷冷看著這個宮女,再緩緩抬眼,一眼掃去,滿屋子的宮女太監都睡了個七七八八,他心頭一凜,目光落在了一個銅獸之上,銅獸的雕花鎏金孔裏,兀自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氣,那香氣他有些陌生,卻又有些熟悉,類似於他前陣子久不能寐時,慕容風特地讓鬱輕璃為他配過的安神香的味道。

慕容石棱頓時心底就沉了幾分,“你們娘娘呢?”

“娘娘,娘娘在殿內休息。”小宮女嚇得六神無主,結結巴巴的答。

慕容石棱帶著慕容燕回一路往裏走,小宮女嚇得急忙要報,慕容燕回卻右手一彈,一枚金珠子頓時點住了小宮女的啞穴。

慕容石棱聞聲轉過頭來看向慕容燕回,慕容燕回坦**的一笑,“陛下既然要查,又何必在意這些細微末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