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風此時此刻目赤如血,倒是露了幾分真情。鬱輕璃的聰慧可人,鬱輕璃的淡然疏離,鬱輕璃的命格,都是慕容風在意的,如今,這個天命所歸的女子卻意外身亡了,這叫他情何以堪?他費盡心力才娶到的天命之女就此離世,是否也代表著他沒有皇帝的命?

慕容風哭了,哭得很是傷心,隻可惜世人看不懂,他的眼淚多半是為自己而流的。

慕容燕回輕蔑的看著慕容風,那毫不掩飾的厭惡之情,直看得一旁的清九都渾身發毛,他急忙擋在了慕容燕回跟前。

“你們說,到底怎麽回事?昨晨璃璃還好端端的,為何到了今晨就變成了這樣?”慕容風怒目而視,“太子,你今日若是不能給我一個交代,我必定不善罷甘休!”

慕容城有些為難,他是昨夜才抵達的京畿,甫一到達清九就過來求助,若是交代了慕容燕回和鬱輕璃單獨在一起,難免引起非議,他這才出了頭,可如今他除了知道個事情大概,對於其他也是滿頭的霧水。

他站在當場,一言不發。

慕容風冷哼一聲,起身走到了棺材邊,伸手就將屍體麵上的手帕揭開,“是何人如此歹毒,竟然要將璃璃傷害至此。”

慕容風嘴上說著,心底卻在算計,是不是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叔叔不願意自己擁有天命之女,故而才出了這麽個借刀殺人的餿主意?

可是,鬱輕璃天女的身份又有誰知道?又是誰傳出去的呢?

慕容風緩緩回頭,慕容城、慕容燕回與他對視一眼,三個慕容姓氏的男子,此時此刻卻打著各自的肚皮官司。

“璃璃是我的妃子,我要帶她回去。”慕容風說罷伸手就要蓋棺材,慕容燕回卻起身道:“住手!”

慕容風一愣,轉頭看著慕容燕回,“小皇叔你有意見?”

慕容燕回隻是不希望鬱輕璃就此離開自己,這住手兩個字,甚至都沒有經過他的腦袋就吐了出去,如今被慕容風這麽一問,他一時間倒也有些進退為難。

還是慕容城反應快,急忙說道:“皇兄,此番皇子妃出事,我與小皇叔罪責難逃,如今你要帶她走也是理所應當的,隻是,可否容我們在給她上三炷香?”

慕容風聞言冷哼一聲,“不必!我與阿璃都受不起你們二位的香!”

慕容風說罷,一揮手一眾人匆忙的跑進來,七手八腳就起了棺材。

眼看著棺材就要出堂,夕落上前一步,緊緊跟在了棺材後,似乎要跟著一起回府,慕容風早已見不慣鬱輕璃這個貼身的丫鬟,見狀伸手攔住了夕落,“你護主不力,難道還有臉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冰冷的聲線如同無形的刀,狠狠砍在了夕落的心頭,她渾身一震,眼淚又流了下來。

慕容風看著夕落這個樣子,卻隻覺得惺惺作態,冷冷嘲諷道:“惺惺作態!”

夕落卻跪倒在慕容風跟前,伸手扶著棺材,“大皇子,夕落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求你帶我一同回府吧。”

“小姐?那是我的妃子,你從不稱呼她為皇子妃也就罷了,如今她都已經不在了,你還要在她跟前嚼舌根嗎?”

“我沒有,大皇子,我沒有。我隻求小姐平安喜樂,開開心心的。”

“是嗎?如今阿璃是再不會有煩惱了。恭喜你,你如願了。”慕容風說著,一根一根將夕落放在棺材上的手指掰開,

夕落不住的搖頭,隻哭得像一個淚人。

長空眉頭一皺就要出頭,卻被清九伸手攔了下來,他皺眉朝著長空搖了搖頭,眼神卻帶了一點兒警告。

長空恨恨看了一眼慕容風,又看了一眼清九,懊惱的一跺腳轉進了內堂。

慕容風終究還是走了,抬著棺材,悲痛欲絕的走了。

慕容城和慕容燕回並肩看著一行人漸去漸遠,慕容城心底百轉千回的都是柔腸,他雖然從未提及,可並不代表他不懂。

他看得出來,慕容燕回對鬱輕璃是有些情愫的,他也明白,此生沒有娶到鬱輕璃是慕容燕回心底最大的後悔和痛苦。

然而,此時此刻,伊人早已香消玉殞,剩下的日子,慕容燕回又當何去何從?

慕容城打好腹稿,轉身看著慕容燕回道:“小皇叔,人死不能複生,逝者已矣,你也當節哀順變。皇子妃一生聰慧,雖然素來有些刀子嘴可卻實實在在是豆腐心,若是此刻見你如此模樣,她在九泉之下……”

“璃璃沒死!”慕容燕回忽然打斷了慕容城的話。

慕容城一呆,看了一眼柳采邑道:“小皇叔,你要麵對現實。”

“現實就是,璃璃沒有死!”慕容燕回又說了一遍。

慕容城在心底歎了口氣,心想,這小皇叔風流一世,最終還是沒有過得了美人關啊。

“小皇叔……”

慕容城再度開口,卻被慕容燕回揮手阻止了他的話,他朝慕容城勾了勾手指,轉身走進了內堂,這一路上他腳步輕靈,哪裏還有適才半分的頹唐模樣?

慕容城心頭滿是疑惑,看了一眼早已起身扶著柳采邑去了內堂的夕落,也快步跟了上去。

內堂中央,跪了一個瘦子,瑟瑟索索仿佛很怕的模樣。

慕容城越發疑惑,隨著眾人一一落座。

“小皇叔,這是?”慕容城指了指堂中的瘦子問道。

慕容燕回聞言朝著瘦子冷冷道:“說吧,若是有一句假話,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瘦子看了看一屋子的人,雖然他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卻也隱隱猜到一定是非富即貴,心底越發的打起鼓來,心中暗暗喊了無數次倒黴,他就偷了一塊玉佩而已,怎的就闖下了如此大禍!

瘦子哭喪著臉,咚咚咚磕頭,“殿下,小人昨夜所說句句屬實啊,小人真的是在屍身上偷的那玉佩,絕對沒有謀財害命啊。”

慕容城聞言一凜,大約已經猜到了此人的身份,然而,為什麽慕容燕回會對這麽個小人物上心呢?無非就是個賊罷了。

“是嗎?那麽,本王問你,你有沒有夜遊之症?”慕容燕回冷冷開口。

瘦子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那麽,你可有不眠之症?”

瘦子一頭霧水,卻還是道:“沒有。”

“那麽,你可有在碼頭的親戚或者工作?”

“殿下,小人孤刁刁一個人,哪裏有什麽親戚,又因為身材瘦小,碼頭的工頭都看不上小人的。”

慕容燕回聞言頓時笑了,笑得森冷異常,一拍桌子怒道:“既然你一不失眠,二不夜遊,三無碼頭的親戚和工作,那麽本王問你,你夜半三更怎麽會在碼頭河邊遊**?又怎麽會恰好偷了那玉佩?!”

慕容燕回一口氣說完,瘦子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看著瘦子滿臉無措的表情,慕容燕回冷冷說道:“怎麽?事到如今,還不打算交代嗎?你當真以為本王就不敢殺你?”

慕容燕回一拍桌案,往前微微傾了一傾,“你看過北門的淩遲之刑沒有?”

瘦子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慕容燕回忽然溫柔的一笑,眼底卻閃過一抹殺氣,“淩遲之刑便是將你渾身拔光,用特製的漁網罩住,將全身的肉勒得突出漁網,然後由儈子手一刀一刀將你的肉片下來。你可以看到自己的肉被丟棄在地被狗搶食,你可以看見自己的血一點點的洇滿一地,你還可以感覺到體溫逐漸流逝……嘖嘖嘖,恭喜你,那滋味可是普通人修幾輩子都修不來的。”

慕容燕回每說一句,那瘦子的身子就抖一抖,臉色也越發蒼白起來。

慕容城見狀也大約猜出了慕容燕回的想法,接口道:“小皇叔,這殺害大皇子妃的罪責,恐怕一個淩遲是不夠的,隻是好在這人無親無戚,倒也不存在株連九族一說,可淩遲怕終究還是不夠的,本宮聽聞最近刑部新創了一種,便是將人渾身上下淋盡冷水,放入冰窖之中,待那人渾身結冰,手指凍僵以後,便可以將手指一根一根的敲下來。”

“啊,這還真是有趣啊。太子殿下可曾見過?”慕容燕回幽幽然問。

慕容城一笑,“還未曾得見,不過看起來離見到那一日也不遠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隻說得那瘦子不住的打抖,一張臉都皺成了一團,似乎也在做這強烈的思想鬥爭。

慕容燕回看著他,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呼喊,那是他的直覺,也是他的希望,他隻怕這個瘦子一言就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然而,他更害怕,害怕那瘦子所說與自己想的不同。

內堂裏寂寂無聲,所有人的呼吸都輕得不露痕跡,大家的一顆心都懸在了這瘦子身上,他們信任慕容燕回,也知道他這麽做必定有他的理由。

而慕容城會如此配合慕容燕回,更因為他肩負著破案的重任,無論結果是什麽,這個瘦子都是一個突破口。

堂內寂靜得令人發狂,忽然間“啪”一聲響,驚得眾人齊齊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