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城站起身來快速走到瘦子跟前,沉沉道:“本宮最後勸你一句,如今交代了,或許還有一條生路,可若是你抵死不說,那麽,等待你的將會是生不如死的結局。”

慕容城說罷,仿佛還怕這瘦子不信,沉聲道:“本宮以蒼和國太子之名向你起誓,絕對是真的生不如死!”

瘦子一顫,終於癱軟在地,“我說,我說,我全說!”

“很好。”慕容燕回唇角一勾,眼色一沉。

“可是,我有一個要求。”瘦子想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來。

長空一巴掌甩上了瘦子的臉,“你屁話還挺多的,快給老子說!”

瘦子被長空嚇了一跳,再也不敢要求什麽,喋喋的就將事情說了出來。原來,此人因為素來體弱,尋不到什麽好的工作,幸而一雙手還算靈巧麻利,便被京畿內的賊偷一行人收留,學了一身賊偷的功夫。

昨夜他原本是要睡了,卻被幾個混混叫去喝酒,其中一個年紀輕的不勝酒力,沒喝幾口就開始說起胡話來。

瘦子說著,偷偷瞄了慕容燕回和慕容城一眼,長空等不及一腳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催促道:“快說!”

瘦子縮了縮,又道:“那小子掏出一錠金子向我顯擺,說是今晚賺了大買賣。我問他是怎麽回事,他說有一個人給他的,那人拿了一個包袱,要他給一具女屍換身衣裳,而且包袱裏的東西不管多貴重都不許私藏,必須全部給女屍穿戴整齊。”

慕容燕回聽到此,心頭狂跳,他握緊雙拳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他說,那女屍身上有一塊玉佩肯定值錢,可惜他拿了金子,不敢再偷。我見他那金子著實眼饞,便偷偷的溜出來摸到了河邊,那河水邊果然浮了一具女屍身上也的確有那塊玉佩,我欣喜若狂,就,就,就偷了。”

慕容燕回急道:“你那個朋友叫什麽?你若帶本王去找到他,本王可免你一死。”

瘦子聞言,卻又看向慕容城,慕容城道:“本宮可以作證。”

瘦子這才道:“他叫王五,就在殿下你昨晚搜的那條巷子裏,隻是不知道今日可還在,那小子一向油滑,見昨夜那陣仗,估計今日八成已經跑了。”

慕容燕回聞言不語,隻抬頭看向長空,“去向府尹匯報。”

長空轉身欲走,慕容城卻喊住了他,隨即慕容城扯下腰間的玉佩遞給長空,說道:“讓府尹率眾協助,便說是本宮令!”

長空轉身離開,慕容燕回揮了揮手,家丁將那瘦子也押了出去。

內堂裏頓時又安靜下來,慕容燕回端坐著,忽然就笑了起來,那笑聲瘋狂,帶著如釋重負的欣喜。

慕容城和柳采邑相視一眼,眼底都露出了擔憂。

慕容城走到慕容燕回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小皇叔,若是此番可以抓住真凶,你也便可以安心了。”

“真凶?什麽真凶?”慕容燕回抬起頭,目光灼灼看向慕容城,“璃璃,根本就沒死!”

“什麽?!”慕容城驚呼脫口,隨即又覺得慕容燕回定然是太受刺激,如今看著他這模樣,一時間竟也沒有了辦法。

然而柳采邑卻瞧出了端倪,問道:“小皇叔何出此言?”

慕容燕回聞言一笑,“太子妃可曾記得,璃璃可有耳洞?”

柳采邑聞言回憶了一會兒,笑道:“通常女子皆有耳洞,唯鬱姑娘不同,她素來都沒有耳洞。”

慕容燕回點頭,“可是,那具女屍卻又耳洞。”

“什麽?!”柳采邑驚起而立,隨即又回憶了一番,然後緩緩坐回座位,如釋重負的笑道:“原來,鬱姑娘被人李代桃僵了。”

慕容城卻惱了,“原來小皇叔早已知道,那為何卻不肯明言?”

慕容燕回歎了口氣,“說實話,我也不敢肯定,直到剛才那人說是替女屍穿衣,我才肯定。太子你想一想,女屍在何種情況下才需要穿衣?”

“那自然是沒有穿衣服的情況。”

“那女子沒有穿衣服的情況有哪些?”

慕容城臉頰一紅,結結巴巴卻說不出來。

慕容燕回一笑,“若說這女子被人強暴,故而未曾穿衣,可是仵作卻說此女尚是一位處女,再加上那個耳洞,這麽一算,唯有一種結果,那便如太子妃所說,璃璃被人李代桃僵了。”

“可是,此人為何要如此做?”柳采邑問道:“聽夕落說,是那詐死的夏婉婉要謀害鬱姑娘,怎的卻又如此為鬱姑娘掩飾?弄了一具這麽相似的女屍代替,可見那人是用了心了。”

慕容燕回腦海裏頓時閃過一個身影,他雙眸微微一眯,“那人的目標必定就是璃璃,故而才如此用心。”

“可是,他既然如此用心,夏婉婉卻又出手如此重?”

慕容燕回也被問住,夏婉婉是東唐的細作,她要殺鬱輕璃,可是卻又有一個人費盡心思為鬱輕璃尋了替身,這又是怎麽回事?難道真的如消息所說,東唐最近內亂橫生,而這救人和殺人的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算了,這些想不明白,暫時也就不用考慮了。”慕容燕回起身道:“如今耽誤之急,一是抓住那王五,二是向陛下稟報,尋求水門提督的協助。”

“水門?小皇叔是想出船?”

慕容燕回點了點頭,“既然璃璃是在碼頭遇襲,我們何不就順流去追?那夏婉婉既然是東唐人,那麽,我們便朝東唐方向沿路搜索下去。”

“可是出動水門不是小事,小皇叔你有幾成的把握?”

慕容燕回倨傲的揚起下頜,“反正我慕容燕回在京畿是橫著走慣了,本王要水門出動他就必須給我出動,我管他那麽多!”

看著慕容燕回成竹在胸的模樣,慕容城忽然一拍額頭道:“小皇叔,你心中是不是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你今日這模樣是演給慕容風看的嗎?”

慕容燕回聞言笑道:“沒有,在禦書房時我是真的……若非你及時趕到,我恐怕真的就要說了。隻是回到府中,長空與我說了那瘦子的事,我又看到女屍上沒有耳洞,故而才鎮定下來。”

慕容城聞言點頭,“如此,那我便進宮向父皇稟報此事,求父皇允許水門協助。”

“你?”慕容燕回微微皺眉,問道:“你可有把握說服陛下?”

慕容城笑道:“鬱姑娘乃我蒼和國的大皇子妃,若是就此不明不白的被人挾持到了它國,我們蒼和還有什麽顏麵?你放心,父皇一定會應允的。”

慕容燕回點頭,隨即道:“此事不要讓慕容風知曉。”

慕容城雖然有些反對,可見慕容燕回態度篤定,又素知自己這小皇叔性子固執,便再沒有多說什麽。

慕容城走後不久,長空便回來了,他帶來的消息是極好的消息,王五被擒,尚未用刑便交代了個幹淨。

那具女屍的確是從別處盜來的,墓穴也已經找到了。

“壞了!”慕容燕回聞言一拍大腿,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怎麽就不能將計就計,讓“鬱輕璃”從此消失呢?他怎麽就傻乎乎的讓慕容城去向陛下稟報了呢?

這下好了,鬱輕璃被李代桃僵的事很快陛下就知道了,等他千辛萬苦帶回鬱輕璃,她還是又要回到慕容風的身邊去。

慕容燕回的心裏,頓時梗了一大塊,像吃了蒼蠅翅膀一樣的不舒服。

果然關心則亂,自己這一亂,卻錯失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長空看著主子麵色陣青陣白,然後一拉,拉得比馬還長,頓時縮到一旁,原本想躲的,誰知道卻意外撞翻了花架子,聲響驚動了慕容燕回,他一回頭,怒道:“還站在這裏幹什麽?沒長眼睛嗎?沒長耳朵嗎?沒長腿嗎?還不快去水門提督府?”

長空癟了癟嘴,萬分委屈的道了一聲“是”,一旁的清九麵無表情的走到長空跟前,遞了塊女人的手帕給長空。

長空覺得這是青九在嘲笑他,正打算扔在地上泄憤,卻聽清九麵無表情的說道:“這是夕落落在堂中的。”

長空舉到半空的手一僵,隨即悻悻然看著清九一笑,順勢就將手帕揣入了懷中。

“還不去?”慕容燕回沉聲問。

長空急忙撒腿就跑,剛走到門口,卻又聽清九自言自語道:“咦,夕落姑娘的手帕好像我今晨就還給她了。”

長空頓時一口真氣憋在胸腹,“撲通”一聲摔了個狗吃屎,他憤恨的轉頭瞪了清九一眼,卻又感受到慕容燕回殺人般的眼光,再也來不及計較什麽,一溜煙就跑了。

反正長長的日子大大的天,清九小子,你給我等著!

……

月彎如眉,淺淺一蹙,膚薄如紙,透出點玉白色的光來,身周幾隻蜻蜓飛舞,空氣裏散發著紫草淡淡的幽香,不知名的蟲子在草中發出低回的鳴叫,音質脆而明亮,一聲聲玉槌般的敲擊著河道上的幽謐。

河道兩邊都是曠野,風有些大,吹得人衣袂鼓**,日光下一道影子纖長的貼在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