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事情……”無忌還想勸說什麽。
無憂卻打斷道:“哥,你知道的,沒了瑾哥哥,我這一生活著就沒有意義了,如果我覺得活著沒意義,我一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似乎沒這個必要了。
不是不知道九音剛才有那麽一點討好的意思,那女人不笨,知道沒了她,慕氏一定經營不下去。
側妃也未嚐不可,但,側妃絕不會是她最終的目的。
九音,等著瞧吧,早晚讓你知道她的厲害。
她唇角噙著一抹笑,轉身往鹽場內返回。
心裏還在琢磨著,原來容貴妃竟有這麽個想法,既然知道了,有些事情她就該努力去嚐試一下。
她的謹哥哥,總歸會是她的。
……
從城外回到謹王府用了一個多時辰,一路上兩人各騎一馬,所以也沒有任何交流,回去之後派出去的探子回報說那四名宮女的下落依然無人知曉,也沒有發現她們的屍首。
九音不知道這四個人之中是不是有人已經背叛了容貴妃,又或者說四人一起背叛,當然也有可能隻是無辜受牽連,到現在屍首還沒找到,是找不到還是說人還活著?
抬頭看天色,天已經在漸漸暗下來,一回來風慕瑾便命人去準備晚膳,基於食不言寢不語的修養,一整頓飯下來雖然風慕瑾一直沉著臉,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膳後他本是把九音拉回房有話要問她,可九音卻一直笑嘻嘻的命人打來浴湯,明知道他在生氣也不予理會,待下人把浴湯打來之後,她便躲在屏風後自顧脫著衣裳,準備要沐浴了。
風慕瑾站在外頭,進去不是坐下來也不甘心,實在受不得,他看著屏風裏頭纖細的身影,沉聲道:“你為何對無憂說我要納側妃?”
“我不這樣跟她說,難道你還希望她立即反了你不成?”裏頭傳來她跨進浴桶攪動了浴湯的聲音。
風慕瑾喉間又不自覺緊了緊,衝動地想要進去看看,卻還是忍了下來。
“我不認為她為這麽一點事有必要反我。”他在茶幾旁坐下,依然緊緊盯著屏風後那抹身影。
“你太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了。”她無奈道。
當麵拒絕人家,還拒絕得這麽徹底,讓她完全沒有半點希望,當時分明看得出無憂眼底那份絕望,她雖然也不希望無憂搶走自己的夫君,可是,在她沒有大權掌握之前,總不能如此逼人家。
她也沒想過無憂竟是這樣的性情,若是得不到,便寧為玉碎,那一份決裂的心,她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她說了容貴妃打算給風慕瑾娶側妃,現在人家說不定已經在行動了。
這個豬頭,有時候真想往他腦袋上敲幾記,都不知道他看人是怎麽看的,居然連這麽明顯的異樣都看不出來。
其實,風慕瑾一點都不介意無憂反他,從前孤身一人從未打算過有將來,他存小金庫自然有他的目的,不過,這麽大的生意總該有人去管。
若他不在了,交給無忌和無憂兄妹倆也未嚐不可。
不過,現在娶妻了,有了娘子也有了孩兒,總是得要給他們留下些什麽,但說無憂反他,這事上他確實沒想太多。
無忌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為他盡心盡力做事,看得出他對自己沒有半點異心,至於無憂,看女人他確實不怎麽在行,但既然無忌這麽忠於自己,想必無憂也不會有什麽異舉。
他看人隻看無忌,但九音不一樣,她看的重點是無憂,看得出連無忌也管不了自己的這個妹妹。
“以後這事你不用管了。”她道。
“交給你嗎?”他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水,猛然灌進腹中,唇幹舌燥,一直想著是不是真要進去瞧一瞧裏頭的景致。
九音明顯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隻是在思索著無憂的事,拿起軟巾往自己身上無意識擦拭著,她道:“當初你的鹽場是如何做起來的?”
風慕瑾認真回想了下,才道:“年少時與八皇弟偶來熱血,見皇城的鹽商無人管理,秩序太亂,以至於食鹽的價格一路高漲,八皇弟提議去管一管,所以便做開了。”
八皇弟……九音指尖一頓,腦海裏閃過那抹倨傲的身影,沒想到他的生意居然還和風定北有關係。
“後來呢?”
“後來八皇弟專注在戰場上也沒有再理會這些,生意基本上都是我在打理,再後來發現無憂在這方麵十分有天賦,便交予她了。”
“存小金庫是為何?”她知道他一定是有目的,把他的小金庫防守得這麽嚴密,這一批財富總有它的用處的。
風慕瑾看著屏風,片刻之後才笑道:“我想為我母妃留一條後路,當然,也希望到時四皇兄和八皇弟若想離開皇城,還能有點物質保障。”
不過,當初他確實擔憂得太多了,八皇弟或許還像從前那樣兩袖清風,若是離開皇族很容易會一無所有,剩下的隻有他一身傲骨和一幫兄弟。
想讓兄弟們一直跟隨在身邊,這些都是要用錢去支撐的,一個將軍若是離開了戰場,生活的質量總是難以保障的。
不過,他八皇弟也不需要他擔心,依他在江湖中的人脈以及他的隨性,哪怕離開皇族也可以過上舒心的生活,或許不能大富大貴,但至少不會讓自己過得不好。
至於他四皇兄,他當時真的不知道他四皇兄背後裏還有另一麵,以為在戰場上生活了這麽多年的人不會懂得去經營其他事,不想四皇兄背後的勢力明顯比他想象的大太多。
所以,其實這兩個兄弟他是沒必要操太多的心,要顧慮的隻是他母妃而已。
不過,讓他母妃一人過上安逸的生活,根本用不著那麽多的財物,所以這幾年他也甚少去打理,換言之是懶得打理了。
其實,九音也已經有點想到他的用意。
他自認命不久矣,卻還留了這麽多財產,自然是想要為身邊的人打算,畢竟他用不著。
“難道說,你覺得你母妃還會有離開皇宮的一日?”她問道。
皇族裏的妃子是終身不能離開皇宮的,他如此為他母妃籌謀將來,難道也是看出了什麽?
風慕瑾眼裏不可避免閃過幾許黯淡,他輕啟薄唇,笑意裏有幾分涼意:“我父皇大概是容不下我母妃的,她早晚會離開這個皇族,否則,等到她留在皇族裏再無半點勢力之後,父皇一定會找機會對她出手。”
九音十指有點冰涼,他說起自己父親與母親的鬥爭,說得似乎十分平淡,可她知道他心裏的痛楚。
父親容不下母親,時刻想要把她的勢力占為己有,身為兒子的他何其悲哀?
或許這就是皇族裏頭的生存方式,你不該對任何人有感情,一旦有了感情心就會軟了,心軟的後果很有可能會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容貴妃和東楚王究竟有沒有一點點情義?又或者說那一點點情義在利益麵前是不是真變得如此一文不值?
垂眸看著自己一雙手,忽然心裏也有幾分悲涼了起來。
她想起了那日滄海與自己親熱時她在幻象中見到的一切,她母親是女皇,或許她將來也要繼承這個位置,所以女皇才跟她說她不可以隻要滄海一人。
當然,現在想到女皇這句話她自然沒有任何感覺,畢竟她現在喜歡的不是滄海,而是另有其人,甚至還不止一個。
可是,若她真要了幾個男子,這些男子將來是不是可以和平相處?又或者說表麵上是和平了,私下裏會不會鬥個你死我活?
皇帝的後宮是非太多,陰謀詭計多得讓人防不勝防、心生寒意,那麽,女皇的後宮會不會也是一樣?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當一國之君,可心裏總是會有不好的預感,或許有一天她會回滄都,會和滄海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而她現在更想知道的是她母親如今在哪裏,滄都一戰之後她是不是還活著?
她根本感覺不到她的氣息,滄海也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這些消息,提起她母皇的時候,滄海的神色是黯淡的,或許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母皇不在了。
既然母皇不在了,她回去還有什麽意義?
她又執起軟巾在自己身上拭擦了起來,忽然像想到什麽,往屏風外看了一眼,雖然什麽都沒看到,卻還能感覺到風慕瑾的存在。
“慕瑾,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能老實回答我嗎?”
“你問的問題,我什麽時候沒老實回答過?”又為自己倒上一杯清茶灌入口中,他的聲音有星星點點的沙啞。
九音抿著唇,沉默了片刻才道:“慕瑾,如果有一日我當了女皇,而我身邊不止一人,你和他們……”
“那是你和他們的事情,與我無關。”他擱下杯子,站了起來朝屏風後走去:“想要男人想瘋了麽?居然還想當女皇。”
他話語輕柔,笑得無奈:“若真有那麽一天,我大概已經不在你身邊了,已經泡了太久,起來吧,我給你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