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九章 原則問題

玄燁臉色一寒:“她是我愛新覺羅家的公主。”赫舍裏聞言垂下眼瞼:“皇上既然已經下旨,臣妾知道該怎麽做。”

“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我擔心的,是祖母。姑姑明知故犯,自然是想好了結局的。我隻是擔心祖母為難。”玄燁沉吟道。

“皇上的擔心大可不必,外麵的局勢祖母心知肚明,皇上的難處她老人家全都知道的。而且,天家的公主哪有那麽容易受打擊的。”赫舍裏輕聲說。

“你總是說這樣的話來寬慰我。”玄燁苦笑:“小時候,你說讀史能明智。自古隻有國弱時,才用公主下嫁外族以示友善,漢代尤是。沒想到,我朝公主也要走這般老路。如今姑姑偏袒親子,你叫我如何應對?”

“皇上心中早有對策,何必再來問臣妾。”赫舍裏放下茶碗,語氣淡淡。“我沒有對策,若有,也是以前,現在真的什麽對策都沒有了。”玄燁狀似頹廢地歎了一聲。

赫舍裏聽在耳裏,抬頭看了他一眼,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裝的,忽然意識到他今天之所以下定決心來見自己,一定有一堆的問題。蒙古郡主隻不過是開胃菜罷了。

“想來皇上這幾日是遇上難題了。”赫舍裏勾唇一笑:“您封吳世璠做輔國公,不知內情的人隻當是本就是按例而為,姑姑和額駙即便這個時候後悔,也隻能自食苦果,這是沒辦法的。皇上心中早就衡量過為了達到那個目的要損失的親情了,姑姑也是一樣的。”

“是啊。我衡量過了。”玄燁歎了一聲:“罷了,不說這個了,傳到橋頭自然直吧,姑姑要恨我。那就恨吧。”玄燁長出一口氣:“赫舍裏,又要打仗了,而且。這次會是全麵戰爭。”

“全麵戰爭?”赫舍裏眉頭一挑:“皇上屯兵盛京,難道是北邊的局勢有變?”“何止是有變啊!”玄燁終於找到了契機,大吐苦水。

赫舍裏這才恍然大悟,心思也重了起來:”這麽說起來,外藩蒙古現在還沒有和沙俄苟且,但皇上現在下令,沒準就把他們往那邊推了。南邊的局勢也是一樣。大家都在等,就看哪邊先忍不住。”

“沙俄?哦,是啊,就是他們,紅口白牙問朕討要雅克薩和周邊附城。意欲乘人之危。”玄燁半眯著眼,心有不甘道。“皇上斷斷不可答應他們。”赫舍裏這次給出了明確的建議。

開玩笑,這不是土地的問題,這是涉及到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的問題。晚清政府遭人唾棄的第一大罪就是讓我泱泱大國,成了列強的盤中餐。原則問題,不予討論。

玄燁從沒聽見過赫舍裏這麽斬釘截鐵的回答,愣了一下才回答:“朕當然不能答應他們,隻是現在,明確不答應。真的會把他們推到敵對方了。”

“臣妾覺得,主權問題是原則問題,皇上與外藩蒙古各部間的矛盾,隻是內部問題,即便起戰事,對方也隻是叛軍。但是。如果叛軍不長眼,裏通外國。這就變成了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不死不休了。

沙俄膽敢在這個時候和大清交涉雅克薩的主權問題,侵略之心已顯露無疑。皇上豈可在這件事上猶豫不決?這會影響軍心的。”赫舍裏對這個問題非常的堅持,這讓玄燁大感意外:“赫舍裏,你……”

“臣妾冒昧,請皇上恕罪。”赫舍裏低聲道:“臣妾隻是想,先祖浴血奮戰傳下來的這一片江山,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先輩們的鮮血。在皇上心中,一絲一毫也不能讓給外邦的,至於察哈爾引發的北方亂戰,充其量隻是局部騷亂罷了,不能和沙俄國書相提並論的。”

這番話出口,會引起什麽樣的反應。毫不誇張地說,赫舍裏是看著玄燁長大的,這孩子什麽脾氣,她了解得和他的親祖母一樣深刻。

要麵子,爭強好勝,一旦認定一件事情異常堅持。現在,他沒有對自己提出的原則性問題表示異議就表示他聽進去了。隻要這個念頭生根了,後麵的路就不會拐彎了。

果然,玄燁“你”了半天,最終還是咽下了接下去要說的話,轉而道:“如此想來,這倒也沒什麽好為難的了,是我鑽了牛角尖。其實,我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是啊,就在您說封吳世璠為輔國公的時候,就已經想好要怎麽做了。隻是皇上仁慈,想得細了。”赫舍裏柔聲道。你既然已經決定承認京中這個吳世璠的身份,那就表示你已經決定對三藩暫時采取綏靖政策了。還有什麽好糾結的呢?

一邊是人民內部矛盾,一邊是抵抗侵略堅守國土。孰輕孰重,還用說麽?理清了這個問題,其他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玄燁心上那些沉甸甸的東西一下子消散了,臉上恢複了堅毅的表情。

“你說得對,是我想多了,到底還

是你這個旁觀者看得清。明天,我就讓人擬旨,送往鴻臚寺,讓他們草擬國書,嚴詞拒絕那個……那個沙俄的無理要求,他要戰,我便戰!”

赫舍裏聞言,眼睛一亮,剛想說什麽,玄燁緊接著說了下去:“不但如此,我還要捧高察哈爾王的地位,將和他爭地盤的那些,都定為裏通外國的罪人。命費揚古整頓軍隊嚴肅軍紀,時刻準備對敵作戰!”

“此計甚好,這麽一來,朝廷不但出師有名,而且還可以把現任察哈爾王頂到槍尖上,讓老百姓看清楚,究竟哪一方才是敵人。”赫舍裏微笑:“皇上智慧卓絕,臣妾佩服。”

“你少損我,這是我的主意嗎?分明都是你在說話。”玄燁哼了一聲,把手伸給她:“過來讓我抱抱,好些天沒見你,一來就討論這麽嚴肅的話題。你不累麽?”

赫舍裏乖順地走到他麵前,雙手握著他的雙手,彎腰坐到他膝上,讓他的雙手在自己腰間扣了起來:“臣妾不累,隻是見不著皇上,總想著皇上是不是被什麽事難住了。

祖母病著,總叨念的,除了固倫淑慧長公主,就是皇上了。每天臣妾去請安,蘇姑姑都會來問皇上可安好。臣妾也想知道,這些日子,皇上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