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張矚目

就在赫舍裏和舒舒成為焦點被人家品頭論足的時候,背後傳來一聲高亢的通報:“皇上駕到,跪!!”緊接著,赫舍裏隻覺得自己眼花了,前麵原本堵著的一堆人集體散開貼牆跪倒,而且是伏地而拜,臉壓在手上。

赫舍裏連忙看樣學樣,轉頭看了一眼紐鈷祿舒舒,這丫頭蹭到自己身邊跪倒,趁自己跪下拜的功夫伸手一把抓向自己頭上的薔薇花。

赫舍裏很無語,想有反應已經來不及了,小皇帝雖然正在路上,但姿勢已經擺出來了,再說自己三十好幾的人了,難道去跟八歲小女孩動手?

下意識地一偏頭,她的手抓到了臉上,還好她指甲不是尖的,不然自己非破相不可。赫舍裏暗惱,果然講不通道理的小小孩最難搞。

紐鈷祿舒舒偷襲不成,脾氣上來了,兩隻手一起上,撲上來就搶,赫舍裏擋不住了,眼看康熙的儀仗隊已經轉彎過來了,她那個黑線,拽住另一邊一個不認識的命婦想要往她背後躲。紐鈷祿舒舒的聲音來了:“我看你往哪裏逃!”這一下驚世駭俗了。

赫舍裏真是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心裏把遏必隆罵了一千遍,紐鈷祿家的家教怎麽這樣,簡直就是個瘋丫頭。她敢說話,赫舍裏可不敢,隻能埋頭貼地把臉藏好,表示不認識這貨。

舒舒姑娘這一嗓子叫喚,把隱在暗處的宮女炸出來了,四個一起上把小姑娘捂嘴抬手捉腳,迅速帶著她一起消失了。

赫舍裏鬆了一口氣,哎,未來的孝昭仁皇後,居然是個刁蠻千金。這下好了,鬧出動靜來了,這麽多人看著,紐鈷祿家的臉皮算是撂在地上了。不多時,小皇帝的禦輦到了紅毯的尾端,小皇帝下步輦,帶著儀仗隊從紅毯的一頭走到慈寧宮廣場裏麵,消失不見。

至始至終赫舍裏連他的鞋子都沒看見,她相信,其他人也是一樣。皇帝走了好半天,一個尖細的聲音傳出來:“起!”。大家立刻呼啦啦起身。誰也沒在意赫舍裏的身邊少了一個女孩。大家眼觀鼻鼻觀心默默等待指示。

很快,指示傳出,眾命婦跟著兩宮太後和皇上一起恭賀原慈寧宮太後榮升太皇太後。一些列的轉身,跪拜,磕頭,包括那一句:“恭祝太皇太後福壽安康。”都是大家一起喊的。這是太皇太後才有的榮耀。

喊完之後,大家起身,太後,公主和親王妃們以及赫舍裏都得到了傳召。其他人則被領到偏殿休息等待晚上的慶祝晚宴。赫舍裏由宮女領著,正式踏進慈寧宮。垂頭小碎步走過去,雙膝跪倒:“奴婢赫舍裏氏給太皇太後請安。”

頭頂上的聲音透著笑意:“起來起來,過來給我瞧瞧。”赫舍裏黑線,讓我穿你女兒的衣服,害我成焦點。

低頭蹭過去:“奴婢謝太皇太後恩賞。”太皇太後笑眯了眼,細細打量她:“不錯不錯,阿圖穿上這身衣服的時候,正好十歲,等你十歲的時候,就能長到和她一般高了,轉過去讓大家夥瞧瞧,可漂亮啊?”

在場的公主王妃們此時紛紛點頭,就連小皇帝也附和了一句:“漂亮!”赫舍裏這才抬頭,匆匆掃了一眼坐在太皇太後身邊的小皇帝。臉還有未退去的嬰兒肥,鼻子和左邊臉頰上有天花留下的淺坑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細眉。此刻正拉著太皇太後的手不放開。

赫舍裏隻看了一眼,就迅速低頭,裝無措。太皇太後明顯心情很好:“哀家看著現在你的,就像看見小阿圖站在哀家眼前一樣,這衣服賞了你,以後進宮請安的時候啊,就穿著它,記住了嗎?”

這話赫舍裏聽著沒什麽,隻當太皇太後老來思念女兒,把她當替身了。兩宮太後也存著這個心思,她們看太皇太後喜歡這個丫頭,自然也跟著一起向赫舍裏投去友善的目光。座下的親王福晉和公主們的眼神就不盡相同了。

這個時候的赫舍裏確定以及肯定,太後是當眾對她示好,想把在場所有女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用自己創造各種猜測,各種八卦,各種羨慕嫉妒恨,好讓爺爺不能舒服地潛伏,好讓索家的一切都暴露在聚光燈下。

在場的都是什麽人?都是女人,而且還是京城最頂端社交圈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女人,回去茶會一辦,金口一開,是非這麽一顛倒,很快能流傳出各種版本來。時間倒轉了,人性是不會倒轉的。女人的八卦之心,那是不熄的火焰,傳承燃燒幾千年。

因此,她根本不用四周去看,就已經知道今天的情況有多麽的波濤洶湧。不過,既然來了,既然不能逃,那就隻能頂著風浪上了。赫舍裏從知道了自己身份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被圍觀,被利用,被羨慕嫉妒恨的準備。

因此,她很從容地在太皇太後話剛落音的時候再次雙膝跪地:“奴婢領旨。”低頭伏拜,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背上,十分恭敬加十分的小心。

太皇太後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笑:“不愧是索尼,教出來的孫女跟他一個樣,罷了,就算是我給你的恩典吧,以後呀,你就多進宮來,我這兒有的是點心和漂亮衣服。行了,你先下去歇著,一會兒還得過來用膳。”

赫舍裏跪在地上磕頭:“奴婢告退。”兩名宮女自動上前來把她扶起來,帶她出了慈寧宮,回到先前呆的屋子裏。赫舍裏長出一口氣,兩位宮人端了洗臉水:“姑娘,距離慈寧宮晚宴還有些時候,奴婢伺候姑娘洗漱,姑娘就歇在這裏。”

啊?呆在這裏一直到晚上?那不是要無聊死?赫舍裏盯著洗臉盆:“我的妝是額娘弄的,洗了臉就沒了。”

兩個宮女麵帶笑意:“不妨事,一會兒婢子們再給你重新梳妝,您就讓心吧。”赫舍裏“哦”了一聲:“那我可不可以先換雙鞋?”宮女立刻轉向內室,手上拎著一雙平底對襟繡鞋:“太皇太後一早為姑娘做了準備的,請姑娘放心吧。姑娘若有什麽忌口的或者想吃的,就告訴奴婢,一會兒就該用午膳了。”

一邊說著,一邊絞濕毛巾想給她擦臉,赫舍裏卻搖手:“先把的頭發拆了吧,臉我自己來洗就行了,另外,我沒有什麽忌口的,第一次進宮,有什麽不妥的地方還請兩位多擔待。”宮人們很順從,沒有任何疑議地站到她身後,幫她把發髻拆散。

頭發披散的一刻,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大半天的小心翼翼,小心防備,還是遇到紐鈷祿舒舒這個意外,直到現在,她繃緊的神經總算稍微放鬆了下來。

先洗了手,讓她們又換過一次熱水,這才揮退了下人,自己都到內間,梳妝台上,鏡子梳子簪子一應俱全,赫舍裏坐在鏡前,用梳子把糾結的頭發一點點疏通,又是挽發髻又是編辮子,她的頭發早已經自然蓬鬆卷曲,因為平時保持了勤洗頭的好習慣,她的頭發非常柔順,帶著淡淡的皂角香氣。

很自戀地捏起一簇頭發嗅了一下,她,滿意地笑了,雖然沒有前世熟悉的洗發水的味道,可這樣一個小動作依然讓她覺得回到了前世自己房間的臥室,一盞床頭燈,一本小說,對麵的小桌上,香熏精油的燭火正在輕輕跳動。

嘴角一扯,從蹁躚的思緒中回轉,該死的,這什麽地方,怎麽能允許自己長時間地發呆呢快手快腳地攏了攏頭發,隨便拿了兩支簪子把頭發牢牢地盤在了頭頂上,赫舍裏提著衣擺走到外室。

臉盆裏的水還還冒著熱氣,手伸進去卻感到已經微涼了,盡量擼起袖子,她看到了自己細瘦的手腕,再次吐糟,姐要頂著這幅幼女的身板到什麽時候。

洗了臉,坐在凳子上,茫然麵對門的方向,接下來做什麽?正在發呆的時候,門被推開,宮人送飯進來了。要是在家裏,她一定坐著不動,等著她們擺好菜放好飯完,把筷子送到她手裏。

可是這裏是皇宮,赫舍裏主動起身給她們讓位置。

原本守門的宮人帶著三隊宮人進來,六個人手上都托著盤子。打頭的那個對赫舍裏行禮:“姑娘,午膳已經備下了,請姑娘瞧瞧可合胃口?”

說著,讓人把東西放在桌子上鋪開,四菜一碗飯,一碗湯。赫舍裏看著飯菜,想起剛才的點心,心想難道這是宮裏的規矩,隻要坐著就有吃的?不讓你嘴巴空著?

放完飯菜,六個人退出去,守門的另外一個卻進來了:“姑娘看這些飯菜還滿意麽?”“嗯,滿意,讓你們費心了,勞煩你們替我謝太皇太後恩典。”赫舍裏坐回自己的位置。宮人上前替她布菜盛湯,一切就像家裏杏兒和梅朵她們做的一樣。

赫舍裏接過筷子,不再糾結,就當是家裏一頓普通的午飯這麽吃吧,誰知道下午還會有什麽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