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麵白無須的老者好幾次想要上前卻又將邁開的步子放下。中間還讓宮女遞了好幾次茶水,卻是不見半點功效。眼見再有幾個時辰就是早朝了,心下隻能幹著急。

“吾皇,夜深了,歇著吧?”眼看著太子和其他兩位皇子出宮了,宮中正是豺狼當道之時,如果眼前的人再有其他,可讓他如何向太子交代。

”福喜啊,你這是人老了話也多了,整天瞎操什麽心,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蕭凰北晃動兩下脖頸,用手中的筆指著禦案下方記得額角冒汗的福喜嗤笑:“好了,好了。別整的好像對不住你似的,審完這個折子朕就回去歇著。”一聽皇帝的笑聲,福喜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抖著臂彎的拂塵直呼:“吾皇,奴才哪有什麽地方讓您對不住。隻是這朝野上下……”

“朕明白,隻是看著這堆成山的折子,我看著就頭疼,起來吧。”皺眉睨了一眼折子,輕歎:“紓羽太子和老三老六出去有些時日了吧。”

看著突然思念兒子的慈父,福喜鼻頭有些酸了:“回吾皇,估摸著有兩月有餘,應該平安到了極西北之地。”

“哦……”福喜忙過去攙起欲起身的蕭凰北,囑咐他小心台階:“那尤明樓那邊也快有消息了吧。”

“差不多就這幾天了,畢竟一個來回中間又橫跨北朝,自然要小心點。”守門公公嘎吱一聲緩緩打開紅木大門,銀輝湧進房內,遍地銀輝:“何況,太子三人乃是盛世王儲,天之驕子,自然能安全到達。”聽著福喜像是抹了蜜一般的話語,蕭凰北搖頭失笑。

“你啊,一大把年紀,話說的是越來越順溜了,就不怕朕聽慣了成了昏君。”耳裏聽著那渾厚的笑意,麵上誠惶誠恐貓著身子。

“吾皇乃是盛世不世出的明君,絕對不會因為旁的動搖的。”

“嗬嗬……你呀。”“吾皇小心著點,不知今晚宿在哪位娘娘宮裏?”一路上,福喜引著蕭凰北走過簷廊問著。

“墨妃那裏吧,最近忙著朝務確實怠慢她了。”說話間又是輕歎,福喜低頭稱是。吩咐執燈的公公前去華清宮稟報一聲,讓那邊做好準備。

長樂宮。

“娘娘,深夜了。”執事宮女立於宮裝婦人身後,偷偷抬眼瞧著這位還在等著這宮裏唯一的男人,眼裏有擔憂。

“皇上……應該不來了吧……”華麗的婦人依舊扶著門框,自顧說著,言語間有說不出的落寞:最近國事繁忙,她是不是也該替他分擔些?

執事宮女鼻頭有些酸,可是又不忍這善良的娘娘繼續這麽空等下去:“剛才福總管差人來稟,吾皇……”宮女揪心的絞著手指,這種事她果然說不出口。

“在華清宮吧。”抬腳,想要邁出門檻,隨即低首自嘲笑出來:“看,那燈火通明的地方不就是她那裏麽。”

宮女實在不忍,撲通跪地嗚咽:“娘娘不要這樣,他日,吾皇定會明白娘娘才是真心待他的!”上官纖舞緩緩轉身,華麗的金黃裙裾在宮燈的映照下這這生輝。笑聲清越落寞,緩緩伸手扶起宮女:“真心,是皇家最不需要的東西。”

然而……

執事宮女淚眼模糊中仿若看到天外之人,情急之下,噌起身來:“不對,就是因為所有人都沒有,才顯得娘娘的那一份真心彌足珍貴。吾皇隻是……隻是。”湧上腦門的熱乎慢慢退卻,宮女支吾著不知該如何收場,跪地求皇後饒恕。

震驚剛才的那一瞬間,上官纖舞隻是笑笑。看著剛扶起來的人又跪下去,隻輕歎一聲往寢殿走:“夜深露重,歇了吧。”

“是……”

那方快意無雙,從進了這深宮自己就應該明白的……

盛臨城,吏部楊尚書府,書房。

“管事,幽冥可回來了?”看了眼沒任何異常的屋外,楊文定頗為煩躁的放下書卷叫來管事。

“回老爺,還沒,今日估計天晚了。”剛從門外探聽消息的管事急忙回稟。

“大皇子那裏可有動靜?”“沒有。”管事言簡一明,說來也奇怪,宮裏的那位明明不是正牌太子,老爺和大皇子那邊怎麽反而安靜了?隨即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管事暗自甩掉腦中那些不該想的。

揮手示意管事下去,自己一人獨自在書房踱步。越想眉頭皺得越深:看來,太子是算準了他們不敢動作才放心大膽的出宮。

“可惡!竟然被人牽著鼻子走。”一拳砸在書桌上,震翻一地紙墨。雙拳緊握,不僅如此,明裏,還有那位讓人想不透的王爺在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想到那很少露麵的蕭蒼瀾,楊文定麵上閃過一抹不甘。可又畏懼著某些東西,原本狠絕的眼神透著一絲閃爍。

鳳棲,坐落於皇城盛臨以南。

東方府,後院偏廳。

門,從外間支吾一聲輕推開。涼風絲絲湧進,吹動室內燭台,讓原本安靜映在牆上的影子活躍起來。

“老爺。”隨著管事韋遠端著茶盤進來的還有他身後泄了一地的銀輝。輕放下茶盞,看著滿室銀輝出神:“韋遠,洛河捎來信沒有。”

“不曾。”招呼著老爺起身,看他準備往外去,韋遠忙取了一旁的披風挽在臂見跟了上去。東方西歸立於門外,仰頭看起漫天銀星:“離兒,玥兒他們到現在都沒傳出什麽音信,想來現在是安全的。還有……那兩個不爭氣的。”知道韋遠在身後靜靜候著,所以,雖是自顧說話,卻知道他在聽著。隻是,在說道不爭氣時,麵上明顯閃過掙紮的情緒。

身後,大開的房門任那夜晚涼風呼呼吹進,拂過燭台與獨自掙紮不滅的燭火較量。正中臥榻小案上,一盞沒磕上蓋茶,茶香溫暖一方。和著緩緩升騰的熱氣,透著一種寂靜的喧囂。

蒼穹大陸,極西北,千丈崖頂。

伴隨著寅時的黎明到來,午夜的流熒隨之消逝在夜色深處,也到了前往地圖所在地的時候。

“彎彎,這些流螢怎麽不亮了?”半路,呆子伸手托住一隻在掌心很新穎有很擔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