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生入刑部大牢沒多久,消息就傳到了老娘耳朵裏。
羅雲生的老娘性如烈火,如何能讓兒子蒙受這不白之冤?我們家的煤炭生意,那可是解了長安百姓飽受雪災之苦的燃眉之急,你不獎賞也就罷了,為何要平白無故的將人拿下大獄?
這不符合情理?
當然,在老娘看來,李二這個混不吝忘恩負義的時候多了去了。
這廝為了帝王權利,連他大哥都能砍死,更不要說自己兒子一個男爵。
他肯定是覬覦煤炭的利益,心狠手黑將自己兒子抓了。
羅氏當下單槍匹馬從羅家莊直奔長安,不過老娘這些年酒沒白喝,跟自己的酒友魏征算是學到了穩重,並沒有第一時間衝入甘露殿,而是直奔魏府而去。
雖然這些日子,跟秦瓊一家的關係有所緩和,但是老娘還是不願意登秦瓊家的大門。
魏征這廝正在家中,倚著火爐,一邊兒品茗,一邊兒看著一本書愣愣的出神。
有仆人登門唱道:“相爺,羅夫人來了。”
魏征濃眉一聳,似乎意識到什麽,有些嫌棄道:“陛下何時開始,做事那麽不周全了,將人家兒子抓了,也不傳稟人家娘親一聲。快請。”
當下魏征將羅氏請入書房。
大唐風氣開放,貴族之間互相拜訪非常正常。再加上羅氏跟魏征,每次見麵都是光明正大的喝酒,所以也從未向外人避諱什麽。
羅氏退去鶴氅,抖了抖風雪,露出一身黑色武士服,腰間掛著白銀蹀躞帶,頭插精致玉簪,麵色有些發白,卻越發的凸顯眸中火氣的怒意。
入了魏征書房,先環視一樣,一如既往的樸素,魏征也無所謂的坐在胡床之上,手裏捧著本古籍,羅氏快走了兩步,直接舉起書桌上的酒壺,咕嘟咕嘟喝了兩口,砸吧砸吧玉唇,這才將身子暖了回來,羅氏極力壓製住心裏的火氣:“老魏,吾兒入了刑部大牢,你為何不去積極營救,反而在這裏喝茶品茗,你一個粗胚,裝什麽讀書人?”
魏征表情尷尬,老夫雖然喜歡飲酒,但是也不至於被你當成一個粗胚吧?
當下尷尬笑笑,“羅夫人,你急什麽?陛下將羅雲生拿入大獄,肯定有陛下的道理。”
老娘氣衝衝的做到胡床之上,罵罵咧咧道:“放你娘的屁!抓的不是你兒子,你自然不著急,還李二拿雲生入大獄,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有個屁道理,他就是個煞星,誰擋著他的好處,他就砍誰,他一定是嫉妒吾兒的錢財。”
魏征心想,何止是陛下嫉妒你兒子的錢財,你也不想想,整個大唐誰不妒忌?
不過話不能這麽說,忒低俗了。
魏征輕笑道:“羅夫人,莫要著急,雲生好歹也是皇後娘娘認下的義子,按理說陛下也是他的義父,這種關係,如何會舍得將他無緣無故的打入大獄,定是他為陛下立下功勳,但是惹惱了他人,陛下在保護他。不然,老夫豈會看他入刑部大牢坐視不理?你說說你也是的,天氣寒冷,你不好生生的在你的羅家莊呆著,有事兒寫張條子便是,何苦自己跑一趟?得了風寒,雲生那小子豈不怨我?”
羅家是魏家整個長安唯一的合作夥伴,若是羅雲生出事,魏征肯定比誰都著急。羅氏見魏征從始至終都氣定神閑,心裏的焦躁也就少了許多。
“真的?我兒進刑部大牢,不僅沒有危險,還有可能有功勞?”羅氏將信將疑道。
被羅氏這一通吵鬧,魏征也沒有了興致去鑽研古籍,而是搬了把胡床,離著羅氏不遠不近的位置,隔著火爐,淡笑道:“羅夫人,你仔細想想,雲生這小家夥搞了這個煤石之後,能活多少人的命,這是多大的功德?”
羅氏一聽,就更加不解了,“老魏,這恰恰是我不能接受的地方,往日吾兒搞那些什麽宮廷羽絨服,貴族羽絨服,騙了世家貴族那麽多錢,不僅無過,還有功勞,甚至吾兒搞那種拿人心做實驗的醫術,也沒人多說什麽。怎麽吾兒忽然長心了,要救濟萬民了,反而瞬間被打入大獄了呢?”
魏征瞥了一言一臉不解的羅氏,哂笑道:“夫人,謬矣,先前雲生這小子,做的是什麽買賣,高端羽絨服也好,手術也罷,說到底是給誰服務?還不是那些世家貴族,貴族羽絨服雖然貴,但是傳出去體麵,用的都是真材實料,又能用於軍中,且不與人爭利,豈能無功?人體手術,這東西看似血腥,但是誰家沒有個婦人生產,誰家又每個三病五災?誰閑著沒事兒,找大夫的麻煩?可這一次能一樣麽?雲生做的是平民的生意,他這煤炭一出,不知道多少世家的木炭因為他賣不出去,他這是斷人財富,人家能讓他好麽?這也就是他被關在大牢裏,不然不知道被人暗殺了多少次了。”
羅氏恍然,旋即有些悲戚道:“原來是這麽回事兒。我就說,我兒這年紀,就不敢跟朝堂牽扯太深,做好事兒,也是得罪人的。老魏,你去找聖人說說,放過吾兒吧,我已經失去了鐵錘,可不能沒有了雲生。”
魏征如何不明白羅氏一個婦道人家,將孩子帶大到今日的辛酸,可羅雲生這等賢才,豈能荒廢在鄉野之間。
當即搖頭道:“不可,不可,雲生此時與朝堂牽扯已深,況且他又是太子一脈,此時退出朝堂,與自殺又有什麽分別。況且男子漢,大丈夫,立不世之功,封侯拜相,不正是他應該追求的嗎?夫人何必為了一己之私,而斷了雲生這孩子的前程呢?”
羅氏罵道:“老魏,你別給我灌迷魂湯,我兒什麽德性,我能不清楚,能坐著絕對不站著,能躺著,絕對不坐著,他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你們誘拐的,我跟你說,你給李二把話帶到了,若是我兒健健康康的也就罷了,若有個三長兩短,他就算是躲在甘露殿,我也跟他沒完!”
話罷,氣勢洶洶的揚長而去,將門虎女的風姿展現無疑。
魏征看著羅氏離去的背影愣愣出神,心想這兩年朝堂的風氣似乎有些邪性的過分了,世家或許真的該好好的壓製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