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國公,煩請以大局為重!”房玄齡勸道,“陛下能有今日局麵,實屬不易,世家依然低頭,後麵算賬的機會多的是,不必急於一時。”

向來與朝臣關係不錯的秦瓊此次卻看都不看房玄齡一眼,而是眸中帶著恨意睥睨著看了世家諸臣一眼,其麵帶肅殺之意,僅僅一眼,便已經駭的眾人忍不住連連後退,生怕這頭病虎暴起殺人,因為僅僅是一個眼神,他們就想起了那個曾經在戰場上無數次打穿敵人陣營的猛將。

最終秦瓊轉身看向李世民,開腔道:“陛下,煤石之事已經塵埃落定,有功當賞,有過懲罰便是。可我那侄兒,在家中被不明不白的刺殺,陛下還要給個說法才是。”

李世民愣愣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秦瓊,心中瞬間閃爍過無數個想法,此時處理此事是否恰當。

但眼前這位昔日的驍勇悍將,不知道何時開始,額頭已經爬滿了銀發,臉上的皺紋也開始多了,身披著厚厚的戰甲,整個人的額頭也滲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李世民的心,仿佛融化了。若縱觀華夏曆史,君臣和睦,愛臣如手足之人,李世民當屬第一。

他看得出,秦瓊已經老了。

他的眸子裏含著委屈和不甘。

他在埋怨自己。

他在埋怨自己,連臣子都庇佑不了。

李世民知道今日出頭,會有很多世家將仇恨記在他秦瓊身上。

但是他沒有猶豫,他依然站出來了。

他秦瓊知道今日是李世民想要的局麵,世家低頭,煤石可以推廣,長安乃至關中百姓安危無虞。

可這不是他秦瓊想要的。

他秦瓊此生一聲活得一個義字。

既然羅士信不在了,他的孩子就有他秦叔寶來守護。

哪怕是當堂頂撞聖人,哪怕是與所有世家為敵,他秦叔寶也義無反顧。

他秦瓊能做到如此,朕又有何退縮?

不就是世家可能的反彈麽?

朕已經走到了今日,再付出些努力,又有什麽?

李世民心中打定主意,卻聽秦瓊繼續道:“還請陛下主持公道!”秦瓊抱拳道:“不然今日臣就守在殿外,見一個有可能受益的人,臣就打一個,見一雙,臣就打一雙,一直打到賊人出現為止。”

立刻有世家子弟道:“翼國公,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您想的那般陰損,刺殺涇陽縣子之事,吾等也有所耳聞,雖有卑鄙不法之徒,但也不能將吾等一棍子全都打死啊!”

秦瓊麵帶殺意,狠辣的看著眾人道:“某可管不了那麽多,某隻知道某的雙鐧顫栗,想要護某心中之義。”

眾人見勸說秦瓊無果,立刻轉向李世民,“陛下,陛下,還請您想個辦法,刺殺涇陽縣子之事,確實並非群體所為,翼國公……翼國公……”

秦瓊實在是太猛,在大殿上瞪誰誰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可能要完。

或許真的是秦瓊這幾年幾乎都在家養傷,讓其他人忘記了這位曾經是拳打黃河兩岸,無數次為大唐破陣的猛將了。

“你們啊!非得把人逼急了,才知道怕!若不是你們這般過分,翼國公豈會這般惱火!”說著,李世民看向秦瓊,“叔寶,朕今日問你一句,是不是在你心中,朕早就變了,忘了昔日的兄弟情義?”

秦瓊垂首道:“臣不敢!”

李世民笑道:“有什麽不敢的!你今日在朝堂上,如此的出言無狀,不就是對朕不信任麽?朕告訴你,朕從未變,朕還是當初的李二郎!都水監聽命、大理寺、刑部聽命。”

“臣在。”諸臣走出朝班,做領命狀。

“朕命都水監、大理寺、刑部,立刻調查羅雲生被刺殺一案,不論誰牽連其中,皆以法製。”

“尊旨。”

李承乾亦開口道:“父皇,涇陽縣子乃是臣之義弟,有人刺殺他,就是要打殘兒臣手足,兒臣願意協同大理寺、刑部、都水監調查此案。”

“陛下,因為煤石推廣之事,確實不少人跟涇陽縣子有些矛盾,此時大開調查之門,是否會導致牽連甚廣?”崔益開口道。

他心裏很清楚,什麽調查案件,這是找由頭治罪呢!

狗日的李世民,真的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是一套接著一套。

世家欺壓百姓,不好界定罪名。

那刺殺當朝縣子呢?

那可是重罪,到時候隨便一歪歪嘴,那可就要倒黴一片人的。

“朕素來不怕牽連甚廣!當朝縣子,太子的義弟,朕各位皇子的老師,竟然在家中被人刺殺了,若是朕不能給他討個公道,這天下人該如何看朕?”李世民態度異常堅決道。

“羅雲生!”李世民看向同樣愣在原地,遠遠望著秦瓊的羅雲生,大聲喊道。

羅雲生趕忙上前行禮道:“臣在。”

“你過來!”李世民朝著羅雲生擺擺手,羅雲生麵懷感激之色的看了秦瓊一眼,大步向前。

站在隊列最前方的李承乾也朝著羅雲生點頭示意,前期的鬱悶,今日終於可以一掃而空了。

“最近的事情,朕都看在眼裏,辛苦你了。如今各家族長也都在觀政,你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說出來。”李世民對羅雲生說道。

“臣謝陛下聖恩,但臣想說的是,還望陛下以國事為重,勿要以小子一人之事,耽誤國政。”

羅雲生一臉淡然道。

“雲生。陛下已經要為你做主了,你怎麽犯糊塗。”翼國公秦瓊忍不住問道。

羅雲生望向一臉疑惑的李世民,眼神蔑視的看了一眼,朝堂之上戰戰巍巍的世家諸臣,“刺殺臣的事情,他們如何會認,就算是他們推出個罪人來,頂多也是個替罪羊!臣要自己找到他,殺其人,滅其族,方能解心中之恨!”

眾人恍惚間終於意識到,他終究還是個嫉惡如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