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道這裏,隻聽得外麵一陣馬蹄聲傳來,隨即看見程家二兄弟神色嚴峻,匆匆的走了進來,羅雲生一臉疑惑。

“你們兩個,開會不到,怎麽現在來了?”

程處默抱拳道:“有重要軍情,所以來晚了。”

李君羨聞言大喜,如今觀風使受傷未愈,崔雄官銜小,能領兵出征的自然隻有自己。看著兩個小子如此嚴肅的神色,肯定是非常重要的軍情,怕是自己有大展拳腳的機會了。

一時間躍躍欲試的李君羨,趕忙問道:“什麽重要軍情。”

程處默擺擺手,示意弟弟處亮屏蔽外麵的將士,這才小聲說道:“是關於涼州大都督李大亮的,似乎對時局不利。”

羅雲生皺眉道:“何至於如此嚴重?李將軍不至於如此吧?”

程處默正要解釋,忽然外麵傳來一聲,“涼州大都督李大亮到!”

事發突然,大家隻能趕忙前去迎接李大亮,魏征趕忙拉了一下羅雲生,小聲說道:“這家夥可是實打實的生意人,小心一些。”

剛剛說了這句話,李大亮已經翻身下馬,哈哈大笑而至。

羅雲生示意眾人散去,魏征也懶得與武人交流,正要離去,卻聽李大亮說道:“魏相,你是涼州城官職最高的文官,又是陛下欽點的副使,我這麻煩也需要你的幫襯,你走什麽?”

魏征撫須笑道:“你我都是聖人臣僚,互相幫襯,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大都督若是需要幫忙,魏征自然竭盡所能。”

羅雲生執晚輩禮,開口道:“大都督事務繁忙,不在軍中治軍,怎麽跑到小子這裏了?”

李大亮並未開口,而是先歎了一口氣,表現的很是猶豫,許久之後,這才開口說道:“有些話,我琢磨了許久,不跟你這觀風使打個招呼,肯定是不行,你也別惱,都是為聖人辦事,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願意給你添麻煩。”

羅雲生這才想起魏征當日說,這家夥的便宜占不得,當下說道:“您是長輩,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有困難請您直說。”

李大亮猶豫了片刻說道:“之前體諒涼州困難,雖然我統屬不少兵馬,但是從未動用過涼州的糧草,都是跟其他州府借調,可是這一來行文麻煩,坐堂的相公、戶部和兵部的大人們都有意見,二來,臨近的州府也很困難,拿不出多少糧草,供應大軍使用,而雪災嚴重,關中的糧餉供應確實是個麻煩事。雖說你的職責是賑災,但是畢竟遵從聖命,這隴右是你說了算,你得給想個辦法,把糧草的問題解決了。”

羅雲生一聽,差點把李大亮的八輩祖宗給罵了一個遍,但是他臉上還是麵帶微笑。聽李大亮絮叨了半天,才開口說道:“李叔叔,就這點小事,還值得您跑一趟?”

話音說完,羅雲生上下打量著李大亮,心裏琢磨著弟子未說完的話,這李大亮到底能怎麽作妖,熱的程處默說,可能對大局不利。

李大亮點頭說道:“就這麽一件事情,賢侄,你覺得是小事兒,但是事關大唐吐穀渾之間的戰事,可怠慢不得。”

見魏征微不可查的搖搖頭,羅雲生繼續哈哈大笑道:“雖然說不是小事,可是跟涼州大局比起來,算不得大事。”

李大亮喜道:“觀風使可有辦法?說實話,我也不願意為難你一個晚輩。”

羅雲生終於明白,這種江湖老狐狸的套路了,當初怎麽走都比自己慢,等自己都在涼州打了一仗,也不見他去大都督府坐鎮,可等到麗水需要人的時候,這位爺就神奇的出現了,憑空就賣給自己一個人情。

你說這種人不是狐狸精,鬼都不信。

羅雲生笑道:“還請李叔叔寬限些時日,我自然會想辦法解決糧草問題,不至於你總是去各個州府的大人們借糧給你。”

李大亮瞬間喜出望外,說道:“我就說小小年紀,被陛下任命為觀風使,肯定有過人隻能,這不輕而易舉就解決了涼州的叛亂,還能順帶解決我的心頭大患,這不是風流人物是什麽?我李大亮別的晚輩不服,就服你小子。”

羅雲生自然不會被李大亮這三言兩語給忽悠了,而是誠懇的說道:“士兵和百姓都是陛下的臣子,我不可能拿出所有賑濟災民的糧草去供應軍隊,這是舍本逐末的之法,但又不能讓士兵餓著肚子去打仗,所以我可以做主,拿出兩萬石糧草,供應你軍中使用,至於戰馬需要的豆料、馬草、雞蛋你要自己想辦法,我這邊兒暫時沒有那麽多精貴物。等朝廷的供應物資一並上來,就不至於那麽困難了,李叔叔覺得可否?”

李大亮本著摟草打兔子,打不著兔子就天天來惡心的想法來的,誰曾想到,還真讓他咬著肉了,當下喜出望外道:“這當然是極好的,有了你的糧食,我的將士們不至於寒天凍地的不去訓練去打獵了。至於以後的事情,等以後再說,誰知道將來的局勢會如何發展?”

羅雲生說道:“各路兵馬怕是都不容易,據我所知,朝廷征調了起碼四五路兵馬準備從涼州進入吐穀渾,但是各路兵馬進度不一,您的兵馬屬於快的,壓力最大,小子自然會全力助您。”

李大亮笑著說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跟那些無情的文官不一樣,到底屬於咱們軍方一脈,肯定願意幫叔叔一把,叔叔也不跟你客氣,東西我都帶走,你遇到困難跟我說一聲,以後的涼州,誰敢鬧事,叔叔給你平了。”

羅雲生笑道:“大可不必,叔叔的軍隊是出征吐穀渾用的,如果在此地交手,便會讓吐穀渾有了準備,得不償失。”

見羅雲生這般誠懇,倒是李大亮有些羞愧,“我本以為你與魏相會直接駁斥我一番,畢竟你也難,但是叔叔確實沒有辦法,這才厚著臉皮過來跑了一趟,畢竟那些文官的唾沫星子,著實讓人厭煩。”

魏征冷笑道:“你還好意思說,肯定是周圍的州府已經讓你薅禿了,你薅不到東西了,這才厚著臉皮過來的吧。李大亮,你再不收收你這品性,早晚丟了性命。”

李大亮不快道:“魏相,我提著腦袋為聖人做事,怎麽到了你嘴裏,便這麽難聽?”

魏征說道:“你別以為本相不知道,你借機斂財的事情。你提前沒入駐涼州,算你走運,不然你的腦袋,已經挨了聖人的螭虎劍了。至於這糧草,也是看在你身負國事的份上才給你,不然你一顆米粒都休想要走。”

李大亮表情很是難堪,心道,你這老匹夫,我們武夫打仗,誰不沾點國家便宜,真的指著聖人那點封賞,豈不是餓死?

正須發皆張,就要去揪魏征的衣領,卻被羅雲生止住,“李叔叔,不要生氣,俱是為大唐效力,不要傷了和氣。”

李大亮這才暫時罷休,喘息著說道:“好侄兒,叔叔也不白占你便宜,有些事情,你跟魏征這個老匹夫都在涼州,肯定得不到真相,反而我這外人看的清清楚楚。我得給你提個醒。”

羅雲生問道:“下麵又有什麽情況?”

李大亮說道:“這話如果是旁人說的,我李大亮肯定不信,偏偏是我一些昔日的舊部來尋我,說了很多抱怨我花,我這才留心。”

魏征連忙問道:“到底是什麽話?”

李大亮又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們肯定想不到的事情,你們從涼州派出去的肯定都是善政,但是到了下麵可能就變了味道,短時間內,你們也意識不到,其實你們的糧草,很多都是地方豪強攤派到地方百姓那裏去的,然後再收錢賣給你們,他們做的是無本生意,如今看似涼州風平浪靜,其實已經有很多人不滿了。”

魏征不待羅雲生回答,就回應道:“這件事情不可避免,離開涼州,就肯定有人違逆政令,做一些胡作非為之事,但這畢竟是小部分,不礙大局。”

李大亮繼續說道:“你覺得不是小事,那什麽事大事,即便是這小部分外的大部分,大多數也是強買強賣,你們可知道現在糧食已經漲到什麽價格?而你們隻是按往年糧食價格浮動一成到兩成,斷了人家多大的財路,你們心裏清楚嗎?”

羅雲生知道,李大亮說的都是實情,確實是大家起初都沒有考慮到,不過事情既然發生了,就不可能朝令夕改,而且讓百姓活著,即便是讓世家豪強有些怨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幫人都是短時鬼,真的弄得民怨四起,再起禍端,才是真的麻煩。

於是,羅雲生說道:“李叔叔,如今這情形,隻能割豪強的肉,來哺育百姓,不然真的反了百姓,你我誰都跑不了。你也不必擔心,到時候豪強鬧事,需要你派兵鎮壓,小子自己就能處理好,您安心領著糧草,回去訓練兵士即可。”

見羅雲生不願意多談,李大亮歎息一聲搖搖頭道:“你就是讓文官洗了腦,真的打大帳,還是需要地方勢力配合的,指著老百姓有啥用?有民亂鎮壓就是,都什麽時候了,還天天想著顧及那群百姓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