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已經持續到了晌午。

此時,整個大營內,幾乎每個將士都極其疲憊,若是從天空中俯瞰,可以看得出拓跋部落大營,到處都是彌漫的戰火。

唐軍的攻勢,仿佛海浪一般,一波波的席卷而來,聲勢越發的浩大。

從今日清晨開始,唐軍便已經開始進攻,在拓跋木奇的布置下,數次穩固了形勢,讓這支大軍不至於迅速崩潰。

否則就憑這幫遠道而來的士兵,以及洽川、呔魯兩個廢物,大營恐怕早就讓唐人殺穿了。

連帶著整個部落的將士,都沒有活命的機會。

連番交手,看不到任何希望,於是乎,整個部落現在隱隱約約達誠了共識,那就是這場仗不能打下去了,贏了是給大汗謀利,輸了覆滅的可是整個部落。真正關心他們死活的隻有少首領,而呔魯、洽川二位首領,隻是拿著他們的性命,給自己謀富貴。

唐軍根本不是他們可以為敵的。

說實話,但是對於部落的損失,洽川、呔魯二人並不在意,畢竟他們隻是奉大汗的命令,監視拓跋木奇的,隻要給涼州帶來麻煩,他們的任務也就達成了,哪怕最後整個部落全軍覆滅,也不耽擱他們的榮華富貴。

所以即便是在戰事極其不利的情況下,二人依然不斷催促著部落的勇士上前迎戰。

因此,在唐軍連連突破防線,精銳將士死傷大半的時候,這二人也不覺得心疼,反而不斷的搶占軍隊的指揮權。

這二人唯一沒法接受的是,但凡是他們接管的軍隊,瞬間就成了一副廢物樣子,跟拓跋木奇指揮時候,完全不一樣。

換而言之,他們的指揮水平真的不行。

可不搶奪軍權又不行,因為他們手下的精銳士卒,已經損失過半。他們想要控製部落,隻能不斷奪取拓跋木奇的權利。

“拓跋木奇是廢物麽?”

洽川氣的踹翻了營內的桌子,氣急敗壞的罵道。

要知道戰事早期,他們的精銳可是也派到前線去了,結果一番聲勢浩大的交鋒之後,除了早期讓唐軍吃了些苦頭之外,竟然再無戰果。

如今手下的部隊,竟然大多數是拓跋木奇分派過來的人。

轉眼間,他們兩個人竟然沒有了多少嫡係,如何能不煩躁。

氣急敗壞的洽川,在發泄了一通之後,喝了一口馬奶酒,逐漸隱隱約約感覺到了陰謀的味道。

“兄弟,我們要小心了。”呔魯開口說道。

“是啊,一不小心中了拓跋木奇的奸計,如今看形勢,別說是部落,便是我們二人的安危,都不妥當了。”洽川急躁道。

望著主上失魂落魄的模樣,帳內的將士紛紛低下了頭,心裏暗暗琢磨著自己的前程。

良久之後,洽川歎了一口氣,聲音低沉道:“給我們自己人發信息,讓他們保存力量,準備逃亡吧。”

“是。”

幾名親兵抱拳出了營帳,去軍中傳遞二人的命令。

不多時,一支支人數不多的軍隊開始悄無聲息的從防線裏撤出來,朝著洽川、呔魯二人的方向集結。

不得不說,從今日早上到現在,與唐軍的交鋒,給他們的感覺,比翻越大雪山,更讓他們感覺到痛苦。

因為唐軍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太過於彪悍了。

幾乎所有的吐穀渾將士,都在心裏覺得,真的是瘋了,去攻打唐人的城池。

而在有心人的宣傳下,眾人也知道了,少首領到底是多麽無奈,當初老首領留下的輔政大臣是如何利用他們獲取富貴,不顧他們生死的。

如今這輔政大臣依然在營帳內享樂,而眾人的生死卻不知道前途在哪裏。

一時間,軍心動**,人心惶惶。

統帥大軍的拓跋木奇敏銳的察覺到了洽川二人的動作,嘴角泛起一陣冷笑,卻並沒有立刻處置什麽,而是一個人走到一處高地,默默的望著士氣越發低迷的將士們。

記得就在昨晚,自己還在指揮眾人,準備伏兵,別瞧他們這支部隊穿的破破爛爛,但是拓跋木奇心裏還是非常自信的。

隻要唐軍敢襲營,肯定給他們一個沉重的反擊。

可如今回想起來,自己的指揮雖然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唐軍的表現也過於優異了。

他想不通,想不通為什麽唐軍在自己的埋伏下,能屢屢衝破防線,給自己造成這麽大的損失的。

他們難道就不懼怕死亡嗎?

不可否認,拓跋木奇是一位非常善於思考的統帥,但是此時此刻,對於唐人的戰鬥力,他也有些迷糊了。

此時,一支潰兵湧入大營,看樣子僅剩下幾百人。

拓跋木奇趕忙率眾迎了上去是,是自己的舅父。

“舅父,您這是?”

“哎。”舅父見到拓跋木奇,長歎一聲,頗有幾分無奈之感,“唐軍太強了,左翼崩潰了,他們現在在剿殺左翼將士,我們要早作準備了。”

聽著舅父那失落的話語,拓跋木奇內心也暗暗吃驚,“左翼都是部落的精銳,這麽快就沒了?”

“那唐軍統帥羅雲生是個天生的戰士,老夫不是對手。”舅父的臉上滿是愁容,長歎一聲道:“關鍵時刻,又殺出一支援軍,是老夫沒見過的一名驍將,把左翼衝散了。”

唐軍擅長使用騎兵穿插側翼,這種事情拓跋木奇是知道的。如果說他們不是翻山越嶺而來,他根本不用懼怕這一點。

“對了,我們手下的精銳,保持的如何?”舅父問道。

拓跋木奇聳了聳肩,頗有些酸楚道:“雖然我們的精銳,保持尚且完整,但是戰死的人也是追隨我們部落多年的子民,他們就這樣死去了。”

“不用想那麽多,自從他們追隨洽川那群瘋狗的時候,他們便不是你的子民了。”舅父的反應反而平靜一些。

其實他的想法,與洽川二人也非常類似,那就是盡可能保存實力,至於其他人,根本無足輕重。

至於死去的人,根本就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畢竟草原的法則是,隻要精銳還活著,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去劫掠,他們有著將一切部族,變成自己部落子民的辦法。

草原是片神奇的地方,任何在草原生活的人,都會變成唐人口中的異族。

“對了,洽川那兩個廢物察覺到了沒?”

與拓跋木奇往營帳走去,舅父忽然開口問道。

拓跋木奇會議,點點頭說道:“這二人已經開始抽調兵馬,差不多到了動手的時候。”

“嗯。”舅父點了點頭。

其實他也曉得自相殘殺,暗中算計不好,可是沒有辦法,這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今日不借唐人的手消滅他們,明日死的便是自己。

此後,舅父點點頭,然後朝著洽川大營走去,準備動手了。

不得不說,拓跋木奇這位舅父,也是個老謀深算的狐狸,在損失了如此多的精銳之後,依然有精力和心思去搞內鬥,是個鬥爭的高手。

而洽川二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他們活下來的所謂的自己人,其實早就被拓跋木奇的舅父收買,會成為他們的最後一道催命符。

在舅父開始行動時,拓跋木奇則開始收攏將士,看見凍了整整一宿的將士們,一個個麵色發白,幾乎看不見血色的將士們,他心裏頗為難受。

見此,拓跋木奇不禁的幻想,此時若果唐軍還有一支援軍,恐怕自己真的沒有任何反抗之力了。

但是他也知道,唐軍也就這樣了。

自己的方向布置的非常穩固,即便是左翼覆滅,但是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衝破中軍大營。

沒過多久,洽川二人已經糾集了一支規模不大的隊伍,開始悄無聲息的退出戰場。

因為考慮到,如果抽調的兵馬過多,很有可能導致拓跋木奇防線崩潰,到時候被唐軍追上就麻煩了,所以他們兩個人隻抽調了一千餘人。

趁著戰場亂作一團,憋著一肚子火的洽川、呔魯二人,率領著部眾以突擊唐軍的名義離開大營。

畢竟二人不是傻子,他們明白,他們這種逃跑行為,是族人不能容忍的。

待到走出大營,看著依然在廝殺的拓跋部落,呔魯心裏頗為複雜。

想當初,老首領在的時候,他們二人作為拓跋部落的統兵大將,也曾經為部落立下赫赫功勳,隻是後來心裏生出了貪婪,逐漸喪失了勇氣。

看著部落逐漸陷入險境,很有可能今日全都死在這裏,兩個人的心裏竟然多了一絲說不出的酸楚。

二人同時感覺到,大汗準備進攻大唐可能真的是個天大的錯誤。

僅僅一個少年,就不是他們對付來的,那麽大唐其他的精兵悍將呢?

洽川坐在戰馬上,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望著望著眼前的道路,在看看身後的士卒,心裏越發的難受。

今日,離開大營,也就意味著,對於大汗來說,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算了,算了,留著有用之身,總歸有東山再起之日。”

呔魯在一旁寬慰道。

而就在這時,忽然發生了變故,一名書生裝束的少年,**一匹駿馬,身後無數突厥將士,出現在他們眼前。

“殺!”

唐軍大旗飄揚,一支裝備精良的突厥兵從後方殺出,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什麽?唐軍竟然在此設了伏兵?”

洽川、呔魯二人頓感天旋地轉,他們如何也沒有想到,他們自己尋得生路,竟然是一條地地道道的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