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邊的燭火一點點淌盡，桌上的菜肴凝結成凍。
夜色越深，寒意越是從腳邊冒上來。
蘇嫵站起身對他說道：“夜已深，二皇子還請回去早些休息吧。”
沈懷川放下手中的酒杯，有些哽在喉中的話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一改往昔的不正經，將臥在軟墊上的小團子抱起來。
“謝謝你將小團子送到我身邊。若是沒有它，我或許撐不回京都。”
沈懷川望著蘇嫵，眼中的笑意似是掩蓋了其他，盡是純粹。
蘇嫵不知道他什麽意思，隻覺得這趟遠門回來後沈懷川變了很多。
“二皇子將小團子照顧得很好，它都胖了。可你，好像瘦了。”
可沈懷川卻已經轉身離去，似是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蘇嫵目送沈懷川離去，轉身將院子裏剩下的燭火盡數吹滅。
跌跌撞撞回到房間中，卻不小心撞進一個熟悉的懷中。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蘇嫵已經被他摁進床榻上。
沈修硯紅著眼睛問她：“本王幾日未來，你便如此迫不及待了嗎？”
蘇嫵卻推開他：“王爺前些日子做得很好，今日為何又要來？”
她自然不知道沈修硯正是因為沈懷川的回宮而放心不下。
今夜他趕到時，正是沈懷川離去的時候。
望著周遭的布置和兩人朦朧的醉意，那顆名叫嫉妒的心早已經在他心中引爆。
“你的意思是，是本王打擾你與二皇子的雅興？”
“還是說，你夜夜在深宮中不甘寂寞，想要春房暖帳，所以他一回來你便迫不及待地邀請他是嗎？”
沈修硯努力克製自己，冷靜自己，企圖平淡那顆嫉妒的心。
卻毫無用處。
反而使得他更加心煩意亂，口不擇言。
蘇嫵死死咬著下唇，她的眼眶因羞辱而濕潤。
她的確夜不能寐，卻隻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可他什麽都不懂卻要反過來如此羞辱她。
那個曾經對她溫柔至極的沈修硯已經消失了，是她親手將他的真心揉碎。
蘇嫵不怪沈修硯這樣說自己，因為她也會說，她還會比他說得更難聽。
“是，王爺說得沒錯。二皇子一表人才也對蘇嫵有意，蘇嫵現在是公主的身份，不是您身邊的婢子了，想來也是有站在二皇子身邊的資格的。”
沈修硯死死盯著蘇嫵的眼睛，他實在想不出那個膽小愛哭的女人，如今會如此牙尖嘴利。
他冷笑道：“行，到是讓我好好瞧瞧，你是如何站在二皇子身邊的。”
沈修硯走後，蘇嫵麵色淒惶地垂頭坐在床邊。
如果自己沒有執念，她依然是那個在他房中等待他回家的人。
春房暖帳，除了那間房以外，除了沈修硯身邊以外，這世上不會再有另一間春房暖帳。
直到除夕那天，蘇嫵也沒有再見到沈修硯。
皇宮，基本斷絕了兩人意外相見的可能。
今日蘇嫵與念平早早穿上了新製的衣裳，等著除夕晚宴的開始。
“隻要過完除夕，再過完正月，柳大哥就會回來了。”
念平坐在蘇嫵身邊喜滋滋地算著日子。
蘇嫵則是認真的拿著紅紙，剪出一張又一張惟妙惟肖的窗花。
綠袖將窗花貼在每一扇門窗上，粟和姑姑則是將喜餅那些都擺置好。
宮中依舊寂靜，年味隻能靠著裝飾來一點點堆疊。
蘇嫵還記得去年的除夕，舅舅還沒有去世。
她也喝上了一碗熱乎的肉湯。
舅母忙著去打牌也沒有為難她，蘇嫵跟巷子裏的孩子們一起爆竹。
雖然單薄的衣服很冷，但是至少那天很熱鬧。
“今晚除夕誰會來？”蘇嫵漫不經心地問道。
其實她在打聽沈修硯會不會來。
念平想了想道：“小年夜你去了吧，就跟那天晚上差不多。”
那沈修硯便一定會來。
蘇嫵突然有些不想去：“我能不去嗎？”
“當然不能，你得去，而且你得坐在我旁邊。因為現在我們都是公主。”
念平拿著蘇嫵剪的窗花交給自己的侍女，交代她拿回去裝飾一番。
公主，說到公主，蘇嫵想起來曾經念平無意間提到過的德清公主，忍不住有些好奇。
“我聽聞公主有兩位公主，除了你以外還有位德清公主，為何從來沒有見過也從來沒見人提過？”
蘇嫵好奇地問著，卻被念平捂住嘴巴：“你可別說了，這是宮中的忌諱。”
蘇嫵瞪著大大的眼睛，心中更加地好奇了。
“你說嘛，說給我一個人聽。”蘇嫵遣散了房裏的人，央求著念平。
蘇嫵從不撒嬌磨人，可她一旦開始撒嬌，被磨的人自然知道那有多麽難以令人經受。
念平被纏得受不了，便悄悄告訴蘇嫵關於德清公主的事情。
“德清公主是父皇的第一個孩子，但是身份有些特殊。是流落在民間的公主，被認回來的時候已經五歲了。但是父皇十分喜愛德清公主，原本這倒也沒什麽。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有人檢舉說德清公主並非父皇親生的。並且羅列了一堆的證據，父皇很生氣便下令杖殺了德清公主的母親，因此對德清公主也不再疼愛。原本是要廢除她的身份，將她流放的。但是小皇叔一再求父皇三思，父皇後來便改了主意將她安置在城南的廟中，每年隻許除夕進宮小住幾日。”
念平講述德清公主的故事，令蘇嫵不住地深思了幾分。
德清公主成為公主是個意外，她被人發現真實身份尚且還有陛下的寵愛來免除死罪，和沈修硯的求情讓她保留公主身份。
如果自己有這一天的出現，恐怕會死得很難看吧。
念平不喜歡德清，所以也不叫她皇姐。
若不是有這事兒，父皇也不會每每看到自己就想起德清，繼而心情就會變得不好。
“王爺為何還替德清公主求情？”蘇嫵忍不住問道。
念平托著下巴想了想：“德清公主與小皇叔年紀相仿，他們幼時一起長大，關係很是不錯。”
關係很是不錯......
這幾個字不顯眼，倒是落在了蘇嫵的心上。
念平搖了搖蘇嫵的胳膊：“等一會兒時間差不多到了，咱們一起去乾清殿你不就能看到德清公主了嗎？”
蘇嫵轉變了心意，她倒是很想看看那位與沈修硯關係甚好的德清公主，到底是何等模樣。
“好，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