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青竹嘔出大口的鮮血。

李思平經過一開始的錯愕和驚慌之後,下一刻便反應了過來。

拭去臉上的血液,無奈的歎息道:

“該動手了吧,再裝下去萬一真的受了重傷……”

青竹臉上痛苦的表情突然消失,輕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師弟果然是天資聰穎。”

隻見青竹反手一巴掌,直接將那偽裝成仆役的刺客擊殺。

腦漿迸濺而出,整個腦袋都碎的不能再碎了。

絲毫沒有留手或拷問幕後凶手的意圖,倒是有幾分殺人滅口的跡象。

“不留一條活口拷問是誰指使的嗎?”

青竹搖頭苦笑了一聲:

“沒必要了,反正對我來說都一樣。”

李思平蹲下身子看了看那刺客的身體,似乎察覺出了什麽,剛要開口,青竹便立馬回應道:

“不用懷疑這是苦肉計,我沒那個閑心用這種伎倆。”

“不是,我隻是想勸你,最好趕緊把這個屍體扔出去,免得……”

話音未落,青竹便突然察覺到了什麽。

猛地一把抓起李思平,帶著他直接衝出了屋子,一路朝著外麵狂奔而去。

下一瞬,屋子之中便傳來劇烈的爆炸聲,以及尚在屋中的其他侍女的慘叫哀嚎聲。

整個屋子也隨之坍塌,看樣子裏麵是留不下一個活口了。

“可惜了,一屋子的金銀珠寶,名貴裝潢,怕是全都毀了。”

李思平歎息了一聲,隨即頗為驚訝的說道:

“想不到那個要殺你的人真舍得下手,派出死士且不說,竟然還在死士身上用了那麽名貴的東西。”

李思平大概能看出來,那死士體內被設下了某種歹毒無比的禁製和機關。

一旦生機斷絕,或是到達一定時間,就會自行發出爆炸。

不僅有巨大的爆炸威力,還能將其中的毒囊也一並震破,讓其中帶有劇烈腐蝕性的毒液激射而出。

沾上一滴,身上便會多出一個血窟窿……

“話說,師弟你的眼界似乎比我想象中還要高得多,對於妖類的了解竟然如此透徹。”

李思平笑了笑卻並未回答。

妖類的體質與人類截然不同,對於人類而言極為致命的傷勢,可能對於妖類不過是普通的皮外傷。

更何況如果他沒有猜錯,青竹大概率並非動物化妖,那就更沒有心髒一說。

植物修行雖然相較於動物而言更為艱難,修行出來的戰鬥力也遠不如虎豹龍蛇等生物。

但與之相對的,植物的生命力卻是能遠超動物。

這些傷勢也不過……

李思平突然察覺出來,忍不住問道:

“你之前身上就有傷勢了?”

很明顯,青竹此時的的確確受傷了,但傷勢卻並非是剛剛那個刺客留下的。

“帶人清剿蟲宗的時候,不小心被裏麵的人反咬一口。”青竹冷哼道:

“到底也隻是一群蟲子罷了,不想著怎麽逃生,隻知道臨死還要咬一口最恨的人。”

此時李思平心中的疑惑還是很多。

首先便是為何在她們視為巢穴的百仙山中,依舊會有敵人派來的死士。

其次就是剛剛青竹為何不選擇把屍體扔出去,而是帶著李思平一同逃走,這不是白白害死了她手底下的幾名侍女嗎?

“看樣子師弟你以往對百仙山的名頭所知甚少啊。”

青竹擦去身上的血液,隨即一邊帶著李思平前往另一處落腳地,一邊解釋道:

“百仙山信奉的是有教無類,來者不拒的信條,弟子之中妖多於人,崇尚讓弟子之間自由競爭,用這種壓力來促使眾人奮力修行。”

“用任何方式殺死師兄或師姐的,都能取代對方的地位,獲得對方享有的一切資源。”

“畢竟對於修行者來說,一個強者的作用足可以勝過千萬弱者。”

說到這裏,李思平大概明白了青竹為何會直接擊斃那人,而不是逼問線索。

因為整個百仙山的其餘弟子,都是極有可能意圖殺死青竹的幕後黑手。

在這種背景下,任何弟子也不能顯露出頹勢,否則一旦被其他人得知自己受了傷,很大概率會被覬覦位置的人趁機挑戰。

當然,一些實力不及青竹的人,也不用擔心奪走她二師姐的位置之後會繼續被其他人挑戰。

雙方如果都是全盛狀態,哪怕實力略有不及,想要勝過她也必然會傷筋動骨,耗空力量,反而會讓自己也成為眾矢之的。

“原來如此……”

李思平此時才明白百仙山這種奇妙狀態下的平衡。

隻要不露出疲態和破綻,眾弟子也不敢當這個出頭鳥,生怕沒挑戰成功,反而成為了其他人的墊腳石。

而青竹也正因如此,哪怕受了一些傷,也要故意裝作雲淡風輕,高深莫測的樣子。

否則一旦被人察覺,就會變成螞蟻成群咬死大象的事情。

“至於為何是咱們逃出屋子,而不是把屍體扔出去,這個理由就更簡單了。”

青竹麵無表情的解釋道:

“我無法確保那屍體會不會一碰就炸,萬一我剛剛碰到的瞬間就突然爆炸開來,反而會讓我的傷勢再次加深。”

“其次,那群侍女中既然混入了刺客,就代表定然會有其他人相助才能潛伏至今,因此其他人也未必可靠。”

“就算沒有這爆炸的事情,我也會將剩下的侍女全部殺盡,免得遺留後患,更何況我還需要隱藏我受傷的情況。”

李思平聞言一愣,忍不住看了看彼此:

“那我也知道你受傷的情況,萬一我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你豈不是……”

“我就算死了,你也無法獲得自由。失去了我的庇護,憑你特殊的體質,反而很容易成為一眾妖魔弟子的盤中餐。”

李思平長歎一聲,表示認同了青竹的說法。

隨即青竹稍微打理了一下身上的狀態,隱藏起自己之前的傷勢。

隨後帶著李思平來到了半山腰的宗門處。

首先是以她的身份進行引薦,跟負責登記的管事進行了登記,並要來了外門弟子的令牌與各種必備物品。

來往的路上,李思平也發現諸多弟子似乎很震驚二師姐青竹會帶著一個男弟子在宗門之中行走。

眼中除了羨慕之外,多的是震驚與訝異之色,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我之前就想問了,怎麽宗門之中大多都是女弟子?就連之前挑選弟子進來的時候,那群殺人魔也更側重於挑選女弟子進入。”

李思平甚至有一個猜想,難不成是這百仙山的功法更適合女子修煉,或是修煉到中途,就會自動變成女性?

青竹卻是搖頭道:

“非也,待會兒帶你去傳功樓,你自己去看就都明白了。”

兩人很快來到了領取功法秘籍的地方,經過一係列繁雜的流程之後,李思平終於見到這宗門提供給弟子的修行之法。

有專供各種妖物修行的功法,也有危險性更大,更要求天賦的攻伐之法。但被挑選最多的,反而是一本《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素問與靈樞經乃是醫者的基本功,屬於是必讀的兩本書籍。

隻不過李思平還未曾聽聞素問中有一卷《陰陽應象大論》。

估計是早已遺失,未曾流傳下來的孤本。

見獵心喜的李思平翻開掃了一眼,發現前麵的內容大多是和醫術有關的內容。

而後半部分則是……

“陰陽者,萬物之能始也。故曰: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

“咦……”

好奇的繼續往下看去,李思平終於壓抑不住情緒,猛地將書本直接合上:

“這不是雙修之法嗎?”

“你們這是百仙山,還是合歡山?”

青竹卻是表現的滿不在乎,直接說這功法乃是百仙山提供給弟子的功法中最為高級的一本。

不僅最為珍貴,而且修行起來危險最小,進境最快。

因此除了極個別弟子之外,大部分弟子修行的都是這門功法。

青竹甚至表示,這功法實際上隻要求兩名修士互相幫助對方運轉內息。

對於對方的性別而言反而沒什麽講究。

甚至說,雙方如果都是女子反而更好,修行之中不會摻雜男女之欲,更能避免落入下乘,反而能保持元陰不散。

對於這一點,李思平自然是甚覺不妥:

“非也,所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陰陽合萬事生,這才是天道。”

但剛剛說完,李思平也反應了過來。

如今這個世道哪還有所謂天道,奇形怪狀,陰陽顛倒才是常理。

也許這陰上加陰,反而能生出少陽之卦。

雖然李思平對於這種陰陽和合的功法沒什麽興趣。

但其中與醫術有關的內容對於醫者而言卻是極為珍惜的內容,千金不換。

因此李思平還是借閱了這本書,將一本手抄本放入了懷中。

就在李思平與青竹準備離去之時。

李思平卻突然感到一陣陰寒感襲來……

不禁打了個冷戰,渾身上下說不上來的那麽難受。

青竹立馬察覺了李思平的異樣,急忙拍了拍李思平的眉心。

從體內湧現的一股溫暖熱流很快緩解了這種異樣。

李思平這時候才注意到,導致這股異樣的源頭。

明明是青天白日,卻還是藏身於黑袍之中,黑袍內則是充斥著黑色霧氣。

從外麵甚至看不出對方的模樣,仿佛隻是一團由黑霧與影子所組成的怪物。

剛剛便是他暗中下手,讓李思平突然被陰冷寒氣所籠罩,險些因此而喪命。

“姓陸的,你是真以為百仙山成了你們陰司的部署不成!?”

青竹見此自然是勃然大怒,正要上手教訓對方不得過界。

但此時又是出現一人,精準的擋在兩人中間。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須發皆夾雜著火紅的顏色。

渾身上下由內而外散發著類似於彩虹一般絢麗的光彩,豔麗奪目。

這樣的女子,走在路上的回頭率怕是足有十成十。

一雙細眉微微上挑,秀麗之中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霸道,眼中異瞳如同火焰一般在跳動燃燒。

“許久不見,青竹師姐怎麽這麽大的火氣。”

“這樣的話,怕是輪不到鳳采兒你來說吧。”

青竹同樣是不遑多讓,雖然模樣清冷陰沉,但內中卻也是火氣騰騰:

“我怎麽不知道鳳師妹和陰司何時走的這麽近了。”

但在此時,李思平卻突然感覺了一種異樣感。

自己似乎在不自覺的回憶過去。

這種節骨眼上,李思平理論上是不應該走神的。

但不知為何,李思平就是無法壓抑的開始回憶起自己的過去種種。

眨眼便已經將自己從小到大的大部分經曆粗略回憶了一遍。

“小心,她能讀懂別人的記憶。”

青竹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暗暗提醒李思平。

但李思平卻對於這種情況無能為力。

這能力實在太過怪異,根本無法阻擋或停止。

如果是自己弟弟遇到這種情況也許還好處理,他分心三用的能力絕對可以把記憶攪成一團亂麻。

“該死,我怎麽又突然……”

李思平突然反應過來,是那鳳采兒在翻閱自己關於胞弟的記憶。

這種在別人麵前一覽無餘,難以遮掩的感覺真是惡心無比。

若是不想辦法趕緊解決,不止自己將被迫忍受這種無法言語的屈辱,連青竹受傷的內容也要被對方讀取。

最關鍵的是,青竹此時也是外強中幹,強行阻止隻會暴露自己的虛弱。

一旦被其他人察覺到青竹已經受傷的情報,怕是青竹立馬就要自身難保,遑論李思平自己身處這危險境地,更隻會是九死一生……

就在這危急之時,李思平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李思平急忙放空自己的想法,拚命回憶著那大凶之地的全貌。

不加以任何聯想,僅僅隻回憶那片土地給自己帶來的感受。

鳳采兒不明所以,還以為李思平意圖憑借這種類似入定的手段,杜絕自己胡思亂想。

正要無視他的思想,強行繼續翻閱他的記憶之時。

卻沒想到那片土地卻好像擁有生命一般,哪怕隻是記憶中的土地,在被自己讀取之時,竟然也仿佛活過來一樣。

鳳采兒不知何時,發現自己竟然身處於一口枯井之中。

四周皆是黑暗一片,陰冷潮濕。

仰頭看去,井口處唯一的光亮是一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