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三月初王夫人生辰府上小聚的時候,賈赦就看出賈珍的氣色不對,擺明是同人幽會過,他當時就看了寧府過來的所有人的麵相,秦可卿同他一個樣。因為擔心看走眼汙人清白,賈赦還反複驗證過,果真如此。
上輩子就沒成親,還陽之後白得了個婆娘,還是倒黴相,自己借了別人的遺體便罷,若連女人也幫忙睡了那簡直喪心病狂,本來,玄門弟子大多清心寡欲,到他這份上對**基本提不起興趣,從北宋到大清朝已經有大半年時間,除了初一十五避不開的,必須同房,賈赦根本沒碰過邢氏。
事實上,同房的時候也就是蓋著被子純睡覺而已。邢夫人年近不惑,雖然著急膝下無子,也知道這種事不能奢求更多。再說,原主就是個習慣不歸宿的,總在外頭喝酒吃肉嫖/女人,像如今這般已經是改邪歸正,邢夫人沒什麽不滿足。這婆娘雖然倒黴了些,蠢了些,貪財了些,眼皮子淺了些……倒沒有觸及賈赦的底線。
這日再見,賈珍的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有變本加厲的趨勢,鮮紅之中隱隱有黑氣蔓延,瞧這像是要發喪,蓉哥兒瞧著正常得很,如此看來,死的不是賈珍那婆娘尤氏就是秦可卿。將仙山鏡子和文昌塔的特征又說了一遍,賈赦就說:“大侄子你氣色不對啊。”
“……”聽到這話,賈珍心裏咯噔一下,想著叔老爺是以算命聞名的,指不定就要道破他的秘密,隻要是做了虧心事,在這種時候自然就會心虛,他幹笑了兩下,在心裏盤算著怎麽岔開話題,賈赦就已經開口了。
“我觀你麵色,紅中泛黑,有喪事,若無轉機,三個月內府上定是要死人的。”算命的都這德行,話說一半等別人求上門來。賈珍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回過神以後臉色變了幾變,他就問道:“誰?可有轉機?”賈珍雖然和兒媳扯不清,是個色/欲熏心的混賬,他至少沒涼薄到連人命也毫不關心,能夠讓寧國府發喪,鐵定是主子一級的人物,他這一脈人丁凋零,往上隻有個在道觀裏煉丹的父親,然後就是夫人尤氏、兒子賈蓉、兒媳秦可卿,都是關係親近之人。
畢竟都是姓賈的,不能完全用對付外人那一套,賈珍雖然混賬,分家那會兒還是有貢獻的,做人要知道感恩,大老爺想了想,就說:“除非得貴人相助,否則不能解,我仔細看了你和蓉哥兒的麵相,不當是你二人。”
他這麽說非但沒讓賈珍放心,反而讓他產生了隱憂,雖然不希望府上任何人死,一定要選的話,犧牲尤氏是可以接受的,讓他揪心的是,聽賈赦說了以後,他隱隱覺得這番話是針對秦可卿說的。沒什麽根據,全憑直覺。
“求叔父指點一二。”
指點?
那當然是可以的。
賈赦點點頭,很拉得下臉說:“如今說這些還為時尚早,依我看,再等個把月,現了端倪才能斷生死,若是生劫,我自當盡力;若是死劫,就隻能聽天由命。我看寧府這一劫很是驚險,不費周折恐很難解決。我作為萬歲爺親封的天師,不輕易出山,更不可能白忙活,開了這個先例往後不知損失幾何……大侄子你想清楚。”
生父就不說了,做兒子的總不能看著老子去死,至於尤氏和秦可卿,從某種意義上說都算是他的女人,身為男人,要是連女人都護不住,臉麵往哪兒擱?若是不知道這事就算了,賈赦已經提起來,他還能選擇為了錢見死不救?賈珍畢竟是爺們,不會婆婆媽媽討價還價,他就應承下來,說:“隻要人好好的,錢財乃身外之物。”
這麽高端洋氣有哲理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簡直不科學,賈赦差點刮目相看,“來年又有科舉考試,蓉哥兒還是少往外跑,多在書房裏待些時候,大侄子也提醒府上眾人都當心些,莫招惹是非,若有攀貴人的機會一定不要放棄,能不能破這一劫關鍵就在於此,別的沒什麽好說……仙山鏡子恐不好尋,製造工藝已經失傳多年,要想改求學以及科舉的運勢,找文昌塔還現實一些。”說得這麽清楚明白對大老爺而言真是良心發現,賈珍父子將這番話記在心裏,想招呼他吃一頓,就有奴才進來通稟說,薛大爺來了。
報信的剛說完,就聽到薛蟠點了大老爺的名:“姨伯父您可真是大忙人,君子別院我都跑了好幾趟,不讓進也罷,死活說裏頭沒人……這不,聽說您在寧國府,我就緊趕慢趕過來了,真是大忙人,見一麵不容易。”這段說完,才看到他邁過門檻走進來。
同之前相比,薛呆子真是變了不少,不是說長相,而是渾身的氣以及麵相,如果說之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如今看來勉強已經有救了。賈赦等他入正題,薛蟠也是個老實人,也不管賈珍和賈蓉,直接就說:“我就想請您給算一算,我和安娜到底有沒有戲?啥時候成親?啥時候添丁?”
……嗬嗬。
剛剛還在說發喪的事,寧國府眼看就要出亂子,薛蟠也是個能人,在這節骨眼上問卜姻緣,賈赦同打了個招呼,就從寧國府出去,他與薛呆子並肩走,一邊問:“開鋪子的事可成?”
大老爺有扯開話題的嫌疑,不過,薛蟠還是回答了,他說:“嶽父派去西洋的船隊已經在回來的路上,在有些時日就能到南邊的港口,隻要圖樣和法蘭西來的珠寶材料到了位,立刻就能開工,我已經將店麵看好,又請了經驗老道的師傅坐鎮……”薛蟠答完又問,“姨伯父您就別吊我胃口了,說說這門親事如何?”
賈赦沒停下腳步,他悠哉哉邊走邊說:“我問你這個倒不是隨口說的,此事與你的姻緣息息相關。”
這麽說薛蟠就不懂了:“何解?”
“看麵相是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有根有據的,對咱們這方的人來說,推算出來□□不離十。洋人長得就是兩個樣,安娜的麵相雖然能算,準不準誰也不知。你一個黑頭發黑眼睛的想娶個黃毛回去,你母親不能接受也屬正常,這是不用起卦我就能告訴你,婚事能不能成看兩點。第一,你到底有多大決心,能犧牲到什麽程度;第二,同西洋人的生意能不能做成。”
真不是胡說,為什麽是這兩點。首先,薛姨媽寵兒子到了極點,要是薛蟠死不鬆口就這麽拖下去,她總是要讓步的,畢竟,還得指著這個獨苗苗給薛家傳宗接代;其次,薛蟠從前都是不務正業的形象,說是要改,要賺錢養家,薛姨媽信了多少不好說,若是同威爾遜先生的生意能成,刷新自己的形象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將兩家緊緊綁在一起。有共同的利益做基礎,再來電情感誘導,妥協是遲早的事。
薛蟠是個直腸子人,有什麽說什麽,因為這,從前闖了不少禍,不過,他並不是蠢到沒腦子,否則也不可能想到找威爾遜先生合作,借鑒西洋元素,打造一批有新意又能戴出去的首飾。他是想得到問題的,被賈赦這麽點撥,過後,立刻就頓悟了。
“姨伯父實乃神人,要不是您,別說成大事抱得美人歸,指不定我還在外頭鬼混,從前不覺得,現在想想真是沒什麽意思。”同安娜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過去這幾個月,薛蟠真是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天天出去喝花酒到現在,隻惦記著法蘭西美嬌娘,想幹出大事來讓未來嶽父讚同,讓母親點頭放安娜進門。
薛姨媽身在局中看不明白,賈赦卻清楚得很,有很多人少年時都聽混賬的,出身越好越會作踐自己,這呆子就是個中典型。若非招惹到安娜,若非威爾遜先生同九爺頗有交情他不敢隨便得罪,若非早早看穿了夏金桂的真麵目……他的命道或許就不是這樣。可以說,安娜是薛蟠命中的貴人,因為遇到她,兩人擦出火花,才迫使薛蟠做出改變。
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
卻不是每個浪子都有這個機會的。
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才能逆天改命,迎來幸福人生。
說到這兒正好走到寧府門口,賈赦擺擺手,就想打發薛蟠走人,這呆子又拋出一句:“對了,姨伯父您跟我走一趟唄,我母親這陣子找了不少算命先生,想給寶釵看命,說得倒是不少,卻是一個人一個樣,也不知誰真誰假。”
……也不知今兒個是什麽日子,事情都送做堆了,在君子別院的時候四爺八爺前後腳來,眼看就要說事,卻被十四阿哥打斷了,鬧了一場時候直接回宮找萬歲爺告狀。這事還沒個結果,賴大又過來找他,說母親做了噩夢,已經不好了。回去之後發現,那壓根算不得噩夢,就是少了人關心她,心裏孤獨,潛意識裏覺得自己遭人嫌,有點生無可戀。
便宜娘那身體康健得很,再活個三五年鐵定是不成問題的。好不容易將史太君安撫好了,聽她念完,出門又被賈蓉喚住,說仙山鏡子和文昌塔已經準備好了,讓他回去看看行不行。被人忽悠成這樣,父子倆真是能人,從名字就能聽出,仙山鏡子背後鐵定是有山有水的,他那是八卦形,照妖鏡,這也罷,這玩意兒因為工藝失傳,極少有賣的……與之相比,文昌塔要好求得多,隻是在材質以及層數方麵有許多限製……能將文昌塔搞成北方多聞天王的舍利塔,也真有本事。
就這樣,事兒還沒完,瞧出寧國府三個月內要發喪,被賈珍求著幫忙化解就算了,還沒出來又迎來薛呆子,開導他不算,這還的去開導薛姨媽,以前在北宋汴京擺攤的時候,整日等不到人上門,這倒好,忙得行程都排不過來。
賈赦揉了揉額角,還沒說什麽,薛蟠就開了口:“自己出來做了事才知道討生活有多艱辛,姨伯父您放心,我不是那種白算不給錢的人。自妹妹進宮以後,我母親情緒一直不穩,您也知道十一格格是怎樣的氣性,出身不高,脾氣卻不小,惹到就是一頓鞭子,標準的滿洲姑奶奶做派……我那妹子嘴的確甜,會說話會做事的,還是怕萬一。”他說著頓了頓,“她進宮有五個月時間,到如今連個消息也沒傳回來,我們在內務府雖然有熟人,手卻伸不到格格身邊,還是請您幫忙算上一算。”
母親擔心女兒,兄長關懷妹妹,這種心情賈赦理解。他同史太君以及賈政雖然沒什麽感情,上輩子在玄門的時候同師兄弟還是很和睦的,至少再被選為傳人之前,大家夥兒真像是一家人,闖了禍有人分擔,修行上遇到障礙也有人主動幫忙點撥。
人都是受利益驅使,會變的,他脫穎而出之後,師兄弟見麵就客氣了不少,感情也逐漸疏遠,雖如此……美好的回憶還是存在。
兄弟之間因為家產之類的問題還可能起爭執,薛蟠和薛寶釵卻不會,本來,這呆子就是個極品,就算是從前不知事在外頭鬼魂的時候也一樣,嫖過的姑娘很多,金陵城裏人人都覺得薛大爺是個人渣,即便如此,他對母親是真孝順,對妹妹也極好。人嘛,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不能因為他的劣根性就否決人性中真善美的部分。
就算是方外之人,也會有感動的時候,人家曉之以情動之以財,走一趟也無關緊要,畢竟,薛寶釵的命格他從前看過的,就算有變故,也不會差太多。兩人就從偏門進,直接到梨香院裏頭,薛蟠在前頭開道,他進去,就有奴才吆喝道:“大爺回來了!”
隻是這樣薛姨媽不會親自迎出來,見到薛蟠身後的賈赦,那奴才又補了一句:“賈天師也來了!”
不多時,薛姨媽就親自迎出來,聽說人是薛蟠帶回來的,她自然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不就是因為自己總念叨寶釵,所以蟠兒才想著請這位能窺天道的玄門大通大智者上門來看一看,京城裏傳言,隻要是他說的話,就一定準,說要升官那就妥妥的升,說要死人保準活不過當晚。
畢竟是商人家的太太,不用預熱,薛姨媽就說了一串吉祥話,讓同喜同貴上茶,坐到賈赦對麵那側的椅子上問:“您的時間寶貴得很,我就不說廢話,既然蟠兒請您過來想,想必也說了是為什麽事……我們寶釵進宮已經有五個月,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紫禁城裏的消息不好打聽,您就幫忙算一算,她進宮去伺候十一格格到底是吉是凶。”
“姐兒本人不在,麵相和氣色是看不了的,你的子女宮左邊管蟠哥兒,右邊管的就是寶姐兒,過程有坎坷,不過,目的總是能達到的……咱們這把歲數的人,什麽風浪沒見過,你應該清楚才是,好事多磨,世上就沒有一帆風順之事。”
他這麽說的確是有道理,薛姨媽點點頭,想著賈恩候說話做事還挺靠譜,卻不知老太太怎麽就不待見他。說句良心話,自家親姐夫賈政無論膽識氣魄比他都遠遠不如。“能否推算什麽時候寶釵才能熬出頭來?”
“若一定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隻是有挑撥離間之嫌,信不信全看個人。”賈赦一上來先打預防針,這個做法讓薛姨媽皺了皺眉,覺得事情不簡單。
站在她的立場,能夠得上挑撥離間這四個字的,就隻有三夥人:薛家親戚、王家親戚以及賈家親戚……雖然並成為金陵四大家族,她這一輩同姓史的還真沒多少往來。
薛姨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聽賈赦說完還是驚訝了。
賈赦的原話是:“若是一年以內混不出頭,那麽至少得等到五年之後,寶姐兒年紀尚幼,短期內想要入貴人的眼太難,恐怕還得在十一格格跟前熬些時候。”
“……”
薛家母子都沒明白為什麽,賈赦就說,“因為她不傻。”薛姨媽是壓根沒聽懂,不傻就要在十一格格跟前熬這麽久?那位主子可不是好伺候的,若是錯過好時機沒準就要跟著她一道被嫁出去,或者去草原上和親,或者進大臣府上,做陪嫁丫鬟不是寶釵的追求,這麽說恐怕有點難聽,不過,她一直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總是在朝著那個方向奔。
“春貴人懷著龍子,正如日中天,是不是……”薛姨媽這麽說,大老爺就笑了,他沒直接點破,而是說,“你想想春貴人的處境,再想想寶姐兒的脾性。”
薛寶釵壓根不怕主子難伺候,她想哄人有千萬種辦法,就算偶爾吃點苦頭,攻心不成問題,賈元春越是得寵,就越會被當做活靶子,這回是被德嬪烏雅氏以及新晉的良貴嬪衛氏分了些關注度,等她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伺候她的太監和丫鬟都得千萬個小心,多的是人想要弄掉那個孩子,指不定就有誰會做替罪羊。
再有,賈元春同她爹娘弟弟相比,心計城府都要深無數倍,否則根本就不能踩著烏雅氏爬上來,還好好活到現在……但凡是宮女上位,就算之後爬得多高,這一點都會成為永遠的黑曆史,即便當麵不敢,背地裏不知會被提到多少次,賈元春每次晉升,烏雅氏都會被打臉,宮裏的妃嬪誰沒說過那樣的話?
終日打雁,終究被雁啄了眼。
烏雅氏踩著孝懿皇後佟佳氏一步步走到今天。
因為自己是這麽起來的,她最忌諱的就是宮女爬床,千防萬防還是讓賈元春幹了同樣的事。賈元春的心態和德嬪差不了多少,她不會希望將禍端養在身邊,就算礙著情麵將賈元春從十一格格那裏弄到永和宮來,沒準就拿他做筏子,對付德嬪去了。
不用想就知道烏雅氏有多恨她,一旦禁足完畢,被放出來,她鐵定是要打擊報複的,甭管是還懷著還是已經生下來,因為牽掛小阿哥,賈元春根本就沒能力與她對抗。
還是那句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烏雅家雖然受了牽連,他們早已經在宮裏植入了自己的勢力,再者說,德嬪縱橫後宮二十多年,隻要豁得出去,還對付不了一個賈元春?到那時候,春貴人隻需要適當的表示對薛寶釵的信任,她立刻就要做炮灰。
不希望自個兒跟前伺候的宮女爬牆是一回事,還有個顧慮,薛寶釵是怎樣的人她從母親王夫人那裏已經知道了,有手段有野心的,要是給她機會起來,指不定就要壓著自個兒,都是親戚,能沒有攀比之心?要是讓後進宮的薛寶釵爬到頭上,她還有什麽臉麵?
賈赦稍微提點,薛姨媽就豁然開朗,的確是這樣,寶釵去永和宮是百害而無一利,十一格格雖然難伺候,因為是貴人王氏所出,身份不算高貴,年級也不大,在後宮裏的關注度不高,隻需要蟄伏在她身邊,韜光養晦,逮著機會遲早要一飛衝天。寶釵年紀就擺在那裏,這種事是急不來的。
直到聽了這番話,薛姨媽才真正覺得賈赦的確有兩把刷子,無論是算命或者窺視人心,她完全不小氣,從袖袋裏摸了張銀票出來,給大老爺遞過去。
一萬兩!
換了別人已經推辭起來了,賈赦卻毫無負擔的接過來,收好之後說:“我就喜歡同爽快人打交道,薛家不錯,有這樣的品格,難怪能把生意做好咯。你就放心,以後還有後福,不說在宮中打拚的寶姐兒,蟠哥兒也是有前途的。”賈赦就喜歡出手大方的,想著可持續發展,他還特別贈送幾句,這不,話題就轉到呆霸王身上,對於這個兒子,薛姨媽是疼愛至極,她心跳都快樂些,立刻接道:“此言當真?”
“真!比珍珠還真!”
“我就提醒你一句,凡事天注定,莫強求,蟠哥兒自有他的福氣,我看他紅光滿麵這是上運之罩,多則兩年,少則幾月,鐵定能有發展。”
……
他說這話的時候特地朝薛蟠那邊看了一眼,薛呆子秒懂,為了他姨伯父犧牲真是很大,連假話都說了。薛呆子還是沒正視自己的才能,他覺得這是賈赦忽悠他親娘的策略,殊不知,作為玄門弟子,寧可得罪天下人,丟了這條命,也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要麽不說,一旦開口,鐵定真。以後能應驗多少,有沒有變故不好說,不過,至少是他綜合麵相氣色等等因素推算出來的最有可能的結果。
看薛蟠一眼就是可以誘導他,顯然,目的達到了。薛姨媽立刻就想到薛蟠和威爾遜先生合作的那樁生意,按照如今的進度,再有個把月,所有前期準備全部完成,隻等開工。少則幾個月的意思就是一炮而紅,直接在京城裏打響名頭,多則兩年就是一開始並沒有預計的那樣好,不過,這個選擇是正確的,至少有後勁。
薛姨媽有感覺到兒子的變化,她先前還在觀望,不知道到底是興趣來了胡鬧還是真的改邪歸正準備好好做事了。這會兒聽了賈赦的話,她就像是吃了定心丸,既然生意能成,蟠兒也有前途,關鍵時刻,她這做娘的總要推一把,就隻有這一個兒子,不幫他幫誰呢?
這一萬兩銀票,賈赦收得高興,薛姨媽給得也痛快,她覺得值!
事實上,姐姐王夫人也在她跟前訴過苦,大抵是說春貴人在宮裏有難處,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要向平安生下來就得上下打點,開銷的確大些,不過,隻要是個阿哥,四大家族都能跟著沾光。若還能更進一步,那不用說……王夫人沒敢說得太露骨,目的達到了就成,薛姨媽想著是這個理,還給過她三五萬應急,薛家什麽都缺,唯獨錢多。
銀票給了王夫人,就沒有然後了,寶釵那邊連個音訊也沒有,薛蟠也沒得到什麽照顧……如今想來,別看是親姐姐,二房兩口子都靠不住,賈恩候雖然現實些,做什麽都喜歡談錢,不過他說話實在,你想知道什麽他也不避諱,都告訴你,錢雖然花了,你覺得有價值。
知道寶釵能熬出頭,她至少能安心。
知道永和宮是個是非地,她就不會再去找姐姐王夫人說事兒。
知道蟠兒的確是改好了以後還有大作為,她更覺得生活有盼頭。
……
老爺子死了那麽多年,她要拉扯這雙兒女,還得保住皇商的資格,為了家業寧肯拋頭露麵,女人做到這份上很難的。
在兩府逗留了不短的時間,將薛姨媽說高興了賈赦才要告辭,這會兒已經是傍晚,眼看天就要黑。他要走,薛姨媽就讓薛蟠去送,這呆子樂悠悠給大老爺開道去了,走到門口才停下來鄭重的道謝:“姨伯父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除了感動就是感謝,我薛蟠從前不是個東西,好歹知道情義這兩個字怎麽寫,以後但凡是幫得上忙的,隻要您開口,我要是推辭那就不是爺們。”
同算命人說情義,扯淡吧。
收多少錢做多少事,這是大老爺一貫奉行的原則,他不是刻意要幫薛蟠說話,而是順口提了兩句而已,也不是在胡說八道,這小子真是抓住了機會,上了運,以後還有大作為。
事實是這樣,他當然不會拆穿。
賈赦就點點頭說:“一句話的事兒,你不必太過在意。”
薛蟠使勁兒擺手:“不不不,姨伯父您不知道我母親之前的態度,聽了您這番話,連臉色都不同了,先前以為同安娜這事懸了,現在看啦,還是有盼頭的。”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隻要努力到了位,就沒有做不成的事,全看花了多少心思。當然這話賈赦就不說了,薛呆子從來就沒好好做過學問,話說得太高深還得費心解釋。之後就沒再有意外,天半黑的時候賈赦才回了府,沒顧得上進食,便宜兒子賈璉就找到他說今兒個順天府的人去過別院,搜查了半天。
十阿哥胤俄和十四阿哥胤禎動手這是除了在中院的幾位,別人是不知道的,他們更不知道的是這兩位直接就鬧到萬歲爺跟前去,非要為自己討個公道。賈璉心裏挺著急的,父親將別院交給他管,給了多大的信任,被他搞成這個樣子怎麽有臉?
瞧他那樣就知道是想多了,院子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賈赦直接將人帶到書房去,省略玄門幻陣的部分,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兩位阿哥就在別院裏打起來了?”
……
臥槽內涵太豐富有點接受不了啊。
這樣說的話同他們也就沒多少幹係了,畢竟,有沒有女人上門賈璉心裏清楚得很,再說,以父親節儉的程度,絕對不會做這種鋪張的安排,想來就是十四阿哥惡意生事。“隻是不知道萬歲爺會相信誰說的?”
“你別想太多,以那位的性格,不可能隻派順天府出來,總會讓心腹來探一探的。雖說玄門弟子不自算,死氣還是能感覺到的,甭管宮裏鬧得多凶,放心便是,萬歲爺是明君,不會隨意發落無辜之人。”
這邊父子倆輕鬆對談,宮裏頭卻危機四伏,也就是兩日之內,整個風向徹底都變了。直到貼身太監行刺一事曝光之前,烏雅氏都是後宮裏頭最有分量的妃嬪之一,即便在同等級的四妃之中,也處於上遊。她從做宮女開始,爬到現在很不容易,跌下去倒是挺簡單,兩天之內,紫禁城裏人人自危,生怕遭牽連。
直到被降位份被禁足,烏雅氏都沒想明白到底是誰在背後捅她刀子。
她也沒心思想了,過去這半年,他依靠鬼牙子的地方實在太多,驗毒就算了,雪肌丸這種東西一旦開始吃,根本停不下來。畢竟不是永久藥效的東西,停一天不打緊,到第二天肌膚就會黯淡許多,第三天皺紋就會逐漸顯出,第四第五天直接能看出老態……這是以透支生命為代價換來的青春。
這些德嬪並不知道,那“神醫”隻是告訴她,每天夜裏就寢之前就要吃上一粒,就能永葆青春,一直以來烏雅氏都做得很好,未有一天落下。這種東西鬼牙子不會提前給她太多,一般隻有十顆左右,對方灰飛煙滅之後的第三天,烏雅氏就停藥了。一開始沒覺得怎樣,她還有心思擔憂十四,琢磨誰才是陷害她的幕後主使,想著要盡快洗白自己,即便不能立刻奪回妃位,也要回到萬歲爺的視線範圍內,在後宮裏,位份高低都不是那麽重要,要是被萬歲爺遺忘,那才是真的沒戲。
因為禁足的命令被貫徹得很徹底,烏雅氏並不知道十四阿哥胤禎也被發落了,原因還是兄弟內訌,停藥的第三天,她對著鏡子險些叫出來,不敢相信,那個眼角明顯有皺紋的女人是她自己,烏雅氏催眠自個兒,直接回**去睡了,再起來更不得了,不複光鮮模樣,直接從她身上看不出絲毫寵妃的氣質,若不是那身錦衣華服,簡直要被當做是伺候人的嬤嬤。
“藥呢?我的藥!”
就算再有心計城府,四五天之內目睹自己從二八年華的少女變成老態龍鍾的婦人,任誰也不能接受,烏雅氏鬧了半天,想找鬼牙子出來,對方已經找不見人,翻遍了整個殿內也沒有雪肌丸的蹤影,烏雅氏砸了房裏能砸的所有東西,鬧了一天才倒在**,儼然是生無可戀了。
她這些作為被外麵守門的侍衛如實的報告給康熙,本來禁足降位份隻是意思意思,行刺都是他胡謅的,根本就沒這事,原本想著等十五那天過去,賈恩候將她身體裏多出那兩魂拔出,再關兩天就把看守的侍衛撤了,小懲大誡而已,沒想到烏雅氏完全沒反省自己識人不清還用這樣的方法表達自己的不滿,做皇帝的都是吃軟不吃硬,康熙並不知道這裏頭還有雪肌丸的事,隻當烏雅氏是在抗議……他非但沒搭理,直接說不用給她換新的擺件,怎麽鬧都隨便。到這裏,縱橫後宮二十多年的烏雅氏才顯示出衰敗之氣。
德妃鬧的當夜,賈赦就親眼看到星象的變化,後宮真的是要大洗牌了,並且還會影響到阿哥們的勢力對比以及前朝局勢。